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看著石無月蒼白而無血色的雙腳,滿臉驚愕。
石無月忽然笑道:“除了這個辦法,還是有其他辦法。蕭時雨逼我服用‘返魂香’,由此化去我體內的氣機,所以這兩條鎖鏈才能將我困在此地,若是能讓我恢復修為,這座小小的玉牢就困不住我啦。”
韓月趕忙問道:“無月師叔,什么是‘返魂香’?”
石無月說道:“你大概想著,天人境大宗師不說萬毒不侵,但也相差不遠,怎么會被區區毒藥所制。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世上還真有這樣一種奇藥,名為‘返魂香’,乃是妙真宗萬壽真人耗費了十余年的功夫煉制而成。所謂‘返魂香’,斯靈物也,香氣聞數百里,死尸在地,聞氣乃活。可如果活人聞了,哪怕是天人境大宗師,也要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氣機運行受阻。蕭時雨將‘返魂香’化在我的飯食中,逼我每天進食,這樣一來,我便一直氣機運行受阻,雖然我還有體魄,但畢竟不是專注于體魄修煉的純粹武夫,沒了一身氣機,也離不開此地。”
韓月了然道:“我知道了,師父只告訴過我,無月師叔被蕭……宗主暗算,卻沒說過到底怎樣暗算。”
大概是因為在玄女宗的時間久了,韓月沒有直呼蕭時雨其名,而是稱其為蕭宗主。
石無月笑了笑:“我這位冷師姐,并不知道我是如何被蕭師姐抓住的,也只是猜測而已。對了,你怎么進到此地的?”
韓月如實說道:“在桃源縣那邊有人大打出手,動靜很大,蕭宗主過去親自查看,我這才有機會進到此地。”
石無月的目光一閃:“動靜很大,大到讓蕭時雨不得不親自查看,說明交手之人最起碼也是天人境的大宗師,按照時間來算,應該是冷師姐到了,可是與冷師姐交手之人是誰?”
韓月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大概是從牝女宗學會“纏心絲”開始,石無月就喜歡以手指輕輕梳理自己的頭發,尤其是在她沉思的時候,此時她又下意識地以手指梳理長發,全神貫注,樂在其中,好像這是唯一值得做的事情。
韓月心底有些焦急,因為她不知道蕭時雨會在什么時候回到漩女山,也不知道玄女宗的弟子會在什么時候發現鑰匙失竊的事情,可她又不敢催促石無月,只能坐立不安地等待著。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石無月緩緩開口道:“你說,如果冷師姐失敗了,或者是死了,那你和我該怎么辦?”
韓月的臉上頓時流露出驚惶的神色。
石無月笑道:“也許這座玉牢中,又要多一個囚犯了。也許,我還是一個人,蕭時雨會親手殺了你。”
韓月只覺得后背發冷,不知不覺間已經濕透了衣裳。
石無月自言自語道:“蕭師姐為什么要留我的性命,因為我身上也有她想要的秘密。”
說到這里,石無月忽然笑了一聲,就像夜間墳地里的夜梟:“你知道堂堂玄女宗宗主,精研玄女六經多年,為何遲遲不能踏足天人造化境嗎?”
韓月搖了搖頭。
石無月嘿然道:“因為她丟了元陰,說得直白些,她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所以無論她如何修煉,她也難以窺到生生造化的至高境界。你可能要說了,為什么不是處子之身就不能窺得至高境界,這豈不是很沒道理,因為玄女六經就是一群沒有男人的女人寫的,自然是根據她們自己的情況而定,就像宦官寫的秘籍一定要自宮,處子寫的秘籍當然要保持處子之身。”
韓月聽到這一等秘辛,不由得長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石無月繼續說道:“冷師姐因為修煉‘吞月大法’的緣故,被卡在了門檻上,蕭師姐因為不是處子的緣故,也被卡在了門檻上,她們兩人都想要邁過這道門檻,偏偏只有我才知道幫她們跨過門檻的方法,所以蕭師姐要抓我,冷師姐要救我。”
韓月下意識地問道:“那個辦法是什么?”
