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精酋長怔怔看著一襲黑袍,慶幸自己不曾出賣他,以煉獄的本事,想要將兔精部落毀滅不過一念之間的事,而龍族想要剿殺煉獄也絕對殊為不易。
如今,兔精部落是徹底背叛了狼族,酋長心里且喜且憂,眼前的劫難總算是度過了,但是往后又要怎么辦?
青青似乎明白了酋長的心事,語氣堅定道:“酋長,既然已經徹底和狼族翻臉了,從現在開始就要積極備戰,兔精一族雖弱,也不能成為砧板魚肉,我們可以依托部落的地勢,設立陷阱,組織青壯成軍,誓死守衛部落。”
酋長猛然發覺,在他心里一直是半大小子的青青似乎長大了,臨危不懼、頭腦冷靜,看來是可造之材,自己這個酋長的位置后繼有人了。
青青繼續說道:“我們與狼族戰斗,是以卵擊石,最終仍舊會落敗,但是我們也要盡可能讓狼族付出代價。另一方面,我們在山林深處建立隱匿洞穴,把老弱婦孺都安置其中,而且要分開安置,縱然咱們兔精一族青壯男子都死絕了,也盡可能為兔精一族留下一些種子。”
酋長點點頭,摸摸輕輕的腦袋,贊許道:“青青說的對,按你說的來。”
兔精部落不過萬余兔精,而其中大部皆是老弱婦孺,酋長將滿十四歲的兔精一并征用了也才聚攏一支一千余兔精的軍隊。
于兔精而言,在部落之中滿十六歲方是成年,就可以成親了。如今,部落之中青壯男丁甚少,大量十幾歲的孩子成了這支兔精部隊的主力,而青青儼然有幾分統帥的模樣,會幫著酋長調兵遣將。
部落里,早已能獨當一面的雌兔精雖然不能直接上戰場,但是也積極幫助兔精軍隊打造兵器,設置陷阱,連老弱婦孺也都到了深山老林里挖掘隱秘洞穴,然后將物資源源不斷搬到洞穴之中。
煉獄看著兔精部落忙忙碌碌的景象,不知為何,他不想這個部落就這么消失在橫斷山脈之中。
這個小小部落和洛溪村何其相似,只是洛溪村運氣更好些,掌管昆侖的天機閣是天底下自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的良心宗門,轄境之內連那些從妖界逃到昆侖的小妖都對天機閣贊不絕口。
身居昆侖的小妖們,只要不為禍人間,不逃離昆侖,愿意躲在昆侖深處安居樂業,天機閣也樂得睜只眼閉只眼。
也曾經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大妖想挑戰天機閣的底線,自以為修行有成,越過珠穆,就想前往人間,沒想到,剛走到昆侖與人間邊界,就被天機閣就地斬殺,然后傳首昆侖全境,最后將大妖的頭顱懸于天機閣大門之上。
死的大妖多了,妖族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天機閣的底線不能碰。
從此,隱匿在昆侖的大妖再也不敢輕易違逆天機閣的潛規則,而天機閣更能掌控昆侖飄渺的氣運,精怪想要在昆侖境界猛漲,成為一品大妖比登天還難。
洛溪村和昆侖的眾多小村莊一樣,活得雖艱苦一些,但比起中原那些被廟堂和仙家宗門兩座大山壓得喘不過氣的凡人百姓而言,自由了許多。
天機閣掙錢的法子和大多數宗門完全不同,天機閣錢袋子主要從兩處,一是斬殺躍境妖族,妖族全身都是寶貝,譬如兔精若是落入中原廟堂,一只都要價值數百兩銀子,皮毛能賣錢,鮮美的兔肉也能賣錢,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而兔精只是妖族最普通的種族,那些翻越珠穆被天機閣斬殺的妖族,可謂是天機閣的財源之一。
天機閣更為掙錢的錢袋子是天機閣知天下事,山上仙人也罷,廟堂也罷,宗門也罷,但凡想要打探消息都要花大價錢從天機閣問詢,而天機閣的分舵布滿天下,不論孤懸海外的孤島、蠻荒的橫斷山脈、漠北極寒的草原,都有天機閣的鴿房。
天機閣能知天下事,靠的就是這一套經營了數千年的情報網絡,而天機閣能如此精準傳遞消息更在于天機閣鴿房的鴿子可不是尋常鴿子,需要將情報懸于鴿子腿上,這樣很容易泄密,而且普通鴿子也時常會迷路,增加了許多不確定性。
天機閣的信鴿可是來自橫斷山脈的鴿精,與人間的信鴿雜交培育的精良品種,能言鴿語,飛行本事更在飛禽中是逆天的存在,而天機閣各個鴿房的必有一名心腹掌柜能夠聽懂鴿語,才能準確無誤將信鴿傳遞的信息記錄下來。
新品種的信鴿經過了無數代的培育已經十分成熟,為天機閣立下了汗馬功勞。
天機閣為何不直接采用鴿精為信鴿,也是受限于天道天下的規矩,不能使用精怪,但是使用了雜交的品種鴿子,可就不是精怪了,只能算是靈智稍開的信鴿,而且正是由于靈智并未全開,信鴿只用于傳遞情報,才是最穩妥的。
