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又名太乙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簡稱南山,所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終南捷徑”等典故便是由此而來,位于秦州境內,西京之南。
終南山成為道門名山之始一般被追溯到太上道祖入關傳經設教之時。終南山西段有樓觀臺,相傳文始道君最先于此結草為樓,以觀星氣,故名草樓觀,后來簡稱樓觀。太上道祖在樓觀南筑臺為文始道君授經,故臺稱“說經臺”,又因位于樓觀境內,故亦稱樓觀臺。《樓觀本起傳》謂“此宮觀所自始也”,“此大教所由興也”。
繼樓觀之后,武帝因夜聞太乙神之告而終南山大和峪口建太乙宮,以祭太乙山神。至有李氏王朝建立,太上道祖被尊為太上玄元皇帝,皇室李氏自稱太上道祖后人,道門被欽定于儒門、佛門之前,于終南山修建通道觀、仙游觀、金臺觀。
自此之后,終南山先后有希夷先生、純陽祖師、海蟾真君、鴻蒙真君等長生之人居山修道,迨至后來,重陽祖師及其弟子繼之創立并弘揚全真道,建立萬壽重陽宮、清涼山、望仙宮、丹陽觀、長春觀、太一觀、四皓廟、玉真觀、金仙觀、開元觀、靈泉觀、白鹿觀、太元觀、萯黎觀、化羊宮、太平觀等數十座。
終南山最為鼎盛時,號稱全真祖庭,與正一祖庭所在的云錦山并列齊名,僅次于號稱道門祖庭的昆侖山。只是金帳大軍南下時,西京陷落,大晉覆亡。與西京相距不遠的終南山也難逃戰火,再加上皂閣宗興起,趁機攻打終南山,全真祖庭就此覆滅,全真道也由盛而衰,不復當年鼎盛氣象。
待到大魏太祖皇帝驅逐金帳,終南山也未曾恢復元氣,一片荒蕪。正一道第三十代大天師張靜修晚年時在終南山結廬修道,感念終南山之氣象,遂在道門一統之后,發動人力修繕終南山的諸多宮觀,意圖使其成為道門中樞所在。這次修繕自牡丹花會四月初四開始,及至如今九月上旬,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個月的時間,雖然中途也有些許波折,但如今的終南山已經頗有仙家氣象。李玄都掌控了正一宗之后,也間接掌握了這座道門名山。
李玄都離開云錦山之后,沒有返回劍秀山,而是來到了終南山。終南山與劍秀山不同,劍秀山是太平客棧的核心所在,見不得光,可終南山是整個道門的中樞所在,必然是光明正大的。李玄都可以在這里約見一些不好在劍秀山見的客人。
李玄都先是見了剛剛從西域回來的徐九,徐九向李玄都詳細匯報了最近的西域動向。出乎李玄都的意料之外,在真言宗遭受重創之后,無道宗竟是趁虛而入,開始搶占真言宗的地盤,看這架勢,竟是要經營西域。真言宗哪怕有金剛宗的相助,也是自顧不暇,再也無暇顧及中原江湖了。
對于李玄都而言,這算是一個好消息,真言宗和無道宗都是變數,如果這兩個變數能夠互相抵消,讓他能夠集中精力整合道門,那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行走在霧氣渺渺的山路上,李玄都走在前面,徐九落后了一個身位,上身微微前傾,雙臂自然下垂。
李玄都望著山上山下的風景,徐九望著那一襲熟悉的黑色鶴氅。在眾多齊王門客中,第一個見過李玄都的是負責守衛劍秀山的徐七,第二個就是徐九,那是在西域的捐毒國,當時李玄都還是徐無鬼的階下囚,被徐無鬼挾持著前往昆侖山。那時候李玄都的自然是頗為狼狽,徐九對于李玄都的印象也不會好到什么地步。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徐九還能對李玄都生出什么敬佩之心,那可真是無可救藥了。不過出乎徐九的意料之外,一向是算無遺策的老主人這次竟然棋差一招,沒能從昆侖山回來,回來的是帶著老主信物的李玄都,于是李玄都就成了新主人。
徐九沒有像徐十三那樣急著投誠,卻也沒想著做一個刺頭。他很明白一件事,新主人在老主人面前狼狽不堪,那是老主人的本事,不是他的本事,他沒什么資格去向新主人耀武揚威。
不過他想等一下,好好看看這位新主人是個怎樣的人。他先是遵從命令,見了新主人的部下寧憶,寧憶早年時就在西域活動,兩人雖然沒有交集,但也是久聞其名,徐九與寧憶見面之后,對于寧憶印象不錯,評價很高,對于新主人的印象第一次發生了改變,能讓寧憶這等人甘心效力之人,定然不是尋常之輩。然后再有不久,就是正一宗之變了,新任大天師在手持兩大仙物開啟護山大陣且有真言宗、陰陽宗助陣的情況下,死在了自家的大真人府中,實乃正一宗立宗以來的首次,然后便是宋政的死訊。雖然這個消息如今尚屬秘密,不過齊王門客們已經知曉。
這兩件事讓徐九對于新主人的態度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從觀望懷疑到了堅信不疑,在徐九看來,假以時日,新主人定能不遜于老主人。對于眾多齊王門客來說,這已經是最高的評價。
李玄都停下腳步,問道:“徐九,你覺得無道宗會不會把整個宗門的重心都轉移到西域,從而在中原脫身?”
