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妖關五十里外,這兒仿佛有一條線,一條分界線,分開了冰與火。
一踏過這條線,空氣都暖了幾分,到了這兒,徐長安方長松了一口氣。只有正真來到這兒,他才會感到安全。
徐長安抬起頭,看著仿佛懸掛在月兒之下的鎮妖關,心里一暖。
“那是你的家嗎?”
小青鳥似乎是被徐長安這個動作一晃,把原本熟睡的她給晃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不以為然的瞟了一眼這鎮妖關的城墻。
徐長安聽到這話,微微偏過了頭,對著擼起了袖子,穿著青色袍子的小女孩輕聲道:“算是,但也不是。”
小青鳥瞥了瞥嘴,這些日子也和徐長安他們一行人混熟了,特別是和小白。在蓬山的時候,徐長安經常會跟著中皇出去,和她相處最少的反而是徐長安。
現在小白一調皮,小青鳥敢直接提起他的后脖頸;李道一她直接喊小道士,陶悠然她直接叫大怪物,大黃狗也直接叫大黃。唯獨對常墨澈尊重一些,會叫一句常先生。
雖然是徐長安背著她,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叫徐長安。
雖然知道徐長安是小主人的兒子,應該叫一聲小小主人。但主人都沒認他呢,她可不想到時候回蓬山被主人罵。故此現在她和徐長安說話,都是沒有稱呼的。
聽到徐長安這模棱兩可的回答,小青鳥皺了皺瓊鼻,聲音軟軟的,但卻還有一絲怒意。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即是既不是……”聽著小青鳥這帶著一絲怒意的話,常墨澈看了它一眼,小青鳥的聲音便弱了下來。
趴在李道一懷里的小白看到了這一幕,立馬跳在了李道一長出一點兒頭發的腦袋上,沖著常墨澈齜起了牙。
徐長安看到這一幕,也沒阻止。他早把常墨澈當做自己人了,若是此時還阻止它們,反而顯得見外。
常墨澈也是瞥了一眼小白,隨后板起了臉將手抬起,輕輕地挽起長袖。
“打虎要趁早,白虎大人沒在,更好。”
說著就朝著小白和李道一走去,小白見狀大急,急忙彎下了腰在李道一的耳邊嘶吼著,仿佛催促著他趕緊走一般。
李道一冷哼了一聲,直接伸手把小白從自己的頭上提了下來。
“整天抓道爺,現在還要道爺幫你,真當道爺是你的坐騎啊!”
說完之后,便把小白放在了地上,還抬起腳,輕輕的踹了小白的屁股一下。
“去吧,本道爺只能幫你這么多了。”
小白知道指望不上李道一,更指望不上徐長安了,便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般朝著鎮妖關而去。
看到這一幕,常墨澈也是收起了那嚴肅的臉,露出了笑容。
眾人都看著小白抱頭亂竄的模樣大笑,小青鳥卻失望的嘟起了嘴,抱著自己的手臂,站在了背簍中。
徐長安微微偏頭,看到了她的模樣,便將背簍放了下來,把小青鳥從背簍里抱了出來,然后斜挎著背簍,背簍里的劍也斜斜的倚靠著,手里牽著如同瓷娃娃的小青鳥。
“我的家沒在這兒,但這兒卻有和我家人一樣重要的兄弟,這兒也有一群英雄!”
小青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徐長安笑了笑,拉著她的手朝著這鎮妖關一步一步的走去,只有過了這鎮妖關,他才算是回到了圣朝。
走了兩步,徐長安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小青鳥道:“對了,你有名字嗎?”
小青鳥點了點頭,眼睛卻是瞟著還在不停往前躥的小白。
“那你叫什么?”
“我就叫小青鳥啊!”小青鳥轉過了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徐長安,像看傻子一般看著徐長安。
妖族對于名字沒有那么多的講究,除非是喜歡人族文化的妖族,例如雪飛羽之流,否則的話都是隨意取一個,能夠取分開來就行。
青鳥本來就不喜生活在極冷之地,小青鳥也是因為有了中皇的庇佑,這才能夠在這茫茫雪山中存活下來。整片雪山,只有這么一只青鳥,故此中皇也沒幫她取個名字,就是青鳥青鳥的叫著。
可既然她因為中皇的丹藥化為了人形,且又進入了人族的生活中,那必須有一個名字。
徐長安想了想,而小青鳥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看著拼命逃跑的小白在那兒傻笑。
“要不,你叫青雪吧?”
小青鳥沒有回答他,徐長安沉吟了一會兒,突然說道:“那你叫青霜吧!”
