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鳳甲雖然為人放蕩不羈,可畢竟是夫子門徒,所以詩書禮樂都有所涉獵,琴棋書畫更是不在話下。
只是因為性格使然,所有人都只記得了他放蕩不羈的形骸,所有人都只記得他獨闖圣堂的霸氣,所有人都只記得他為師弟報仇的俠義,所有人都只記得他沒錢付賬時的潑皮模樣,卻是忘記了他也曾是夫子門徒,一個不折不扣的讀書人。
雖然這個讀書人有些另類,但沒有人能夠否認他的身份。
要說琴棋書畫,或許琴和畫他比不上自己的師弟小夫子,可若是看棋和書這兩道,小夫子叫他一句師兄他也當得起。
若是真個兒論起來,徐長安反而最不像他們師兄弟中的一員。
雖然徐長安自小也念圣賢書,自小也學習百家之學,可學得太多,便走向了中庸之道。
齊鳳甲看向了田埂上,那兒有一個干凈的棋盤,更有兩個干凈的棋簍,黑白二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才被清洗過一般。這條路上風塵極大,可偏偏這兩簍子棋還有那棋盤潔凈如新。
齊鳳甲仔細的感應了一下,風揚起了塵土,本來要往那兒去的,那兒卻如同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保護這這棋盤一般。
可偏偏在棋盤的周圍,齊鳳甲感應不到任何的力量,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小老頭。
此時的小老頭已把草帽給拿了下來,露出了有些禿的腦袋。
他齜著黃褐色的牙,朝著齊鳳甲笑,似乎是看出了齊鳳甲的疑惑。
這小小的一手雖然沒有多大的效果,可卻令人震撼,特別是就連開天巔峰的齊鳳甲第一時間都未曾感應到。
他記得當初夫子曾說過這么一句話“天地偉力,歸于自然”,天地之間最強大的力量,那便是自然的力量。而這位老人能把自己的法力幾乎與這自然的風融合在了一起,自然也是極其的不簡單。
“此乃小道,不足掛齒!”小老頭瞇著眼,搓了搓自己的手,似乎是覺得不干凈,便跑到了河邊洗了一下手。但凡有田的地方,不遠處便一定有河。
若非是齊鳳甲這等高手來此,恐怕真的會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兒。甚至在跑往河的途中,還踉蹌了一下,摔了一跤。
老頭來到了棋盤面前,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襟危坐。
齊鳳甲見狀,也相對而坐。
老頭的手邊是黑子,他也不客氣,聲音之中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輕佻,帶著一絲凝重。
很多人便是這樣,雖然看似玩世不恭,可若是以碰到自己喜歡的事兒,便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
“年長為尊,老夫就厚顏了!”
他說著,捻起了一枚黑棋,落在了棋盤上。
看到落子的位置,齊鳳甲眼睛瞇了起來,抬頭看向了對面的老人。
老人如此愛惜棋,耕地的時候都不舍得離棋太遠,甚至還不惜隨后保護著這棋局,自然不會是初學者。
可偏偏這第一手,讓齊鳳甲著實的費解。
圍棋的重點便是占據地盤,四方棋盤,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對稱點,可就只有一個地方,沒有任何的對稱點。而且,這個地方對
于占領地盤,沒有任何的好處。
就算是學棋的幼童都知道,這第一手天元,實在了臭的不行。
“下吧!”
齊鳳甲聽到這話,便占據了一角,割據一方。
隨后的幾手,老人只是占據了一角,而齊鳳甲則是占據了三角,朝著天元圍殺而去。
此時的局面,對于齊鳳甲來說,形勢一片大好。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齊鳳甲的額頭冒出了汗。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老人以一角和天元的位置,居然慢慢的絞殺著他的棋子。最終逼得他只能投子認輸!
