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孩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而不遠處的桌子上,坐著一個男人,男人穿著黑衣服,手里拿著一個杯子,杯子里傳出了她熟悉的香味——駱駝奶。
男人抿了一口奶,轉過頭來,他的頭發微白,臉上布滿滄桑。
雖然這個男人與這樓蘭城中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可她一個女孩子,昨夜才遭遇了那事兒,自然是心有余悸。
才想大聲的呼救,卻發現自己發不了聲。
別說發聲了,就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一臉微笑的朝著自己走來,眼淚不爭氣的從眼角滑落。
“你別叫,你沒事,我們也只想救下你而已。”
這穿著黑衣服的人自然就是常墨澈,此時的他帶著女孩回到了客棧。才回到客棧,便發現馬幫的人幾乎全滅,此時馬三正在火化那群曾經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常墨澈回來的時候當然知道了此事,可看的馬三面色陰沉,便也不好多問些什么。常墨澈本想幫著馬三做點什么,可想來想去,自己做什么都不適合。現在對于馬三來說,最大的安慰便是別打擾他。
馬三一個人找了個地兒,分別把兄弟火化了,又買了幾個罐子,將他們的骨灰裝在了罐子里。
客死他鄉,最慘的便是不能落葉歸根。
這些人,既然是跟著他馬三出來的。那么他馬三也一定會把這些人給帶回去。
常墨澈知道,風雨將臨,自己無法控制一切,只能盡力的幫好徐長安。
而現在幫助徐長安,要做的便是勸說面前的這個女孩。
那女孩不能動彈,只是一雙眸子無神。這一幕,看得常墨澈有些心疼,當初他因為一句讖言被趕出宗門的時候,也是這般心如死灰,如今這個女孩的眼神,像極了當初天淵湖湖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女孩無法動彈,常墨澈也沒有等她的答案。因為他知道,一個心死的人,絕對不會大喊大叫。
常墨澈手一揮,女孩便能夠動了。
可她仍舊沒有動,只是躺在了床上。
她不明白,也不懂,明明受害者是她,但偏偏最終受到懲罰的為什么也是她。
常墨澈嘆了一口氣,手一揮,一個椅子便移到了床邊。、
常墨澈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女孩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便輕聲說道:“這個世界便是這樣,沒人能夠感受到脆弱的痛苦,他們只能看到力量的強大。”
常墨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緊接著補充了后半句。
“當造成苦難的力量別人無法抗拒的時候,他們就會把苦難的根源歸咎于你。怪你夜晚出門,怪你過分美麗,甚至連你出生都是一種錯誤。”
常墨澈的后半句話,算是一種安慰。
女孩動了,她蜷縮成一團,縮在了床上,如同一只小貓。
常墨澈沒有管她,即便她背對著自己,常墨澈仍舊絮絮叨叨的說道:“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我無法理解你,就如同當年沒人能夠理解我一樣。但你知道,是什么支撐著我活下來么?”
常墨澈聲音很輕,可他的話和心情都很沉重。
他沒有自我介紹,甚至到現在為止,他們說了很多話,都不知道彼此的姓甚名誰。可偏偏這些在其它人聽來很空的話,能讓彼此的距離拉近。
女孩沒有說話,但卻有小聲的嗚咽聲傳了出來。
常墨澈知道,一個人想不開才會不說話,倘若有一絲回旋的余地,她都會釋放自己的情緒。
沒有等她回答,常墨澈便自顧說道:“因為,我想看看,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承受同樣的痛苦,但能做得比我更好的。”
“死并不難,因為它是逃避,難的是活下來,為自己活下來,不看他人的目光,只是為了自己,活下來!”
“活下來”三個字常墨澈咬得非常重,那背對著常墨澈的女孩點了點頭。
常墨澈松了一口氣。
馬三看著面前的幾十個個罐子,嘆了一口氣。
“諸位兄弟,我馬三在此立誓,就算對方是搖星境,我馬三也要將其斬下,為諸位兄弟報仇!給諸位兄弟一個交待!”
