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江南的產業發展
出京的時候是春日,到了河南的時候,已經是夏末了,而今到了南京已經是秋日了。
江南各時節有各時節的好。
而秋日之中,卻有別樣的味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漁歌唱晚,碧云暮合。
此地又是大明最繁華的地帶,百姓富饒,甚至這些年江蘇的報業已經勝過了北京。原因無他,北京雖然是政治中心,有天然優勢,大明各地都有買京師報紙了解大明政治變化的需要,但是蘇州報業與北京也大有不同。
固然有一些政治內容,但似乎都時候捎帶的,真正讓蘇州報業繁華,是各種話本,才子佳人,神佛志異,純粹是市民消費性的文學作品,更是有各種,一時間大盛。
朱祁鎮也看過一些,總體上來,還是泥沙具下,大為粗糙,還沒有后世他看過的明清好看。
這也是自然。
畢竟后世還保留下的明清,是不知道當時多少作品之中大浪淘沙留下來的東西。是經過了時間的磨礪與挑選的作品。而不這些東西。
不過,朱祁鎮感覺他說創造的這個時代,精品一定要比歷史上明清時代要好太多了。
無他,一來大明國力更強,而且文體,也上得了臺面,朱祁鎮在創立明報的時候,就留了板塊。而明報是大明的喉舌,單單是這一點,很多人就不能將當成下三濫。而且報業發展,與活字的推廣。也讓文化產業大規模發展。
有時候不得不說,利益是推動進步的最好工具。
在剛剛的時候,全天下只有宮中有一套活字,整個成本要二十三十萬兩,全部用銅。
但是報業的繁榮,促使大量人投入這個行業。
其實銅活字從來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歷史上明代就有。只是得不到發展而已。那是因為木活字性價比更高。
朱祁鎮明報對銅活字使用,保持了報業最低成本,也讓很多報業眼紅,有好幾家報業出錢,一起打造一副銅活字。但還有財大氣粗的暴發戶們在,就打造一部銅活字,只為了一件事情,就是為了給自己家打造藏書。
如此等等,大明境內的銅活字已經不僅僅少府一臺了,最少有三四臺,有些私人打造的,僅僅是為自己打造藏書這樣大富豪,在市場上很難推算出來,而今后銅活字只會更多,更多。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各種技術的發展,銅活字價格也下降了不少。
別的不說,而今大明鐵價下降了十倍不止,甚至還在下跌之中。單單這一項,就要節省不少銀子。
這讓朱祁鎮既是歡喜,又是感到無奈。
歡喜是歡喜文化產業的發展,將大規模推進大明識字率。朱祁鎮推廣教育,建立了不少學校,但是總就不能推行義務教育,有兩個問題,一個是錢的問題,教育從來是最花錢的,如果仔細看現代國家的開支,很多時候教育經費都在軍事開支之上。
而大明養兵經費,托這些年沒有大戰的福,大明每年之軍費開支,壓制在一千二百萬兩上下。
而大明養官員官吏的開支,修建修繕水利工程的開支,等等等。已經將大明歲入分的差不多了,根本沒有錢推行義務教育。
第二是思想的問題。
義務教育的話,以什么樣的思想體系為準?
