荊楚被徐長安瞬間封住了所有關竅,將雙手擰在了背后,為了怕他發聲,還捂住了他的嘴。
徐長安正想和荊楚說話,卻發現荊楚如同木偶一般,被制住了之后也不反抗。徐長安皺著眉,也打消了問話的念頭,如今的荊楚,想從他口中問出什么來,幾乎是沒什么可能的事兒。
他以掌為刀,一個手刀砍在了荊楚的脖頸之后,荊楚便雙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徐長安將荊楚安置在床上,自己拿著含光,坐在了門檻之上,靜靜的等待著。
他知道,控制荊楚的人一定會來!
夜色如墨。
遠方的喧鬧歸于平靜,偶爾有幾個二流宗門的弟子還在討論鐵劍山出現的魔氣,心中滿是疑惑,還順帶的贊揚了幾句靈隱寺大師們的佛法,但這些話兒傳到了主事人的耳中。他們這些宗門本來就是依附于鐵劍山而存在的,這些弟子被自家的宗門主事人一瞪,便不敢亂說了。急忙回到了鐵劍宗準備的客房,躺在了床上。
徐長安想了想將含光放在了身后,含光無影,可以趁對方不備,突然出手。
他靜靜的等著,耳中傳來了細小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徐長安抬起了頭,看著那人。
此人徐長安并不認識,他穿著青衫長袍,身形消瘦,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只是嘴角的那一彎弧度,怎么都讓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徐長安皺著眉,沒有起身,仍舊坐在了門檻之上,抬起頭看著來人。
“我叫常墨澈。”那人停在了徐長安的五丈之外,背負雙手,腰桿挺直。
燥熱的風吹來,常墨澈用手攏了攏鬢邊散亂的頭發。
“你看起來像個讀書人,不像個打鐵匠。”徐長安歪著頭,看著常墨澈說道。
“我既不是讀書人,也不是打鐵匠。那手段,你應該查探出來了,是魔道的手段。”常墨澈微笑著看著徐長安。
“但你應該不是魔道的人。”
徐長安立馬說道,常墨澈有些意外,“哦”了一聲,眼睛瞇了起來,看著徐長安。
“何以見得?”
“其一你身上沒有魔道慣有的暴戾之氣,其二我是跟隨魔道的人混上來的。”
常墨澈點了點頭,雖然之前便有猜測,但不敢肯定,如今聽徐長安這么說了,自然不再有疑惑。可越是這樣,心里面便越發的不服氣。
魔道能夠庇護一個正道的弟子,庇護侍劍閣的嫡子,卻容不下一個魔道的他。
他微微往后看了一眼,眼中全是憤恨。
“但那手段,你怎么解釋?”
聽到常墨澈的問話,徐長安臉上浮現了一抹冷笑,只是此時他吹滅了油燈,處在了陰影中,常墨澈沒有發覺而已。
“連魔道都不要的弟子,肯定算不得好人。”
這句話,正好刺中了常墨澈,身為大宗師的常墨澈呼吸立馬重了起來。
“但連魔道都不要弟子,也肯定算不得什么壞人。”
徐長安補了后半句話,常墨澈一愣,呼吸平穩了幾分。
徐長安原本只是試探,沒想到這么一
說,真的被他給試探出來了。
常墨澈此時也反應過來了,越發的不敢小看這位小侯爺了。也難怪,能讓那個老狐貍看中的人,豈是尋常人?
“你隨意去打聽一下,只要不是初出茅廬的江湖毛頭小子,不要是那種老得快要腐朽的老頭,應該沒幾個人不知道當初的天淵湖和袁家,還有我常墨澈的故事吧?”
聽到“袁家”,徐長安想了會兒,都想不到除了欽天監袁星辰所在的袁家,實在想不到哪兒還有一個袁家。
“你說的可是欽天監的袁家?”
常墨澈點了點頭。既然他敢這么說,那肯定不會說謊,更何況,袁家和柴薪桐關系莫逆。
“所以你現在成為了鐵左棠的狗?雖然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因為我拒婚。”
徐長安想激怒常墨澈。
雖然面前這人的修為自己看不透,制定比自己高,但只要他敢沖過來,徐長安就有把握用含光給他刺上幾個窟窿。
“沒想到魔道不要的人,最終成為了正道的狗。”
常墨澈聽到這話,果然大怒。
“你說他是正道,那你是鐵劍山的敵人,那你又是什么?”
徐長安聽到這話,頓時一愣,常墨澈趁這個機會,便抓向了徐長安。
徐長安急忙從身后拿出了含光往前一遞,沒想到常墨澈往后一退,恰好躲開。
含光無影,但常墨澈似乎能看到含光一般。
“原來你是故意激怒我。”常墨澈看著拿著劍柄的徐長安,往前走了一步。
“現在你的手段我已經識破,我是大宗師,你不過一個小宗師,我看你還有什么手段?”