馬三說完此話,瞇起了眼,抬頭看向了天空之中。
此時已經接近晚上,殘陽如血。
而此時
的徐長安,則是去到了這樓蘭的皇宮內。
接待他的,是王后希卜。
院子之中,有一小方桌,桌子旁邊有一方池子,池子中有錦鯉二三,正在池子中游曵。
這等情形,若是放在圣朝,自然不足為奇,可它出現在樓蘭這大漠之中,那便有些難能可得了。
桌上放著一些水果,這樓蘭的水果因為其晝夜溫差大,故此異常的香甜。
小青霜站在了桌子旁,手上全是水果汁,還好這樓蘭的裙子都不好看,故此那一身的綠色的裙子她異常的珍惜,一點兒汁液都沒有沾上去。至于小白,則是蹲在了桌子上,眼巴巴的看著小青霜的模樣,小青霜也會偶爾遞給它一塊水果,小白便咧嘴笑,高興得像個孩子。
至于背簍里的兩個箱子,王后希卜也自然看到了。
她看到兩個箱子的時候,眼神一變,臉色也隨著一變。
徐長安坐在了桌子前,拿起了駱駝奶,輕輕的抿了一口,佯裝沒有看到。
王后沒有說話,徐長安自然也不會說話。
過了約莫一刻鐘,王后終于開了口。
“你是安歸請來的吧?”徐長安沒有回答。
“昨夜偷聽的,也應該是你。”
徐長安仍舊沒有開口,但卻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你今天來,是想來殺我?”希拉的眼神凌厲了起來,周圍的氣氛也頓時一變,小青霜往后退了半步,小白也瞇起了眼睛,一副警惕的模樣。
徐長安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中的駱駝奶,終于開口了。
“我知道你們國家的處境,也曾親眼目睹了許多苦難的發生,我知道今夜國王和王后是想殺人,我不想看到這一幕。王后也應該猜得到,安歸請我來,是想要殺了國王。但我覺得沒必要……即便,我打不開這兩個箱子!”
王后看了一眼徐長安之后,便又看了一眼那兩個箱子,眼神有些奇怪。
不過這一幕,也只是一閃而過,徐長安并沒有發覺。
“但同樣,我雖然不殺國王,但暫時也不會讓你們對安歸動手,至少在我找到打開這箱子的法子之前。”
王后聽到這話,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徐長安。
她看得到徐長安的修為,小宗師巔峰而已。
王后希卜聲音變得冷了起來,臉上也充滿了怒氣。
“你一個巔峰境小宗師,憑什么命令我?”
說話間,一股威壓便降了下來。
徐長安搖了搖頭,手伸向了桌子上的駱駝奶,給自己倒了一杯駱駝奶,仿佛這威壓對于他來說,算不得什么。
當然,這王后的修為徐長安通過這威壓,也感受出來了。
這王后乃是大宗師級別的高手,難怪那沈河和安歸想要找幫手了。不過這王后想來也不是什么壞人,若是她真的想動手,估計這安歸和沈河等不到自己來就會被這王后給殺了。
徐長安沒有管這威壓,有了借魔丹的他,即便是半步搖星境都不懼,更何況這區區的大宗師。
只是這威壓,總是不那么舒服。而且,也總要展露一部分實力,這樣才能讓王后正視自己。
徐長安看了一眼小白,小白會意,做了一個伸懶腰的姿勢,張開了嘴,似乎是打了一個哈欠,但口中卻發出了虎嘯。
聽到這一聲虎嘯,這王后希卜臉色慘白,咬著下嘴唇,身子有些顫抖的看著小白。同時,那原本壓在徐長安身上的威壓便消失了。
“這是……白虎大人?”希卜雙目之中全是驚恐之色,看向了小白。
隨后,她又看向了徐長安,似乎認出了徐長安,但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人便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
雖然她身處樓蘭,但樓蘭還會與圣朝有貿易往來,當然身為修行者的她,也會關注圣朝修行者的一些事兒。每一期的手武評,她都會看,雖然已經是過時的信息,但也讓她清楚樓蘭想要崛起有多難。
徐長安,匯溪境上了小宗師的武評榜,小宗師上了大宗師的武評榜,雖然如今的他在大宗師的武評榜上排名較后。
但他還是夫子廟的齊鳳甲的師弟,與蜀山、靈隱寺和青蓮劍宗關系不錯,令人更加恐懼的是,他的父親是徐寧卿,侍劍閣的閣主。
這種身份,倘若真的對他做了什么,估計樓蘭覆滅在頃刻之間。
王后希卜此時的吃驚,只是因為徐長安的身份,而非他的實力。
她知道,只要自己不傷害徐長安,他身后的靠山都是比較講道理的,自然不會對自己會怎么樣。
王后希卜搖了搖頭,聲音也溫柔和緩和了一些。
“即便你是忠義侯,只要我不對你出手,你也奈何不了我。”
徐長安聽聞此語,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退后了兩步,也沒有言語,便伸出了中食二指,朝著希卜往前一刺,一股劍氣便自指尖而出。
希卜反應也是極快,雙手結印,身前出現了一道無色的屏障。
她原本以為,這一劍能夠輕松擋下。
可事與愿違,當劍氣快要接觸到屏障的時候,突然間便憑空出現在了自己的額頭之前。
希卜臉色慘白,額頭上甚至有汗滴落下。
身為大宗師,她當然知道這是什么,這是她在書上看到和傳說中聽到的無距!