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思想中的戰爭,甚至比現實的中的戰爭更加殘酷。
大明思想解放這個工作,沒有做成之前,大規模推廣教育未必是好事。
其實大明并非沒有推廣過教育,比如太祖皇帝在開國之初,就推廣社學,也就是建立在村里的學校,教授的也是最基本的東西。但是這些學校后來都衰敗了,一方面是財政無法維持,另外一方面就是傳統的教育,只能為大明科舉道路上增加一個人,本質上對大明社會進步,并沒有什么推進作用,甚至有反作用。
生員秀才越來越多,他們都是為做官而讀書,而官位就那么多,競爭越發內卷,各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就越容易發生。
明末的秀才生員大部分都是一副無恥面目,也就是這樣的原因。
所以不解決儒學結構性的問題,推廣義務教育,到底是利是弊,是一個需要仔細權衡的事情。
但是朱祁鎮卻不需要權衡了,因為時間沒有給他機會了。
以而今朱祁鎮的精力,是不能保證他掀開這個風暴,能夠自己安安分分的收尾的。
所以,他對江南文化產業,能夠讓識字率提高,是樂見其成的。
讓朱祁鎮感到無奈的是,他對北京投入了很多心力,北京在報業上有先發優勢,北京有十幾座大大小小的學校,在加上有很多名儒在北京,已經形成了北方的學術中心,但是在文化上,北京已經比不上江南。
千年底蘊,是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法戰勝的東西。
甚至隨著,朱祁鎮對商業上開發原則,江南越是繁華,江南文化產業,就越是興旺,而天下輿論權,就越發向江南轉移,這是讓朱祁鎮無奈的事情。掌控財富與輿論的江南,與掌控權力與軍事的北京,恐怕是將來大明內部的兩大派。
這種經濟基礎總要反應在政治上的。
而今其實已經有了。
那就是南人與北人之爭,只是而今很多人沒有想到,朱祁鎮掌控朝廷大權,壓制了很多矛盾。未來如果有一個弱勢皇帝話,這種矛盾必然爆發。
“兜兜轉轉,我還是消滅不了東林黨。”這是最讓朱祁鎮感覺無奈的地方。
唯一讓朱祁鎮自信的,他為北京準備了足夠鐵與馬。真要有兩方爭斗那一天,或許文斗北方勝不過南方,但是真要撕破臉了,就看看北方的鋼鐵,火藥,戰馬,能不能戰勝南方風花雪月了。
朱祁鎮索性不去多想了,江山留于后人愁。
如此一來,朱祁鎮反倒是對寫,有一些興趣。
他要寫的當然,不是當時這些才子佳人,神佛志異,世俗艷情,而是科幻。
一方面是為退休之后,找一點點事做,另外一方面,就是為了吸引更多人投入科學之中。
如此他的晚年過的倒也不算寂寞。
這些,也僅僅是朱祁鎮在江南看到冰山一角。
天下咸稱蘇樣的風潮,已經粗具規模。
雖然朱祁鎮將為宮廷服務的一些供奉作坊全面賣了出去,并每年在這些作坊采購一大批宮廷用具。用撲賣制度,在北京扶持一大批奢侈品的作坊,但是這些年,朱祁鎮越來越多的在宮廷之中發現,他所用的東西,有很多都是江南所產。
且不說大內布料都是江南制造局所產,單單說一些小玩意,玉器,擺件等等。
北京同類的作坊,被蘇州那邊壓得不成樣子。
當然了,少府并非沒有在江蘇發展之中得到好處。別的不說,江南織造局就是江南三大布商之一,占據市場份額相當大一部分。
這還是朱祁鎮有意限制江南織造局規模的情況下。
畢竟朱祁鎮知道未來一兩百年之間,誰是紡織業的主人,誰就是世界的主人。
從英國到美國,無不是如此。
因為只有紡織業能帶來大量的財富。朱祁鎮為了朝廷上下不失控,要對紡織業進行一定的控制,但如果全面壟斷的話,反而妨礙紡織業的進步。
總之,江南要比北京更加有活力。
朱祁鎮此刻來江南,更是感受到了這一點。
蘇州城比起朱祁鎮上一次來,又大了一圈,蘇州城也徹底息了修建城墻的想法。整個蘇州被不知道多少織機填滿了,吱吱呀呀的織機聲,遍布了整個蘇州的大街小巷。不管是鄉村與這城中都是如此。
朱祁鎮沒有可能微服私訪的。
畢竟一來朱祁鎮駕臨蘇州,已經是整個江南的頭等大事,不知道多少盯著御駕,其次,就是錦衣衛與東廠在江南的能力,實在是有限,特別是朱祁鎮也知道,很多大商人養的所謂的看家護院,本質上都是打手。
不管是身邊的那位大臣,都不會讓朱祁鎮白龍魚服,恐遭蝦戲。
雖然沒有去看看蘇州的市面,但是朱祁鎮一路游覽,眼中是湖光山色,假山流水,美不勝收,背后看到的是蘇州當地的士紳財力,口中用的是美味珍饈,各色小吃,背后看到卻是蘇州市民的活力。
當然了,蘇州并非沒有什么陰暗面,比如蘇州打行,還有一些商業案件,官商結合等事,只是這些事情都不會呈現在朱祁鎮面前,而且即便有這些事情,與西北漠北等大難處,這也是小事。
果然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如此蘇州既然來了,杭州豈能不來?
更不要算算日子,已經八月了。天下聞名的錢塘江潮,正是每年八月中。時間剛剛好,朱祁鎮豈能不去看看?
于是,朱祁鎮在蘇州滯留一段時間之后,就啟程南下,要去杭州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