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楊洪巡邊
也先敢這么賴皮,是料準了大明不會與瓦刺翻臉。
朱祁鎮不知道也先是怎么料中了。
但是朱祁鎮的確不敢這個時候與瓦刺大戰。鹽稅,河北水利,這些事情都在進行之中。絕不是輕易中斷的。
瓦刺而今帶甲數十萬,即便內部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也是一個大國。朝廷在軍事上頹敗之像,這幾年雖然也竭力彌補了。
但是朱祁鎮也不相信,與瓦刺一戰,能在一年之內,速戰速決。
所以,戰不可輕開。
即便朱祁鎮想做,想來朝中大臣也不會答應的。
張輔的意見之前,已經說過了,不贊成大舉出塞。至于楊溥的心思,朱祁鎮也大抵能夠掌握。不會允許朱祁鎮再開邊事。
如此一來,即便禮部將這一件事情報上來,又有什么辦法?
外交手段,胡濙已經將瓦刺使者阿赤都當成狗腿子訓了,但是這個回回商人出身的使臣,頗有唾面自干的風范。
朱祁鎮難道將阿赤都叫過來再罵一遍。有用嗎?
至于在馬價上下功夫,一來朝廷丟不起這個臉面。畢竟來朝貢的不僅僅是瓦刺,奴兒干都司各部落,關西七衛。兀良哈三衛。不是瓦刺一家的事情。
而且朝貢的利益,對大明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大明朝廷不在乎那一點錢,但是瓦刺就不一樣了。
瓦刺也先寧可派人卑躬屈膝稱臣納貢,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利益。
朝廷動了,幾乎就是動了瓦刺的命根子。瓦刺會有什么樣的舉動,朱祁鎮很難判斷。
朱祁鎮思來想去,長嘆一聲,心中暗道:“我不如也先。”
朱祁鎮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承認,在軍事上面,他并不如也先自信。
說起來也先上位還在朱祁鎮之后。但是也先卻不能說是少年君主了。也先出生于永樂五年,而今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跟隨父親脫歡征戰各方就不說了。單單是他上位之后,合縱連橫之余,也不乏領兵出戰。
所以,就也先來說,他的前半生是跟隨父親征戰,與阿魯臺打,與大明打,與阿察臺打。一路打過來的老將,他并不擔心與大明交戰。
甚至戰爭對他來說,是最熟悉的解決方案。
但是朱祁鎮卻不一樣了。ぷ999小説首發ωωω.999χs.cΘмм.999χs.cΘм
即便是朱祁鎮兩世為人,但不過前世還是今生,都是生活在一個相對和平的年代之中。其實縱然朱祁鎮可以舉出一個個不利于開戰的原因。但是更多時候,這種決策更考驗一個人的信念與意志力。
縱然大明正專注于內政,但是并不意味著大明軍隊真不能打。
以張輔為首靖難老將,以孟瑛為首,朱祁鎮親手提拔的正統新貴,大明三百多個衛所,即便爛也不可能一下子爛完。正要打,拉出幾十萬大軍,未必不能。瓦刺實力雄厚,但是北京包圍戰之中,面對于謙重新組織的十萬京軍,也不過爾爾。
真要下定決心,瓦刺他會與朝廷死磕嗎?