搖星境才能領悟的無距!
無距之下,再無距離的概念。
但這道劍氣并沒有刺入她的眉心,反而是在她的眉心前消散了。
“別說大宗師,開天境我也殺了幾個,就算是半步搖星境,我也無懼!”
徐長安說完,便轉身離去。
他相信,自己展露實力之后,對方今夜定然不會行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改變主意。但他就是改變了,他不想殺尉屠耆和希卜,但又想要打開這箱子的法子。
徐長安才走了兩步,一個穿著華貴的小孩跑了出來,看到自己母親的樣子,急忙扶住了自己的母親。
這孩子臉上全是不服氣,若是放在圣朝,定然是個桀驁不馴的紈绔子弟。
他似乎是聽到了方才徐長安和自己母親的對話,他鼓起了勇氣,往前走了一步。
希卜見狀,想拉住自己的兒子,但自己的兒子卻甩開了母親的手。
希卜才想呵斥,可嘴里才喊了一句“鹿兒”,這叫鹿兒的孩子便開了口。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留手了。我也知道,你不想看到血流成河。但,我問你一個問題,若你能答上來,我們便聽你的。”
徐長安停下了腳步。
那叫鹿兒的孩子松了一口氣,方才他一直在偷聽,他敢出來,也是賭一把。
“假如有三個樓蘭人,那種自私又喜歡殺人的樓蘭人,我們有兩個蘋果,也打不贏三個樓蘭人。要怎樣一刀分給樓蘭人,才能公平;而且,若是分得不公平,三人便會濫殺無辜!”
這個問題很有趣,這蘋果便是這樓蘭,而三個樓蘭人則是各方勢力。
現在徐長安雖然只看到兩方勢力,但徐長安相信,這樓蘭之中定然還存在第三股勢力。
要是只有兩股勢力,即便尉屠耆不殺安歸,也早能把他監禁起來,而不用私自幕兵了。定然要有第三股勢力的存在,才能保證現在的穩定。
徐長安想了想,這一刀下去,怎么都無法平均,畢竟蘋果的形狀不一樣,大小也會不一樣。
他搖了搖頭,但依舊沒有轉身。
那叫鹿兒的王子看到這一幕,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說道:“殺了一個人便行!”
徐長安愣在原地,沒有言語。
的確,即便兩個蘋果大小不一樣,但只要每個人一個蘋果,紛爭也會大大減少。倘若三個人分,定然會發生更多的戰亂。
“倘若能出兩刀,那就殺兩個人便行!”那叫鹿兒的孩子再度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只有大一統,才能和平;只有車同軌,字同文,才能有自己燦爛的文化和歸屬感!圣朝歷史我看了不下十遍,只有真正的一統,才能和平!”
徐長安依舊沒有轉身。
“和平、和平和正義,需要流血和犧牲!而且,這種事兒,沒有善惡,為了更多人美好的未來,我愿意犧牲一些人!”鹿兒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大聲的喊道。
“所有的美好,都要有鮮血為基!你和這群人,講道理是講不清楚的,只有拳頭和刀劍才能讓他們聽話!”
徐長安聽到這話,猛然轉身,看著這個孩子!
祝大家元宵佳節快樂。
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元,十六元也就不過兩三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