齊鳳甲看著這棋局,明明是很簡單的棋局,可卻怎么都想不通。
他們的對弈算不上精妙,可讓齊鳳甲回味無窮。
“若是想不通,可看看最初的地方。”
齊鳳甲盯著棋盤,看向了天元的位置。風兒揚起灰塵,算不得清爽,可也不熱。
但齊鳳甲此時鼻翼之上出現了一大滴汗珠,可它偏偏沒有落下,就在鼻尖上打著旋兒,他死死的盯著這棋盤,陷入了魔怔。
腦海之中不停的重復著剛才的畫面,那些白子似乎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妖族,他們撲向了這塊大地。
這些妖族正在圍攻一座大城,那是這片大地上最巍峨雄壯的城池。
正在千鈞一發之際,這座城池展現了他極強的生命力和頑強的抵抗力,最終居然慢慢的趕退了妖族。
此時,“啪嗒”一聲,那鼻翼之上的汗珠落了下來,落到了棋盤之上。
齊鳳甲瞬間清醒,死死的盯著那天元之上的黑子。
“長安。”
他口中突然說出了兩個字。
若是其余人肯定會一頭霧水,但這如同田間普通農民的老人,卻是露出了笑容,他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這該指點的都指點了,不過看來,他似乎是真的懂了。
齊鳳甲最終長嘆一聲,也站了起來,朝著背對著自己的老人鞠了一躬。
“取大義之后,必可報小仇。世上有很多無奈,非要在大義和小仇之中二選一,可現實并非那些志怪雜文,你的小仇和大義其實并不相悖。”
齊鳳甲聽到這話,便點了點頭,隨后看著老人的背影說道:“學生受教了!”
這些天來,他腦海中一直是自己師弟小夫子的影子還有小師弟徐長安的模樣,他甚至都快鉆入了一個死胡同里了。
那個死胡同里,有霍家的人,有湛開誠。可他不知道那個死胡同在哪,更沒法很快的找到那個地方。
如今老人卻是用了一盤棋,告訴了他,應該怎么做。
老人沒有回話,手一揮,那棋盤和棋簍便飛到了他的身前。
最終,老人在齊鳳甲的注視下,離開了。
“長安,見雪,我回來了!”當老人的背影消失不見,齊鳳甲突然呢喃道。
經過一夜的討論,雖然這位小圣皇改變了對楚士廉初始的看法,但他們也沒討論出一個結果來。
對于這件事兒,他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了誰都不行。
正陷入了僵局,突然有人敲響了乾龍殿的大門。
眾人紛紛停了下來,當時軒轅仁德曾說過,若非徐長安和晉王回來,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們。
此時的敲門聲,讓眾人驚疑不定。
還是當今的圣皇反應了過來,立馬喊道:“說!”
只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聲音:“啟稟陛下,小侯爺和晉王已經進入了長安!”
聽到這話,眾人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
“陛下,可在晉王府商議此事,陛下只管休息。”軒轅仁德聽到楚士廉這話,深深的看了這個年輕的楚家才俊一樣,點了點頭。
自己若是出面,反而很多事兒不好辦。
可若是讓他們商討,晉王主持,那自己既可以不用為難,也不用日后遭受百姓詰難。
徐長安才來到了長安,便被晉王急忙喊道了晉王府。
徐長安看了看身后,有些奇怪,怎么陶悠亭沒有跟著。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這樣也好。
他一推開門,便看到了屋里的幾位老熟人。
幾人面容之上愁云密布,就這么眼巴巴的看著徐長安和坐在主位上的晉王。
陶悠亭一腳踹開了大門,嚇得湛南和湛胥一激靈。
二人看到這位大小姐,眼睛都瞇了起來。
“我警告你們,若是對徐長安出手,本姑娘廢了你們。”
她揚起了頭,眼中全是不屑。
饕餮一族的血脈的確比相柳強,但相柳也不懼怕饕餮。
湛胥聽到這話,露出了笑容。
“你們饕餮一族,有資格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