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偃青亮出手中刀的那一剎那,謝靈運和鐘靈臉色頓時一變。
原本這因為太陰鏡而變得寒冷的地下牢籠,此時因為這清平樂的出現,都暖了幾分。
上面黑白二色的光芒流轉,如同兩條陰陽魚一般相互糾纏在了一起。所謂陰極陽生,陽極陰生,陰陽之道相互轉化,便是如此。
王偃青彎刀一揮,帶起了一股風,也給這地下牢籠帶來了一絲暖意。
就他這一個動作,謝靈運便知道此人不好對付。
“王兄,果真是個信人。”看到王偃青如約亮出了刀,心里頓時有了底氣,聲音也大了幾分。
他朝著王偃青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王偃青此時表態,無異于是雪中送炭,讓他有了逃生的希望。
“現在我們頭頂上有大陣,四周是銅墻鐵壁。不如,先想辦法怎么出去。單憑你們二人,若是想破這大陣,恐怕有點難。”有了底氣的謝天南恢復了商人的本質,瞇起了眼,如同一只狐貍一般,朝著謝靈運說道。
“你想想,若是你們二人破這陣法就差那么一點,就差一個人的力量,此時若是王兄出手,豈不是皆大歡喜?”
鐘靈看了一眼四周,隨后又看著陷入了抉擇的謝靈運,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說道:“我先去看看這陣法。”
說罷,便直接留下來想跟著他去的白巧兒,找到了那條甬道,便拾級而上,來到了方才的入口處。
才到入口處,便瞧得一柄長劍的虛影正緩緩地往下落,整個大陣也開始收縮。若是蚩天行或者徐長安看到這一幕,定然不會覺得陌生。
這懸在他們頭頂的長劍大陣,像極了在歸墟中見到的誅仙四劍,也像極了以誅仙四劍作為陣眼的誅仙大陣。
而且,這大陣的名字與那歸墟中的誅仙劍陣十分的相似。
鐘靈拿出了自己的太陰鏡,他捏了一個法決,太陰鏡上便出現了一道湛藍色的光芒。隨后鐘靈一咬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嘴唇嗡動,口中念念有詞,頓時一道藍光直直的沖著那柄虛幻的長劍而去。
當藍光與長劍相撞之時,如同一個土塊打在了銅墻鐵壁上一般,這長劍的虛影只是晃了晃,便繼續緩緩地往下落。
甚至,這長劍的虛影似乎還被激怒了一般,一道紅色劍氣直接朝著鐘靈落下。
鐘靈怎么都沒想到,這大陣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躲閃不及,只聽得他悶哼一聲,那道劍氣便直接沒入了他的胸口,隨后他的臉色比冰雪還要白上幾分,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走!”這是鐘靈此時心中唯一的想法,這所謂的弒仙大陣憑他一個人,完全無法撼動,只有集結眾人之力,方有那么一絲機會。
鐘靈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這懸在頭頂上的長劍虛影,只能拖著自己受傷的身體回到了地下。
當他剛回到方才的大廳之時,便看到了謝靈運皺起了眉頭蹲在了厚道拍賣行的那幾位驗資官身旁,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當謝天南瞧得鐘靈受傷,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現在只要鐘靈和謝靈運越沒有法子,他逃生的機會便越大。而白巧兒見狀,則是急忙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鐘靈。
謝靈運抬起頭來,帶著關切和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鐘靈。
鐘靈有些尷尬,他也明白,方才自己出手,反而降低了他們破開大陣的可能性,只能輕咳兩聲,小聲的說道:“方才不自量力了,試一試這大陣,沒想到被它給咬了一口。”
謝靈運點了點頭,也沒多言,只是率先說道:“我問過這幾人了,他們對于這大陣知之甚少,只知道這大陣叫做弒仙陣,聽那老拍賣師說過,除非攻擊力達到了中境逐日以上。要不然,絕對沒逃出去的可能。”
