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薨了的消息。在汪直加急傳到了凌州。
太子這數年都在凌州城中。
整個凌州城就是太子的心血凝聚,也是大明朝廷在整個南洋的統治中心。
凌州城雖然是一座城池,但呈現出一種雙城的結構。
凌州東城就在島上,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現在被命名為海門島。凌州西城就在柔佛海峽對面了,兩座城池相對而立。每一個城池都有一個優良的港口,
整個凌州城都是劉大夏的杰作。
劉大夏作為太子的左膀右臂,并非沒有能力。恰恰相反,在很多能力上,劉大夏在這一批人之中都是頂尖的。
如果不是他一直跟隨太子,他甚至可以競爭幾個入閣名額的人選之一。
如果朱祁鎮有不忍言之事,劉大夏資格在太子的支撐之下,直接成為內閣之中實權人物的。即便不是首輔,卻也可以是次輔。
劉大夏之所以將凌州城造成這個樣子,就是考慮凌州城的特殊地位,才做出的特殊要求。
整個南洋都司,在朱祁鎮規劃之中,都是劃給藩王,或者半獨立土司。
太子卻竭力支持劉大夏的方案。那就是凌州府的建設。
沒錯。
以凌州城為中心的凌州府,不僅僅是南洋都司的駐地,還是一個完全復制大明府縣體制的府。現在已經有兩個縣,雖然是附郭縣,縣衙分別在東西兩城之中。
一個叫海門縣,一個叫定南縣。
楊廷和就是首任凌州知府。要將凌州建立成為大明在南洋堅不可摧的堡壘。
畢竟以史為鑒,漢唐之間在西域經營上有多少次反復。劉大夏可以預見南洋很可能遇見這樣的局面,也就是說,在劉大夏的預計之中,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整個南洋其他地方都丟了。
只要凌州城在,就隨時能打回來。
在從中原遷徙的百姓,都是由凌州府先選的。
楊廷和而今正在,建立第三個縣。
一步步將凌州府變成南洋唯一個以漢人為主體的地方。
這也是為了將來南洋有變的時候,凌州府能有人和。
而雙城結構,就是為了形成軍事上的犄角之勢。
如果面對海面上的威脅,東城承受巨大的壓力,但是有陸地上西城源源不斷的支援,是能夠長久的支撐下去的。
如果路上的威脅,西城也有東城為后援。
即便是敵人水陸夾擊,更是能夠互相支撐。
要知道兩座城池都建立在柔佛海峽最窄的地方,雖然
互相之間火炮不能打到對方,卻足夠覆蓋全部海峽。即便敵人有水師優勢,也不可能從海面之上進攻,雙方背靠門背,彼此之間回旋余地就足夠大。
利于長期堅守下去。
只是這是一個宏大的工程。
是劉大夏提議的,但是真正執行的卻是楊廷和,想要完成這凌州的建設,不僅僅需要人力物力,還需要時間。
此刻的凌州城更像是一個大工地。
凌州城中如此混亂,太子自然沒有在凌州城中居住,他是在海門島上最高的山峰之上避暑。
這一座山之前叫什么,之后叫什么,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叫北望山。
以寄托太子思鄉之情。
太子真思鄉假思鄉,是另外一件事情,這是太子在向外面明目張膽放信號,他想回京。
此刻太子接到這個消息,并沒有多吃驚,太子將這一封書信放在一邊,對身前的劉大夏說道:“我早知道有這一日,只是沒有想到是一上來就是韓王?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太子在南洋這么多年,可以說對南洋把控最深的,就是太子了。
正因為如此,太子才明白看似南洋形式一片大好,但是實際上,大明對南洋的占領想要深入下去,困難才剛剛開始。
而且大明在南洋最大的敵人,從來不是當地的土人。而是氣候。
大部分從中國來到南洋的人,是適應不了當地的氣候的。很容易得病,甚至有時疫爆發。雖然大明其他地方不打仗,將軍中大部分的軍醫都派到了南洋。
但是這種局面也是很難控制的。
得病而死的人,一直是居高不下。
再加上什么毒蟲,本地人長期生活,早就知道什么是有毒的,什么是沒有毒的,中了毒該怎么治療。
雖然南洋的醫術更多偏向于巫醫,但并不是沒有效果的。
而漢人剛剛來到南洋,卻不明白這些東西,一不小心就會中招。
這種中招,是不分是不是王公貴族的。
所以,太子知道大規模分封,定然會有藩王在南洋死于非命的。只是沒有想到是韓王,也沒有想到韓王是這一種死法。
劉大夏沉吟片刻,說道:“殿下所擔心的,不過是朝野責難而已,以臣觀之,不足為慮,只要北京陛下那里堅持不動搖,殿下就不會受到責難。”
“無非是將韓王捧高一點,上奏朝廷,給韓藩多一點賞賜,給韓王一個好謚號而已。”
太子說道:“對,給死人戴高帽子,也讓他們無話可說。畢竟死者為大,太刻薄,
也不好,只是孤乃太子。不是來給這些藩王,收拾爛攤子的。”
太子說道:“劉先生,你說,孤如何才能回京?”
太子已經四十有三了。
這個年紀已經不小了,他也整整當了四十三年的太子。
也在南洋整整待了二十多年了。
太子在南洋固然位高權重,掌控南洋所有的權力了,他的權力范圍,已經超過了所有南洋總督了。
即便將來有人接替太子,也決計不會有太子這般的權力。
只是,這對太子來說,簡直是諷刺。
太子是儲君。
中國古代的傳統,從來不會令太子將兵的,因為勝利沒有好處,敗了反而會動搖國本。
但是他這個太子在外將兵已經數十年了。
讓太子忍不住內心深處在想,是不是父皇從來沒有想傳位給他,是不是他也會如同懿文太子,也就是太祖長子朱標一樣,當一輩子的太子。
畢竟朱祁鎮從小鍛煉身體,向來身體很好,這么多年來,都是小病,連大病都沒有生過。
而太子在南洋也不是太適應氣候的,之所以搬到這里,固然是避暑,其實也是修養身體。
兒子活不過父親,也未必不可能。
而他如果死了,他這一脈的下場,會是什么樣子,讓他心中不安之及。
而懿文太子一脈的下場,讓太子忍不住心驚了。
這些話,經過了幾十年漫長生長,早已成為太子的心病了。根深蒂固不可去除了。、
劉大夏對太子的心結,卻是很明白的。
劉大夏說道:“殿下,稍安勿躁。殿下乃是大明之太子,天下人都認可的太子,是太祖太宗面前祭祀過的,手握大義,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動搖。”
“陛下雖然龍馬精神,但是最近對朝政也有幾分倦了,陛下只要耐心等待,遲早有回京師的一天的。”
太子皺眉,說道:“你說父皇倦政?是真是假?”
劉大夏說道:“不是真,也不是假,是臣這幾年的揣測。或許是真,或許是假。”
太子知道劉大夏不會忽然說這一番話,說道:“說來聽聽。”
劉大夏說道:“當今陛下,天縱聰明,向來是乾綱獨斷,對朝政有自己的想法。登基以來,不管是與瓦刺大戰,而是一條鞭法,還是廢理學,廢胥吏,乃至而今的南洋封建,從來是力排眾意,獨斷專行。首輔不從,就換一個首輔,但是當今項首輔所行的政策,是陛下的意思嗎?”
太子沉吟片刻,搖搖頭說道:“恐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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