石無月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彌補丟失的元陰,很簡單,只需要修煉牝女宗的‘姹女功’就行,雖說‘姹女功’也要求處子之身才能練成,但是蕭師姐有玄女六經的底子,又有天人境的修為,完全可以逆推‘姹女功’,就算不是處子之身,也能練成。至于想要凝練體內的駁雜氣機,也很簡單,只需要修煉玄女宗的‘玄陰真經’就行,以冷師姐的境界修為,只是以‘玄陰真經’為輔,是否處子之身也沒有太大所謂。這個世上,只有我同時學了這兩門功法。其實她們兩人愿意互相交換也行,可惜,她們兩個是萬萬不能這樣做的,也不敢這樣做的,所以都不得不求于我。”
韓月只覺得腦子很亂,玄女宗和牝女宗互為大敵,可她們的功法竟然互補?這是什么道理?如今她既是牝女宗的弟子,又是玄女宗的弟子,豈不是說她也能走到至高境界?
石無月似乎看破了韓月心中所想,笑道:“你覺得你可以學到‘姹女功’和‘玄陰真經’?玄女宗的玄女六經,依次漸進,只有你成為玄女宗的霓裳使或者羽衣使,才能被傳授‘玄陰真經’。再說牝女宗的‘姹女功’,共分九層,只有你成為玄圣姬或者廣妙姬的時候,才能學全。你覺得自己可能在兩宗之中身兼兩職嗎?”
韓月灰心喪氣道:“不能。”
不過緊接著她便想起一事,望向石無月,震驚道:“無月師叔,你……”
石無月語氣淡淡地說道:“我曾經是玄女宗的羽衣使,叛出玄女宗之后,牝女宗為了拉攏我,又讓我做了牝女宗的玄圣姬。”
然后她又問道:“你知道是誰奪去了蕭時雨的元陰嗎?”
韓月倒是聽過一些江湖傳聞,據說錢家的大長老錢青白,還有太平宗的沈元舟,曾經與蕭宗主一起同游江湖,有些遲疑道:“是錢青白?還是沈元舟?”
“你知道的還不少。”石無月略微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搖頭道:“都不是,而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那個人姓宋,單名一個‘政’字。”
“宋政!”韓月這下可真有些被嚇到了:“那不是無道宗的上任宗主嗎?”
“是他。”石無月的神情變得很是奇怪,有些幽怨,又有些憎惡:“這個男人,很英俊,很有男子氣概,很會討女人的喜歡。當然,他也很花心,上到四十多歲的老女人,下到十幾歲的小女孩,他都是來者不拒。我那位蕭師姐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一個不慎,被這位‘魔刀’奪去了元陰,成為宋政登頂江湖的踏腳石。”
說到這兒,石無月的臉上有些幸災樂禍的快意,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緊接著又有些感懷幽怨:“若不是他,我也不會與蕭師姐反目成仇,更不會叛出玄女宗。”
韓月只覺得暈暈乎乎的,沒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會有如此不堪的一面,讓她生出一股幻滅之感。
石無月自嘲道:“因為男人而姐妹反目成仇之事,比比皆是,就像因為女人而兄弟反目成仇一般,真是沒什么意思。”
韓月不敢因為此事而對這位無月師叔有半分小覷,此時心中滿是對這位無月師叔的敬佩,這就像一個人先是做了大魏朝廷的總督,然后一轉身又變成了金帳汗國的鎮守掌印官。就算現在落魄了,也還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石無月對這些陳年往事不以為然,她更關心如何逃離這座暗無天日的玉牢,于是她又轉回正題:“每天辰時的時候,都會有人來給我送飯,然后看著我吃完。”
韓月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那時候她們就會發現鑰匙失竊的事情。”
石無月沉聲說道:“我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化解體內的‘返魂香’,你能做到嗎?”
韓月有些猶豫,沒敢貿然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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