謝天南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更甚,這大陣越強,他談判的資本越大,逃生的機會便越大。
“所以,考不考慮和我們合作,多一個人始終多一分力量。至于我的條件,你們應該清楚……”
“可若是即便多了一個他,難道我們就能破陣嗎?”謝靈運冷哼了一聲,看著謝天南,眼中充滿了仇恨。
“你們與我和王兄合作,好歹能有一絲機會;若是不與我和王兄合作,恐怕連一絲機會都沒有。”謝天南越發的得意,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甚至還朝著謝靈運挑了挑眉。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謝靈運絕對不會對他動手。
“若是那老拍賣師沒說謊的畫,有了他,的確能夠破開大陣。”鐘靈看了一眼王偃青,突然說道。
謝天南聽到這話,頓時大喜,笑著說道:“對了嘛,還是鐘靈兄弟明白大局。”隨后又看向了謝靈運道:“謝靈運,你千算萬算,天機算盡,沒想到這一次同樣殺不了我吧!我告訴你,你們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軟了。心軟的人,和廢物有什么區別?哪怕你再聰明,哪怕你能寫再多的錦繡文章,哪怕你再名滿天下。廢物,就是廢物!你哥哥,其實已經發現是我出賣了他,他可以殺了我的,但他看到我下跪,便饒了我。”
說罷,便發出了“哈哈哈”的大笑。
就如今的局勢,在他看來他想活下來沒任何問題。即便此時謝靈運額頭上青筋暴起,即便此時謝靈運緊緊的握著拳頭,他還是得忍下來。為了大局,為了所有人能夠出去,他必須得放過自己!
想到這兒,謝天南便越發的得意。就現在看來,他用幾位普通搖星境修士的命換王偃青出手一次,這可是一筆賺了不能再賺的買賣。
看著這謝天南的樣子,王偃青皺起了眉,隨后拿起了酒葫蘆灌了一口酒。
謝天南還沒注意到王偃青的異樣,直接一把攬過了王偃青的肩頭,笑著說道:“王兄,此番你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以后你想要什么,我謝天南都滿足你。哪怕,以后你要天下美酒,天下美女,我謝天南在此發誓,都給你!”
“你不是叫謝宏嗎?”王偃青看向了謝天南,笑著問道。
“行走江湖,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此時謝天南沒看到王偃青那瞇起的雙眸,毫不在意的說道。
“還得是你啊!還得是你謝兄講義氣,給我天下美女,給我天下美酒。不像有的人,當兄弟每天就管東管西的,恨不得老子放個屁他都要管。”王偃青說著,還一把攬過了謝天南的肩頭。
謝天南此時完全沒注意到王偃青所說的話,只是暗自得意,甚至覺得這王偃青好忽悠,自己空口許諾,便讓他救了自己一命。
“好說好說,以后咱們兄弟二人出去,可謂是呼風喚雨。那什么狗屁長安王半死不活的,我們兄弟聯手。兄弟你的戰力,加上我的財力,以后誰敢讓我們看臉色!”
王偃青點了點頭,而鐘靈則是眼神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兩人。謝靈運這要說話,甚至差點忍不住,想直接拍死囂張的謝天南,但他才往前走了一步,鐘靈便拉著他的手臂,輕輕的搖了搖頭,讓他靜觀其變。
“對了,謝兄剛才說,我要什么,你都給我?”王偃青笑著問道。
“那是當然,咱們兄弟誰跟誰吶!也就是我沒老婆,不然就算是你要我老婆,兄弟我都不含糊,立馬讓她洗干凈去你床上。”謝天南拍著胸脯說道。
周圍的眾人此時蹲在了地上,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罵了這謝天南一句。
此人雖然有錢,做生意雖然成功,但人品確實不咋地。他們都聽得出來,這是在忽悠王偃青。
“兄弟的老婆我怎么可能要,要了,那還是兄弟嗎?”王偃青也不在意,繼續摟著謝天南說道,“不過,有一樣東西,兄弟我確實想要。”
“說,就算是那天上的月亮,兄弟我能做到的,也幫你把它弄下來!”
