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觀的老道士
山上大多是松木,即便是秋天來了,依舊綠意盎然。
一個老道士背著柴,身上道袍也是破破爛爛的,胡須白而長,顯得有些凌亂。他背著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冬天將到了,必須準備一些柴火。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額頭上冒出一些汗珠,喘著粗氣。似乎是真的累極了,看到了一塊在路邊差不多與腰同高的大石頭,便將肩頭上的柴架放在了石頭上,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撐著那架柴,歇息著。(柴架:扛柴的一種器具,扛在肩頭上,十年代農村常用物)
“兩個王八蛋,扛柴一個人扛,烤火三個人烤。”他似乎心里有些不平衡,憤然的說著,可歇息了一會兒,還是又扛起了肩頭上的柴,朝著深山處的破廟走去。
他如同尋常的老人一般,被生活所迫,一把年紀了還得出來勞作。特別幾十年前,前朝末期的時候,經常有賣炭翁和賣柴翁寒冬臘月帶著碳挨家挨戶的叫賣,自己卻舍不得燒點碳取暖。
在那個時候,有口吃的比有火烤取暖重要多了。然而,如今圣朝頗有盛世之風,賣炭翁和賣柴翁也逐漸銷聲匿跡。不過,老道士可不是生活所迫。
老道士喘著粗氣,費勁的扛著柴。山道本就崎嶇,年紀又大了,著實有些費勁。每走一段時間,他就覺得額頭上的汗珠落下,頭也有些暈,只能找個地方做些歇息。突然間,他愣住了,隨即面色一變,深吸了一口氣,腳下微風頓生,破舊的道袍被風一吹,衣角微揚,隨即凌空而立,隔空提起了那之前讓他累得氣喘吁吁的柴架,朝著那座熟悉的破廟而去。此時的他,哪里還有之前那副蒼老勞累的樣子。
須臾間,他便提著那架剛才讓他受累的柴落到了破廟之前。
將柴往廟門口一丟,便進了這座良久都沒了香火的破廟,兩排房子,其中一排瓦房的屋頂漏了大半,一下雨或者雪滿屋子的水。
三個老道士也懶得打理,反正還有一排瓦房可以住。并且,那三個徒弟也是同樣的懶,為了防止徒弟們進來搶屋子住,三個老道士基本不讓徒弟們長時間的留在破道觀里。有事便把徒弟們喚回來,沒事便讓他們去外面浪蕩。
老道士丟下柴便往廟內走去,那架柴剛好擋住了一塊古老而又破舊的牌匾,牌匾之上只有三個字。
“長生觀。”
老道士才進門便叫喊道:“咋地,兩個死老頭還不允許我看看自己徒弟么?怎么我還沒回來便把他們打發走了。”
道觀中還有兩個老道士,一個老道士穿著趕緊的道袍,身形比其余兩位消瘦得多,銀白色的胡須也打理得整整齊齊,頗有仙風道骨之感。就這份打扮和感覺,隨便去一個有香火的道觀,即便不被人頂禮膜拜,這份氣質當個館主也綽綽有余。
另外一個老道士則是有些矮胖,身上也同時穿著破舊的道袍,不停的搓著手,哈著氣。這秋冬季節,著實有些涼。
老道士進來先看向了那位消瘦穿著干凈道袍的老道士,微微低頭,喊了一句:“瞿師兄。”隨即看向了那位矮胖的老道士,喊了一句:“師弟。”
三位老道士相互點了點頭,那胖道士便問向剛進來扛柴的道士:“師兄,柴帶回來了么?”
道士冷哼一聲,點了點頭,隨即說道:“你放心,咱們三師兄弟誰也不肯吃虧。你去做飯,師兄洗衣服,我找柴,絕對不會偷懶。”
那胖道士看了一眼兩位師兄笑道:“不偷懶我們兩會穿臟衣服?不偷懶你和師兄會沒我胖?不偷懶一到冬天我和大師兄會被凍得像孫子一樣?”
此話一出,兩個老道士都看向了胖道士。
胖道士干笑一聲,急忙說道:“行了,不說了。”
“說正事,三個小家伙回來,怎么不等我到就將他們打發走了。”
瞿道士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師弟,淡淡的說道:“六宗大比即將開始,當年侍劍閣定下的規矩,必須去參加,至少去幫助打開封武山的封印。”
“那九龍符我們蜀山兩枚,前朝姬氏有一枚,圣皇手里應該有了兩枚,前段時間他出兵越州應該就是為了九龍符。如今九枚中五枚已經出現蹤跡,身下的四枚九龍符封武山的一枚天下皆知,魔道中應該存在一枚,剩下兩枚沒有蹤跡。”
他說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師弟。
“封武山的一枚我們找了幾百年都沒有找到,我長生觀雖然如今已經處于隱居狀態,可九龍符之密你我都知曉。此事,事關天下,事關萬千人族。所以,我們必須參與。”
那背柴回來的道人看著自己的師兄,急忙說道:“那師兄的意思是……”
看著師兄和師弟沒說話,這位道人接著說道:“可這六宗大比分為四個境界比試,芝麻、綠豆和木頭都是小宗師,而我們三個卻早已過了宗師之境,就算他們三贏了,我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找啊!”
