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晨的風翻過了山頭,吹向了長安,那日頭才懶洋洋的從東邊的山頭上緩緩的爬了上來。
這朝陽,似乎給這座城渡上了一層明亮的金色。朝陽下,是各自的笑。
徐長安一宿沒睡,天一亮他便從床上起來了,難得的穿上了一件錦服,束好了發髻,仔仔細細的洗了臉,刮了刮慢慢冒出頭的胡茬,便準備出門。
當他才打開門的一剎那,躺在床上懶洋洋的小白也一個激靈跳了下來,緊緊的跟在了徐長安身后。
梅若蘭臉色紅潤,以前總聽老人說,一個人在臨死前,總會精神好一些;若是老人臨死前,總會去平日里常去的地方轉轉。
她如今這臉色,不用李道一說他自己也知曉,應該是回光返照。
梅若蘭凄然一笑,眼角有些淚。
雖說人生自古誰無死,可臨事方知一死難,倘若真的要面對死亡,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梅若蘭擦了擦眼角的淚光,深吸了一口氣,她早就為自己打扮好了。
妝容算不得濃艷,可也說得上細致。
濃妝淡抹總相宜,今日的她,選擇了淡抹,換上了一身明艷的衣服,仿佛還是安海城那位體弱多病的大小姐一般。
她臉上洋溢著笑容,隨后緊張的舒出了一口氣。
梅若蘭給自己鼓了鼓氣,想起了昨夜自己和小沅所說的,要勇敢一次,便打開了門,準備朝著徐長安的房門而去。
“離開這個人世之前,都沒勇氣去陪著喜歡的人逛一次長安,那才是遺憾吧。”梅若蘭想到了昨夜小沅說的這句話,直戳她內心的話,所以今日一早這才打扮了一下,準備鼓起勇氣去約徐長安。
可她才打開門,便看到了一個穿著錦服的少年,身旁坐著一只貓,站在了陽光下。
陽光下,人和貓一樣的明艷動人,一樣的可愛。
“我看今日天氣不錯,說起來,你來長安那么久了,還沒陪你好好的去逛逛。可能,你連平康坊都沒去過幾次吧?過幾日,我可能就要去肅州了,所以打算帶你去看看、走走、逛逛。”
聽到這話,梅若蘭臉上的神色恍惚了一下,隨后便是驚喜,最后緋紅的臉如同熟透了的桃子,嬌羞的低下了頭。
“那小沅妹妹呢?”
她輕聲問了一句,可聲音細不可聞。
“她啊,估計還在睡懶覺,還有大嫂和小見雪需要人照顧嘛,我們悄悄的跑出去玩,不告訴她。”徐長安眼睛一眨,如同一只狡猾的小狐貍。這一剎那,他仿佛變成了當年攛掇同學逃離私塾的調皮學生。
看得心上人一改往日嚴肅模樣,多了幾分俏皮,梅若蘭眼前一亮。
以前的徐長安在她的心中就是一副先生的模樣,做什么事兒都需要理由,做什么事兒都考慮大義。他活得很累,就連齊大嫂都說過,在徐長安的身上看到了小夫子的影子。他把自己端得太高,做什么時候都要考慮人族,活得太累了。
可今日的徐長安,卻仿佛一個調皮的孩子。
從憂國憂民的先生,變成了一個調皮的學生。
雖然這轉變有點兒大,讓人有些適應不過來。可她梅若蘭,喜歡。
心上人啊,總是如此,不管他變成何種模樣,總是令人心生歡喜,仿佛全天下的光都追著他一般。
徐長安伸出了手,梅若蘭愣了愣,還是伸出了手,與徐長安的手握在了一起。
“別讓小沅知道。”
說罷,兩人如同調皮的孩子一般翻墻出去了,一只白色的小貓也是緊緊的跟在了兩人身后。
當他們才走,小沅便出現在了門口,眼中帶笑,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你羨慕么?”一道女聲在耳邊響起。
小沅轉身一看,是前些日子跟著徐長安一起回來的陶悠亭。
陶悠亭和陶悠然前幾日來到長安后,見得徐長安府內女孩眾多,一是心生嫉妒,二是自己哥哥需要回去好好療傷,故此便聯系了族人,先把自己哥哥給送走。
為了安全起見,常墨澈也是送了他們一程。
直到昨夜,常墨澈和陶悠亭才回到了忠義侯府,知道了這短短一兩日內發生的事兒。
她沒有嫉妒,只有滿心的欽佩。
小沅轉過頭,反問了陶悠亭一句。
“陶姑娘,你羨慕么?”
陶悠亭點了點頭,毫不避諱的說道:“自然是羨慕極了,當然還有欽佩!若是下次徐長安在乎的人遇到了困難,我也希望自己有勇氣毫不猶豫的擋在他們面前。”
說罷,便轉身離去。
小沅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終于,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去到了齊鳳甲的房間,“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齊夫人見狀,急忙把她扶了起來。
“你這孩子,有話好好說,怎么了?”
看著齊夫人一臉關切的樣子,小沅咬了咬下嘴唇,搖了搖頭堅定的跪在地上,看著房間內正端起了茶杯喝茶的齊鳳甲說道:“懇請齊先生教我,小沅不想成為負累,小沅也想在別人遭到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
說罷,便也不顧齊鳳甲,“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頭。
等她再度直起身子來,齊鳳甲早已不見身影,不過桌子上卻是放著一封書信。
信封上,只有四個大字。
“天廬書院。”
“你就丟一封推薦信就讓小沅去天廬書院?路途遙遠……”
齊夫人看著齊鳳甲,一臉嫌棄的看了一眼齊鳳甲,隨后嘆了一口氣。
“放心吧,我總不能讓小師弟去肅州都不安心,小沅的事兒,你無需多擔心。”
齊夫人聽到這話,臉色方好了一些,語氣也柔和了下來。
“當初和你開玩笑,說你想把她培養成一個女夫子,沒想到一語成讖。”
齊鳳甲嘆了一口氣,站起來,淡淡的說道:“路都是自己選的,想成為蕓蕓眾生,還是庇護蕓蕓眾生的人,這個選擇從來都是看自己。”
“那你們夫子廟一脈,也是如此?”齊夫人突然反問了一句。
齊鳳甲想了想,長嘆一口氣。
“對,都是一群笨蛋。”
“還有一個混蛋……”齊夫人看向齊鳳甲的目光柔和,補充了一句。
日薄西山,夕陽懶懶的掛在山頭。
徐長安帶著梅若蘭回來了,他們賣了很多衣服,給每個人都買了。
就連陶悠亭都有份,在忠義侯府的每一個小廝都有份。
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仿佛過春節一般。
兩人仿佛春節回娘家省親的夫妻,逢人便喜笑連連,遞上禮物。
只是,當兩人高興的離去后,知道內情的人都會看著梅若蘭輕嘆一聲。
“這是第一天。”
長安城外,一個小院子里。
一襲白衣的程白衣換上了干凈的衣服,準備出門。
程白禮向來聽哥哥的話,但這一次,他卻把哥哥擋在了門口。
“我要見她,哪怕最后一面。”程白衣淡淡說道。
弟弟始終犟不過哥哥,程白衣一襲白衣,朝著長安城而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這兩章節奏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