也許是我這小青鳥的手緊了緊,小青鳥“嗯”了一聲。
徐長安也沒管那么多,便把小青鳥的名字給定了下來。
小白也聽到了這個名字,頗為滿意的看了看徐長安,可它才偏過頭,便聽得一聲巨響,被嚇得蹦起了一尺多高。
天空一片燦爛,開出了一朵朵的花。
從城墻處傳來了歡呼聲,五十里路頓時亮了起來,一群群士兵不知道從哪兒站了出來,手里拿著火把,為他們照亮了回家的路。
月兒明,明不過此時戰士們手里的火把。
他們站得筆直,看向徐長安的眼中全是崇敬。
境內的凡俗可能不知道妖族的存在,但這鎮守鎮妖關的士兵在經過了雪魔猿一役之后,便都知道了妖族的存在。
他們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更不是傻子。
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到闖關去雪山的妖族比從雪山回來的妖族多;不是聾子便聽得到那些闖關的妖族對徐長安的咒罵;不是傻子便自然猜測得到這一次妖族大損,定然和這位忠義侯小侯爺有關。
漫天的煙花,五十里的迎接,這位小侯爺值得,也配得上。
要不是他當初拿出了那本醫書,不知道他們此時還能不能站在這兒。
將士們心里火熱,覺得徐長安配得上這一切。但徐長安卻只是覺得尷尬,這盛大的場面,仿佛皇家貴胄求愛結婚一般。
徐長安扯了扯嘴角,臉皮都顯得有些不自然。
心里不知道咒罵了這軒轅熾幾百遍了,這些東西難道不花錢嗎?他把這些東西花費的錢拿去澆筑堤壩,救濟難民之類的不好嗎?
可他不知道,這煙花和士兵的費用根本不用操心,當初妖族大舉進入雪山,軒轅熾帶領士兵挖坑死戰,不知道敲詐了多少寶物。
這些花費對于當時的收獲來說,九牛一毛而已。
不過,徐長安還是覺得有些尷尬,只能低著頭,拉著有了新名字的小青鳥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要是軒轅熾敢出現,肯定先揍他一頓。
可沒想到,率先出現的是一雙腿,即便是在黑夜中,火把下都顯得白如玉的腿。
腿長且細,但又不至于枯瘦,反而覺得飽滿,甚至在月光下還泛著光澤。
若是這腿放到長安平康坊,恐怕又要引得無數人豪擲千金。
“還好你沒事!”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徐長安抬頭一看,果然是她。面前這女人面容精致,身段玲瓏有致,一雙眸子仿佛蘊含著滿池子的秋波。
陶悠亭看著徐長安,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嘴唇,即便是天上那猶如白玉盤的明月兒都遮不住她的害羞。
她鼓足了勇氣,低著頭,朝著徐長安奔來。
她還張開了雙手,要抱一抱這一個她日思夜想的人。
可才要抱上徐長安,一道討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得得得,才多久沒見,眼神就不好使了。你哥在那兒呢!”李道一三步并作兩步,急忙擋在了徐長安的身前,生怕徐長安吃了虧。
陶悠亭尷尬的停下了腳步,只能看向了在徐長安身后的哥哥。
陶悠然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伸出了手,輕輕的抱了抱自家妹妹,算是幫她緩解了尷尬。
果真啊,女大不中留。
“她誰啊?”青霜抬起了頭,雙眸清澈,看看徐長安,然后看看陶悠亭。
陶悠亭也愣住了,輕聲指著青霜問道:“她誰啊?”
徐長安正要解釋,沒想到李道一搶了先。
“自然是小長安的女兒咯,他師公給他定下的娃娃親,妖族和人族不一樣,短短幾個月生孩子很正常啦。這一次,先把女兒帶出來……”
李道一編得不亦樂乎,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但陶悠亭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心里便如同被錘砸了一下,漫天星辰仿佛來來到了眼前不停的盤旋,耳中也嗡嗡作響,整個人仿佛成為了一具行尸走肉。
青霜皺起了眉,雖然沒有接觸過人族文化,但也知道什么是女兒。
“我什么時候成為你的女兒了?”
她瞪大了雙眼看著徐長安。
徐長安不敢看向陶悠亭,只能咳了兩聲說道:“這可不是我說的啊,你叫我哥哥,或者徐大哥都行。”
徐長安只覺得他的臉比火把還燙,急忙拉著青霜朝著鎮妖關而去。
陶悠亭聽到這話,看向了自己哥哥,只見自己哥哥嘆了一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而那可惡的小道士正捂嘴笑,還有那常墨澈,也是緊緊的抿著嘴,努力的憋著笑。
陶悠亭站在了原地,也沒人管他。
月兒緩緩移動,私塾是害羞了,飄向了一朵云彩。而在月亮之下,那腿長膚白的女孩子低下了頭,比月兒更嬌羞。
侍劍閣。
“師兄。”
“進。”
聽到了師兄的吩咐,徐寧卿這才推門而入。
看著坐在輪椅上,桌子旁端著茶杯喝茶的師兄,徐寧卿從懷里摸出了一枚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這一枚玉佩,正是他們侍劍閣身份的象征。
坐在輪椅上的人放下了茶杯,最終長嘆了一口氣。
“你怎么不直接交給徐長安?浩天,沒那個資格了。”
“這一切,還得師兄做主。”徐寧卿低下了頭,并沒有坐下,反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
“你現在才是閣主。”
“可我覺得人犯錯很正常,主要是看能不能改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而且當初,師兄不也給了我很多次機會嗎?”徐寧卿換了一套說辭。
“所以你是報恩嗎?”老閣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緊緊的盯著徐寧卿。
徐寧卿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把那枚玉佩放在了桌子上,朝著自家師兄鞠了一躬,隨后轉身離去。
輪椅上的老閣主拿起了那塊玉佩,看著門發愣道:“看來,你還是心有芥蒂,沒有把我當師兄啊!”
之前有讖言,徐長安要么殺了陶家兄妹,要么殺了夫子,是這一卷的重頭戲。還有,亂世將來,敬請期待!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