那位瞿姓道人,三人之中的大師兄笑著搖了搖頭,看向了胖道人。
“我們自然不要這燙手的山芋,可卻不能讓九龍符出現,或者是出現在臥佛寺或者蜀山的手里。”
背柴回來的老道士有些不解,看著自己的師兄和師弟。
“這臥佛寺不能拿這九龍符我理解,可蜀山為什么也不能得?”
胖道士搖搖頭,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會發生什么?”
老道士搖了搖頭,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師兄和師弟。
“若是我將籃子掀翻……”胖道士話還沒說完,便立馬理解了。
若是讓天下都知道蜀山擁有三枚九龍符,只怕它會成為眾矢之的,他們不懷疑蜀山的實力,可不怕賊動手,就怕賊惦記,若是日子久了,難保不會出現意外。
原來圣朝迫于那位的壓力送了一枚給清池峰保管,顧步崖當年陷害師兄取得了一枚,最終他死了都沒找到,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那枚九龍符也一定在蜀山。若是此番蜀山再取得一枚,只怕會有妖族孤注一擲,全力攻擊蜀山。
瞿道人這么說,即是為了蜀山,也是為了九龍符。
“不過就派三位弟子出去,不一定攔得住。而且,找了那么久都沒找到,今年也不一定這九龍符就會出現。”
瞿姓老道士看著自己的師弟嘆了一聲道:“前幾天,天機閣傳來消息,那里的老家伙一口篤定,今年這九龍符一定會出現。”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瞿姓道人嘆了一句,看著頗為驚訝的兩個師弟。
“我一直在做一個決定,所以現在才告訴你們。”
兩個道士看著自己的師兄,全然是不解和迷茫。
師兄弟三人雖然說是生活上有分工,有爭吵,可每當有了大事,三師兄弟宛如一體,不分彼此。
瞿姓道人揮了揮手道:“看什么,只是年紀大了,忘記早點告訴你們罷了!”說完之后,一如往常一般笑著。
兩位師弟看到師兄這副模樣,這才放下心來。
“所以,這次我打算親自去一趟封武山。”
此話一出,兩位師弟又是一愣。
瞿姓老道士低下了頭,看著自己身上干凈的衣服,隨后低著頭盯著腳尖。他腳上的鞋子也是干凈的,而自己背柴的二師弟則是穿著一雙草鞋,配上破破爛爛又臟的道袍,看起來像個要飯的;自己的小師弟也差不多,穿著一雙露出了大腳趾頭的布鞋。
“當年咱們對不起阿和,這才收了芝麻、綠豆和木頭。此番阿和也一定會去,前次是老二去了,這次師兄就做主,師兄去看看。再加上你看看你們兩,可逃荒似的,所以師兄去,保證不會弱了我長生觀的名頭。我這一去,若是九龍符出現,也恰好保證九龍符的歸屬。”
兩位師弟一聽這理由合情合理,完完全全的放下了心來。
“你不早說,我也可以少做點飯了。”
“對啊,我也可以少背點柴了。對了,此番出去,帶兩件干凈的道袍回來。你負責洗衣服,卻總是只洗自己的,我們兩很少管。反正你要出去了,得賠我們兩件新道袍。”
瞿姓道人聞言,立馬樂呵呵的應承了下來。
“不過,此番我只是悄悄的跟著芝麻、綠豆和木頭,若是沒什么意外,我估計比他們還早回來。”
兩位師弟一聽,擺了擺手道:“行了,知道了。你一個開天境還那么多廢話,要走趕緊走,別忘記新道袍。”
瞿姓老道士看著無聊的擺擺手,各自散開的兩位師弟,臉上勉強的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便束好自己常用的木劍,背著木劍下了山。
他步行下的山,走得極慢,似乎要把這破道觀和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永遠的記在心里。
還有一些事他沒告訴自己的兩位師弟。
天機閣除了傳來九龍符將出的消息,還從極其遠的地方飛來了一道玉符,瞿姓老道士接住了光芒,讀取了上面的內容之后,那玉符便化為灰燼。
那玉符中只說了兩句話,兩句話更像是讖語。
第一句:“阿和亡。”
第二句:“解法:以命換命。”
瞿姓老道士下了山,看了一眼自己待了大半輩子的山,看向了破道觀的方向,隨即灑然一笑,轉過頭大步朝前走去。
“阿和,當年師父對不起你,這一次,師父不會再畏懼了。”
阿和與徐長安父親,還有他師父的事,在第二卷中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