“聽他們說,兄弟你是做神仙樂生意的。那神仙樂我倒是很感興趣,要不你把配方給我?”王偃青微微一笑,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謝天南臉色一僵,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有些為難的說道:“兄弟你要那東西干嘛?你拿著也沒用啊,若是兄弟你要神仙樂,兄弟我絕不含糊,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王偃青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反而是鐘靈,實在忍不了,他方才本就受了傷,一直憋著笑,生怕自己笑得太大聲了,讓自己嘴角再溢血。
“行了,表演了那么久,你別掙扎了。你當他是小孩子呢,胡言亂語的哄著,給他畫大餅。”
鐘靈說罷,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王偃青,甚至還白了他一眼,這才說道:“別玩了,畫也看到了,想辦法怎么出去吧!”
鐘靈此話一出,不僅謝天南呆若木雞,就連謝靈運都張大了嘴巴,藏在暗處的周如生和湛胥都眼皮一跳,有些意外。除了白巧兒,她倒是沒太多的意外,一幅我早就猜到了的樣子。
“你……”謝天南往后退了一步,方才的囂張全然不見,臉色變得煞白。
“他算是我的半個師弟,不管是修煉功法,還是作畫一途上。此番他從封印中出來,去見了一位前輩,本來就是要找我的。所以,看到我的畫作,這才故意貶低,然后讓我出來。我們師兄弟之間,一直都是這樣,也能讓我看到他有沒有長進。沒想到,你直接找上了他。我比較窮,也沒什么好酒,謝謝你這幾天照顧他啊!”
鐘靈說著,實在忍不了,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發出了笑聲,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你啊,真當我是二愣子,隨意看到一幅畫就貶低嗎?任何一幅畫都值得尊重,不尊重別人的畫,也就等于不尊重自己的畫。不過,他的畫除外。”
王偃青看著謝天南說道,隨后頭一偏,看向了鐘靈。
“行了,你個王八蛋,受傷了還笑,不怕把自己笑死。別這么笑我這位兄弟,人家還要把老婆給我,這幾天也給了我不少美酒吶!”
王偃青嘴上雖然罵著鐘靈,但不管是眼神,還是話語中,都透露出了對鐘靈的關切。
“王八蛋,趁著小爺我閉關,自己偷偷摸摸的跑了出來,也不知道叫我一聲。小爺要早知道外面有那么多意氣相投的朋友,早出來了。試一試徐長安的酒量,看一看齊鳳甲的刀,和李知一論論佛,與李道一賭賭錢,這才是江湖嘛!閉關修煉,算什么江湖。”
“這江湖啊,唯有美酒和兄弟,不可辜負。”
“那美人呢?”白巧兒聽得這話,心里一驚,立馬問道。畢竟鐘靈和這王偃青算是師兄弟,兩人的想法有些相同也說不定。
“美人吶,便是能讓一位高手為了她拿起手中的刀,也能為了她放下手中的刀。兄弟和美酒是江湖,而女人則是生活。”王偃青說罷,看了一眼白巧兒,又看看鐘靈。
最后,目光定在了白巧兒的身上,嘆了一口氣。
他這師兄什么人,他心里很清楚。
有的時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吶!
原本謝天南心里還有一絲僥幸,希望自己還能勸服王偃青,但事到如今,他已然絕望。
就方才王偃青與鐘靈那相處的狀態,直接擊碎了他的所有希望。
男人之間關系真正的好,不是見面寒暄,而是張嘴就罵,一人在笑,一人在鬧。嘴上把朋友說的是一文不值,當需要出手的時候,卻是毫不猶豫。
這樣的友情,是用多少銀兩都換不來的。
謝靈運看到這一幕,也是松了一口氣。畢竟,方才那柄叫做清平樂的刀出來之后,他便感覺到,自己不一定是這王偃青的對手。而且,他與鐘靈關系不錯,那么此事便算告一個段落,謝天南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謝靈運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向來溫文爾雅的他此時臉上出現了一抹猙獰之色。
“求求……”謝天南哆哆嗦嗦的說道,雙腿一軟,便要跪下來。
“起來!我謝氏的人,沒有跪著死的。而且,你當初求了我哥,最終害了我哥。同樣的錯誤,我們兄弟還會犯兩次嗎?你是我謝氏的人,弄出了神仙樂禍害蒼生,也當由我這謝氏之人,把你交給朝廷!”