徐九顯然是考慮過這個問題的,立刻回答道:“因為孔雀河改流的緣故,如今樓蘭城的地理環境并不遜于已經衰敗數百年的西京,甚至猶有勝之,而且樓蘭城地處商路要沖,連接安西、草原、中原,商貿興盛,不遜于海貿。如果中原大勢不可為,無道宗的確可以放棄西京,退入西域。這樣進可以虎視涼州、秦州,以求東山再起、卷土重來。退可以經營西域,休養生息,偏安一隅。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在我看來,圣君顯然是有過這方面的考慮,不過現在中原大勢未定,還談不上全面退入西域,應該是未雨綢繆的階段。”
李玄都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徐九的說法。
徐九輕聲道:“另外,隨著冬天臨近,草原上的戰事也已經進入尾聲,雙方由交戰階段轉為相持階段,短時間內,伊里汗和拔都汗誰也奈何不得誰,那么金帳分裂為東西兩個王庭的趨勢已是不可避免。”
李玄都臉上有了些許笑意,“都是好消息,現在差不多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便在這時,兩人對面走來幾名女子,似乎是結伴游玩。如今的終南山還算不上道門中樞,并不禁止游人入內。
因為山路狹窄的緣故,李玄都便停下腳步,讓開了道路。徐九自然也隨著李玄都讓到一旁。
李玄都看了這幾名女子一眼,大概與他差不多的年紀,還未嫁人,所以不必理會諸多瑣事,可以自由自在,四處游玩,就像前些年的秦素。他也突然有些感慨,自己地位越來越高,除了少部分同齡人之外,打交道的都是上了歲數的人,一般都在不惑年紀以上,老的更是近乎百歲高齡,再看到這些普通的同齡人,竟然產生了陌生的感覺,就像在看待一群孩子,難道說他的心態已經年老到這般地步了嗎?
一群女子經過李玄都和徐九的面前,其中一人無意中望向李玄都,輕輕“咦”了一聲,“是你。”
正在感慨自己身未老心已老的李玄都回過神來,望向女子,以長生境的記憶力,立時想起了眼前這個女子,還真是個故人,“劉……姑娘,真是巧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名女子名叫劉辰,當初李玄都前往江州搭救秦襄,曾經與聽風樓做過一樁買賣。聽風樓十二部,共有十二位青鳥,其中八位是引路青鳥,四位是坐堂青鳥,只是職責不同,并無高下之分。為李玄都引路的辰部青鳥姓劉,所以叫“劉辰”,兩人在金陵府分別后,就再未見面,沒想到今日會在終南山再見到劉辰。
劉辰抿嘴一笑,“我已經不做青鳥了,我現在叫劉晨,日頭晨。”
李玄都卻是有些驚詫,“聽風樓那種地方,想離開不是那么簡單的吧?”
劉晨嘆了口氣,“幾乎是‘凈身出戶’,什么也沒帶走,不過能換得自由,我覺得很劃算。”
李玄都想起自己的太平客棧,只是嘆了口氣,沒有置評。
劉晨又看了眼李玄都,發現眼前之人已經與印象中的李公子大不相同,身上的鶴氅遠比短衣雍容華貴,身旁的隨從也是氣態不俗,自己甚至看不清這名隨從的深淺,放在江湖上,定是叱咤一方的宗師人物,可在李玄都的面前,卻卑微如老仆。
這一刻,劉晨忽然覺得眼前之人很是陌生,她甚至有些后悔開口了。
李玄都體會到劉晨的拘束,笑了笑,“離開了也好,能逍遙自在是最好。”
劉晨知道眼前的男子個貴人,如果憑借兩人過去的交情攀附上他,的確可以走一條終南捷徑,可她不想再牽扯進江湖紛爭之中。于是她猶豫了一下,說道:“那么我就告辭了。”
李玄都想了想,取出一枚令牌,說道:“以后我會常來終南山,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可以來找終南山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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