說著,一股巨力將徐長安推翻,撞入了房間里,桌子以及桌子上的茶壺,碎了一地。
隨后常墨澈欺身而上。
在黑暗中的況洪淵,差點就忍不出站了出來!
常墨澈捏著徐長安的脖子。
“看來你對自己被魔道敢出來挺在意的!”徐長安臉色通紅,喘著氣說道。
常墨澈捏著他,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我當初也被青蓮劍宗追殺過,被蜀山趕出來,但我并不怨恨他們。”徐長安做最后的努力。
常墨澈的手松了松。
“風,刮給受凍的人,也刮向了燥熱的人;雨下給富人,也下給窮人;風雨都一樣,給不義的人,也給義的人;其實,風雨并不公道,因為它本身就屬于一個沒有公道的人世間!”
聽到這話,常墨澈緩緩的松開了手。
徐長安咳了幾聲,接著說道:“大道無情,所謂正魔有分別嗎,只不過是所信奉的道不同罷了,就像讀書人一般,有知行書院,它告訴人們要知行合一;有天廬書院,它覺得讀書人當如春風,當入仕途,刮向大江南北,黎民百姓;也有夫子廟,它所求,無非就是大庇天下百姓俱歡顏!”
“正魔之爭,不過是心中的道不同罷了。我一個朋友,手上不少人血,殺了不少正道的人。可沾染上了圣山所庇護的村子的血,便被魔道排擠,魔道這也不是在庇護百姓嗎?所謂的正魔,不過是看哪方庇護的人多一點而已,對于被魔道庇護
的人來說,魔道便是正道;君不見,在滿雪山上,正魔兩道,同心戮力,斬殺妖族嗎?”
“此番,我不是被正道陷害,被魔道所救嗎?”
常墨澈愣在了原地,最終嘆了一口氣,盯著徐長安。
“你這話對多少人說過?你就不怕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論被你所謂的正道聽見,沒什么好下場?”
徐長安搖了搖頭。
“正魔兩道之爭,無非是觀念之爭。其實讀書人也有人性本惡,以惡制惡的說法,但他們實施不了,因為他們還相信人心有善。而魔道,其實在我看來,就是以惡制惡。正魔兩道,其實不過是一群人相信人心有善,一群人相信,人心本惡而已。”
“正魔只是觀念的不同,但人妖兩族,那不僅僅是觀念,而是種族的不同。”
常墨澈愣在原地,最終搖了搖頭。
徐長安心里有些忐忑,若是勸服不了他,只能強撐一會兒,想辦法讓虛云大師把自己抓去。
“看來你比我看得通透,受教了!”徐長安心里正盤算著,沒想到常墨澈反而朝著他拱手說道。
“這個孩子,你放心,不會有事,你走吧!”
常墨澈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他緩緩的彎下腰,撿起了剛才被徐長安撞碎的茶壺碎片,仿佛在收拾著地上的殘渣。
徐長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荊楚,只能點了點頭,咬咬牙,撿起剛落在地上的含光,急忙跑了出去。
常墨澈轉過身,依舊是彎著腰,撿碎片的樣子,不過卻是迎向了徐長安離去的方向。
躲在暗處的況洪淵,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長安,若有所思,隨后露出了笑容,于黑暗中來,于黑暗中走。
在屋頂上,有兩個鐵劍山弟子正要逃走,一轉身,卻看到了常墨澈。
“常先生……”
“我一直知道鐵左棠有監視人的習慣,但怎么會找你們來,也不找兩個修為高一點的來。”
常墨澈搖了搖頭,隨后轉身離去。
不過,在離去的時候,房頂之上多了兩張人皮。
李道一拿著大腿骨,靈巧的閃避著。
這些鬼火不停的朝著他撲來,他的身上已經多了不少的傷口,像是被小孩啃了幾口一般。
他齜著牙,看著那兩枚令牌,柔和的土黃色光芒也是慢慢的黯淡了下來。
正統的盜墓都講究一個“燈滅人走”,可如今的李道一,想走也走不了啊!
這些鬼火,打滅了很快又會出現,而且數量越來越大。沒多久,李道一就被逼到了角落。而且,這些鬼火仿佛有靈智一般,將他的前路和后路都給堵了!
李道一站在角落里,只能低著頭拿著手中的大腿骨揮舞。
很快,他并沒有感覺到自己再次被咬了;他抬起頭,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層光芒。
如同月光一般的光芒,皎白,冷凌,籠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大腿骨褪去了漆黑的皮,變成了白色,如同白玉一般潔白無瑕。
在這不朽洞中,同樣也有一些散落在各處的骨頭,發出了同樣的光芒,似乎在和李道一手中的大腿骨打招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