謝靈運說罷,便一腳踢在快要跪下的謝天南的膝蓋上,讓謝天南無法下跪。
謝天南面如死灰,看著謝靈運呢喃道:“那……我還有活下來的機會嗎?”
“害了那么多人,還想活下來。要不是有什么律法,我早就一刀劈死個畜生了。小爺我喝個酒吃個饅頭,被人指著罵,都生怕會無意中傷了別人;你倒好,隨意一出手,便毀了無數人。”王偃青打了個哈欠,朝著謝天南罵道。
此話,如同提醒了謝天南一般,他急忙朝著王偃青撲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王……王兄,你說過,你能幫我出一刀的。你……你用你手中的刀發過誓的。刀對于刀客來說,便是生命!”
“王兄……救我,我還請你喝酒呢!”謝天南抱著王偃青的大腿哀求道,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全蹭在了王偃青的袍子上。
“行吧!”王偃青思索了一下,好像自己真的說過這話,只能無奈的答應道。
謝天南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如同一個被打了的小孩,又得到了一顆糖一般。
“對了,你記不記得當初我是怎么說的?”
王偃青撓了撓腦袋,似乎有些為難,似乎是真的想不起來自己當初說的話了。
“您說,可以幫我出一刀,若是做不到,便把刀給我,對著燈火發誓的!”
謝天南看著王偃青,眼中出現了求生之光,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
“那行,給你吧!”王偃青說著,便把他的刀清平樂塞到了謝天南的手里。
“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送你了!只不過,若是等你被圣朝斬了腦袋的時候,我撿到了這刀,那不算我違背誓言吧?”王偃青的話,突然讓謝天南噎了一下,茫然的看著手中的那柄刀。此時的王偃青,又變成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樣。
“其實吧,你把刀藏好也無所謂。反正,強的從來都是人,而不是刀。”王偃青無所謂的說道。
“叮!”的一聲響起,這柄要挑戰齊鳳甲大水牛的名刀就這么被丟在了地上,謝天南指著王偃青說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我謝天南,哪里對不起你!還有你們,莫得意,總有一天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你派搖星境試探小爺,若是小爺稍微弱那么一點,你的那些搖星境,會不會手下留情?”王偃青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細膩,這一番話,立馬說得謝天南啞口無言。
“以真誠待人,才能得到真誠。小爺我對你不錯了,還遵守了諾言。”王偃青說著,還指了指地上的清平樂。
“得到報應,這幅圖便是最好的說明!我謝靈運沒有陷入進去,問心無愧!你說,我能得到什么報應!”謝靈運走上前來,看著謝天南,冷笑道。
謝天南頓時想到了自己看到的幻象,他看到了自己被丟下了拔了舌頭,被鐵樹刺穿身子,被丟下油鍋。傳說中地獄里的酷刑,他全都遭受了一個遍。
“且不說你背叛家族,殺害兄弟。就你制作的那些神仙樂,你以為你還有好報嗎?”
“對……對……還有神仙樂!”謝天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立馬看著謝靈運和鐘靈說道:“你們放過我,我把配方給你們,還有我的所有下線,我的所有渠道和作坊。我只求,你們能放過我!”
若是沒有周如生,恐怕謝靈運還真會答應他。但現在周如生仍舊在潛伏,謝天南一死,到時候他們也可以把這些東西挖出來。
“糊涂!我們不是要神仙樂的配方,而是要阻止神仙樂有配方。殺了你,配方自然就沒了。以后,這神仙樂也會慢慢消亡,我們的目的也能達成!”謝靈運看著求生欲大漲的謝天南,還推了他一把,讓其摔倒在地,好好的思考和反省一下。
謝天南坐在地上,此時的他披頭散發,知道自己無法求生了,雙眸通紅,似哭似笑,大聲說道:“想滅絕神仙樂,沒門。想要配方的聽好了,長安城,長亭外,清泉流,石中怪,亥時三,人人愛。”
謝天南突然說了一通奇怪的話,隨后伸出了手掌,一掌打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頓時沒了聲息。
這一代奸商,創造了出了神仙樂的謝天南,就此殞命!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