但是朱祁鎮想來想去,最后在禮部的折子上用毛筆蘸了朱砂,正楷寫道:“知道了。”
這三個字,刺目的紅,讓朱祁鎮感覺整個心被刺痛了。
朱祁鎮對身邊的太監說道:“宣,英國公,成國公,保定侯,豐城侯,在武英殿議事。”
面對朱祁鎮緊急召見。
兩公兩侯有些不知所措。
當然英國公與保定侯與朱祁鎮接觸的時間比較長,對朱祁鎮還是很了解的,心中還是有底的。
成國公見英國公鎮定,他也鎮定下來。唯有豐城侯有些擔心。
豐城侯李賢也是靖難功臣的第二代。
他的父親乃是豐城侯李彬,永樂二十年病死交趾之后襲爵。跟隨太宗,宣宗打過仗。說起來,宣宗對他還是比較信任的。
否則他也不會坐鎮南京這么多年。
但是這也是他擔心的問題所在,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今已經不是宣宗朝了,連太皇太后的親信也從朝廷之中退下來了。他被魏國公從南京替代回京,他前腳回京,后腳就有兩淮大案,牽連一個尚書,一個伯爵,至于大明六個鹽運司幾乎有一個是一個,都脫不了關系,牽連進去的官員不下百余人。再加上犯私鹽論死的。
這一場大案,最少有一千多人,都排在秋后等待問斬。
李賢心中自然滿懷忐忑,擔心陛下是不是對他有意見,甚至懷疑他與這大案有關系。畢竟在大案之前,先換了他。這個舉動太值得人玩味了。
所以李賢心中滿懷忐忑。雖然竭力鎮定下來。但是額頭還有一絲絲汗水流下來。
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心中不能靜下來。
“陛下駕到。”一個太監扯著喉嚨喊道。
這聲音還沒有落,朱祁鎮就大步流星一般走了進來,四人紛紛見禮,朱祁鎮一揮手說道:“起來吧。”
朱祁鎮眼睛一掃。心中一絲憂慮,暗道:“我憑借一群將二代,能打贏瓦刺嗎?”他很快將這個想法按下來了。
原因很簡單,這個體制問題,是大明根基之中,決計不可輕易動的。
即便朱祁鎮心中擔心,但也只能依靠他們了。
朱祁鎮說道:“今天議一下瓦刺的事情。”朱祁鎮一揮手,將關于瓦刺使團的奏疏副本遞給了他們。
人手一份。
朱祁鎮坐在御座之上,一巴掌拍在一個迎手上面,說道:“也先,是輕朕。知道朕不會瓦刺撕破臉。但是朕卻不得不忍下來了。”
張輔立即起身行禮說道:“臣等該死。”
張輔帶頭,其余三個人立即行禮,口中說著同樣的話。說道:“臣等該死。”
所謂主辱臣死,朱祁鎮覺的自己被侮辱了,下面大臣不管心中怎么想的,都必須口中這樣說。
朱祁鎮說道:“平身,朕知道,這不管諸位之事,乃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只是朕覺得也是要還瓦刺顏色。”
“但是該怎么還以顏色?”
張輔沉吟一會兒,說道:“陛下,臣以為該曉諭各鎮大將,督促防秋巡邊。”
其實張輔說的這么多話,其實不過是邊境的常規舉動。
這些事情,長城一線的各鎮都是要做的。
防秋,就是防止韃子在秋天南下,很多時候沿邊各鎮都會派出夜不收,在長城外面燒出一寬幾百里黑色地帶。
讓南下韃子,沒有草料供應,自然不會南下了。至于巡邊。
并不是說,沿著長城一線巡視。
長城一線雖然是大明的駐軍一線,但是并不是大明的邊境線。最少在這個時代,還不是實質上的邊境線。
畢竟大明雖然是放空了沿邊草原,但并不意味著這一片都被別人占據了。
這種巡邊行動,從來是在長城外一百里二百里的范圍之內,就是類似于軍事游行。宣宗就做過這樣的事情。
但是進入正統之后,這樣的事情就少做了。
畢竟太皇太后罷一切不急之務的政治思想中,這巡邊一事,就屬于不急之務。
朱祁鎮說道:“巡邊?令楊洪帶大同萬騎,巡視大寧一線。”
張輔聽了,說道:“陛下,如此不妥吧。”
朱祁鎮自然知道,跑到大寧遠遠超出了距離長城一二百里的安全界限。但是朱祁鎮一點也不退讓,聲音微微低沉,說道:“楊洪此將,乃是國公推薦的,乃是一員智勇雙全的老將。乃是九邊諸將之中的佼佼者。”
“怎么?朕并沒有讓他北上征討,只是讓他們出獨石堡,巡視開平,大寧舊地而已,這就辦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