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太子的擔心
劉大夏說道:“殿下,江南賊亂,而今諸事不明,也許陸麟真是死于賊人之手,即便退一萬步說,陸麟之死,真的另有內情。只要陛下心意未變,殿下之位,也是穩如泰山的。”
太子起身負手而立,忽然一陣涼風吹了進來,拂動太子的衣襟,說道:“萬一父皇,另有他意?”
張懋說道:“殿下不要胡思亂想,如果陛下真有其他的意思,決計不會讓殿下領兵在外,而今殿下節制交趾,南洋都司,南洋水師水陸兵馬,有十數萬之眾,可以說殿下振臂一呼,南國震動。當今陛下如果有意易儲,殿下又怎么能安坐此位?”
太子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最新的消息,父皇在明年有意南巡,而且恐怕要在南京待上一陣子。”
“韓首輔想孤回京監國,但是被父皇給否定了。”
“父皇準備封極兒為皇太孫。”
太子的語氣之中有些低落。
他有一句話憋在心里,卻不能說出來,這一句話就是:“父皇是不是絕對我這個太子不堪天下重任,寄希望于極兒了。”
太子對長子,并沒有什么感情。
因為他們之間到而今都沒有見過幾面。
而且在天家之中。哪里有什么父子親情。
而且太子內心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擔心。這個擔心就是朱祁鎮的身體。
朱祁鎮從登基以來,一直堅持鍛煉身體,到了而今五十歲了,依舊是如同壯年一般。衰老的痕跡在朱祁鎮身上并沒有多少遺留。
而朱祁鎮在太子這個年紀,已經秉承好多年了。
太子久在南方,也因為不適應南方的氣候,生過幾次病。
人在生病的時候,有時間就會胡思亂想。他也是如此。有一次他在養病之中,有一個念頭之中冒了出來,久久不能拂去。
那就是:“父皇派我來極南之地,有各種瘟疫,是不是就想讓我死在這里?”
這雖然是太子胡思亂想。但是從太子的角度來看,其實并不算錯。
南方熱帶瘟疫,可是讓很多人死于非命,畢竟在瘟疫對任何人都是公平,不會因為你是太子,就能避開的。
特別是瘧疾。
更是要人命的病,即便是在后世美國打越南,也有相當數量的美國大兵感染瘧疾。在這個時代更是家常便飯。
雖然朱祁鎮也派了大量醫道高手在太子身邊,但是太子也免不過生了幾場大病。
在古代這個時代,一場大病與死之
間,相差多少?
或許就是一張紙距離。
這也是太子明知道這個想法或許不對,但是忍不住多想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看到了太多士卒因為瘧疾而死了。
而且他也隱隱約約猜到了朱祁鎮的意思。
朱祁鎮對從小一手培養出來的太子,未必沒有防上一手。
這一點,太子所想沒錯。
朱祁鎮作為一個合格的皇帝,不僅僅對太子,對每一個重用的大臣,都防了一手。只是這種若隱若現的防范,被太子發現之后,更是讓這個想法深植入腦海之中。
太子心中有另外一個揣測,那就是:“或許父皇為了保持權力,根本沒有想過傳位于我,他更想傳位的是極兒。”
“又是一個好圣孫嗎?”
劉大夏說道:“恭喜殿下,陛下立太孫,這就是昭明天下沒有易儲之意。”
太子沉默片刻,說道:“孤乃大明嫡子元孫,本來在京師,而不是在這里,如果孤一直在外,一旦天下有變,九五之位,真會是孤的嗎?”
“孤要回去。”
張懋說道:“殿下,陛下之心堅如磐石,不可撼動。”
太子想要回到權力中樞的心情,從來沒有變過,也在私下做過很多事情,最后都是無用之功。
太子說道:“孤即便不能回京長住,也要見父皇。這樣天南海北,是那家的父子?”
劉大夏說道:“殿下說的對,殿下是必須回去一趟了。畢竟當今也上了年紀了。殿下也該在膝前盡孝了。”
五十歲對現代人,還能劃為青年人的行列之中,但是在古代的確是老人。劉大夏也知道以當今的身子骨,或許能長壽。
但是出于對大明社稷的考慮。
最好能讓太子在京師,一旦有了變故,也好順利的完成權力交接。
畢竟如果大明權力處于真空狀態,太容易出事了。
別的不說,單單說宣宗皇帝,宣宗皇帝秋天還出塞,臘月二十三還接見大臣,但是正月沒有出初五就去了。
所以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太子是根本不可能趕回京師的。
朱祁鎮對自己的身體是相當的自信的。這種自信也不是沒用的道理的,這種自信建立在朱祁鎮幾十年如一日的鍛煉基礎之上。
但是別人卻不這樣想了。
太子大喜說道:“還是劉卿知孤心意。”
劉大夏說道:“殿下,臣愿意為走一趟京師,請陛下下旨召回殿下。只是能不能留京,卻不是臣能左右的。”
太子說道
:“只要能讓孤回父皇身前盡孝,就夠了,其他的不敢妄想。”
太子雖然口中說的不敢妄想,但是眼睛之中的神光,卻告訴了別人,他就在妄想之中。
太子雖然沒有督促劉大夏的意思。
但是劉大夏也很明白,很快交代事務,并帶了各色禮物上路。從嘉定出發,乘坐冼家的船只,先來到廣州,停留數日,與重慶公主送到京師的禮物一并上路。
重慶公主與冼景一直在佛山居住,后來重慶公主不喜歡佛山的環境,又在附近尋了一座小山修建了一處別院。
重慶公主雖然在廣東,但是對京師的親戚每年年禮重來是很豐厚的,特別是父皇與母后,最多的一次送上價值十萬兩的禮物。
被朱祁鎮好好訓斥一番。
但是重慶公主并沒有什么變化,每年依舊送上重禮,但是也算是有一點收斂,每年送到京師的不超過三萬兩,不過有些東西都是別具巧思。
不是單純的錢可以衡量的。
劉大夏就乘著這船,因為刮得北風,從廣東到天津,用了兩個月左右。
他再次來到天津港的時候,卻發現天津港的變化不小。
似乎這北京城每年都以固定頻率在變化著,身在其中的人并知道,但是如果幾年不來,從遠處回來,就會發現其中的變化。
劉大夏發現天津港有各種大大的煙囪,冒著滾滾的黑煙,將天空的顏色都抹黑了一點。
劉大夏自然知道什么是蒸汽機。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蒸汽機在北方普及這么多。
很多河道邊上都有蒸汽機房,就是等待春旱的時候提水用的。而在木材加工廠之中,也都用了蒸汽機用來加工木材。
推行蒸汽機,從來是朱祁鎮不變的目的,在別的地方,朱祁鎮或許鞭長莫及,但是在北京附近,是朱祁鎮掌控最為嚴密的地方,更不要說有少府掌控經濟。
故而朱祁鎮有太多辦法來推行蒸汽機。
北京,天津兩地也是大明蒸汽機推行最普遍的地方。
劉大夏甚至在入京之前,看到了從遵化到北京的鐵路,蒸汽機車就好像一條鐵龍一般,拖著十個車廂,冒著滾滾黑煙,以勢不可擋的速度的開進了北京城。
只留下刺鼻的黑煙。
讓劉大夏就驚呆了。
火車的速度并不快,載重并不是太多的,這些車廂也明顯比后世車廂小太多了,不是別的原因,就是因為蒸汽機的動力是相當有限的。即便是這蒸汽機在貝琳的主持之下,改進過好幾次了。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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