洛溪畔所發生之事,其實天機閣了如指掌,為何不插手介入,一方面還是想考察一番徐天然一行人的本事,另一方面不想過早打草驚蛇。
妖族的動靜,天機閣隱隱也察覺到了。妖族的意圖,南宮牧神早已應對之策,此番南宮千白的白眸現世,引來妖族來襲,南宮牧神也早有準備。
天機閣雖然只排名天下十大宗門最末位,但是實力可遠不止如此。
天機閣一直不涉俗務,在中原江湖存在感不強,自然而然就將天機閣忽視了,可是,誰能知道,在昆侖地界,身為大長生者的南宮牧神可是能夠隨意出手的。
天機閣上下更是年輕俊才無數,天機閣的傳承與其余宗門不同,天下十大宗門的背后依稀都有長生者的影子,但是那些個活了數百數千年的長生者早已成了宗門老祖,后人鮮有能超越老祖的英才,非天資不足,實乃位置滿了,再出眾的天資也難以登頂,總不能把老祖拉下馬,自己獨占這股氣運。
天機閣傳承卻另辟蹊徑,天機閣的長生者境界代代相傳,非修士證道長生,譬如南宮牧神接過天機閣閣主之位,那么上代閣主的境界就傳承到南宮牧神身上,而老閣主便會漸漸老去,雖然身為修士,壽元比起尋常百姓而言要長許多,但是天機閣一門,終無一人得長生。
常理而言,天機閣閣主最長只能在位一甲子光陰,若是遇見南宮牧神這般慵懶的人,可能半個甲子就將傳承數千年的境界留給繼承人了。
正是如此,天機閣才不同于尋常宗門的死氣沉沉,天機閣就是一潭活水,雖有爭斗,卻生機勃勃。
南宮飛羽重回珠穆之巔,輕敲房門。
南宮牧神沉聲道:“進來。”
南宮千白憑借氣息和聲響就知道父親來了,越是臨近摘下這眼罩,他的內心越是激動。
他很想看一看爺爺的容貌,很想看看父親的容貌,很想看看聲音柔美至極的娘親的容顏。
南宮飛羽朝父親深深一揖,微笑道:“大妖的蹤跡已經尋到,不過不等我出手,就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千白激動道:“是天然和清風吧。”
南宮飛羽平靜道:“沒錯,是徐天然和吳清風一行人誤打誤撞尋到了大妖赑屃,更是發現了隱藏在洛溪的驚天秘密,原來在洛溪水底隱藏著一條通往妖族的氣運通道,將人間氣運引入妖界,現在已經被徐天然和吳清風一行人毀了。”
千白微笑道:“這么說他們又立大功了。”
南宮牧神難得見千白這般高興,心情也甚好,笑道:“自然是大功一件,不過,以我所見,事情應該沒那么簡單吧。”
南宮飛羽笑道:“自然,看來這三十年來妖族謀劃昆侖之深,遠超我們想象,有一人間鬼道大妖藏身于洛溪畔洛溪村,以人類身份生活了三十載,更是一手謀劃了氣運通道的陰謀,原本戰況極為激烈,妖族通過水系術法直闖洛溪地下河,四只大妖降臨,再加上潛藏在洛溪村的妖王,我差點就忍不住要出手了。幸好我忍住了,才看見了精彩的一幕,姓徐的小子著實不簡單,一番問道直接讓妖王煉獄反叛妖族,將四只大妖吞噬,扭轉了戰局。
而且,這一行年輕人,心思極為縝密,更是不忘將洛溪水底的地下河徹底堵住,這才造成了昨日天機閣為之一震的動靜。而隱藏在洛溪水底的大妖赑屃更是被徐天然收服,想來與妖族大戰也是一大助力。”
千白聽得眉飛色舞,顯然極為高興。
南宮牧神笑道:“橫斷山脈的動靜呢?”
飛羽神情凝重道:“橫斷山脈的諜報紛至沓來,經過詳細研究,此次龍族可謂是出動半數力量,更是不惜調動十萬妖族戰士突襲天機閣,看來是一場惡戰。”
南宮牧神云淡風輕道:“且當是給天機閣年輕一輩看看眼界了。”
飛羽繼續說道:“天機閣精銳力量也已集結完畢,更是將天機閣年輕一輩全部集結,讓他們親身經歷血戰,才能真正成長起來。這一代太久沒見過血腥了,脂粉氣越來越重,剛好可以用妖族的血讓天機閣的年輕人重拾血性。”
南宮牧神笑道:“飛羽,干得很好,近來干勁很足呀。”
飛羽微微一笑,聽聞南宮牧神要讓千白白瞳見世,飛羽夫妻極為欣喜,飛羽更是沒了往日的惰怠,干起事來風風火火,他們夫妻多么想在這天下能給千白一個名分,一個可以堂堂正正做正常人的名分。
緊接著,飛羽卻高興不起來,有些擔憂道:“妖族來襲并不可怕,龍族也不敢和天機閣魚死網破,而且無影也不敢輕易現身昆侖,但是明日白兒眼罩脫下,天機閣人心浮動,還如何退敵?”
天機閣不懼龍族來襲,但南宮飛羽擔心并不無道理,一旦天機閣內部分裂,還如何齊心協力退敵。
南宮牧神爽朗笑道:“去他娘的白瞳現,天將變。白兒是我孫子,就是這昆侖最尊貴的主人,我看誰敢有異議。”
南宮牧神在天機閣是出了名的霸道,南宮飛羽雖然有些擔憂,但是只要父親肯撐腰,無論如何,天都塌不下來。
珠穆山下,一行十余人悄然而至。
徐天然和吳清風了解了洛溪村之事就日夜兼程趕往天機閣,妖族的陰謀牽扯太廣,不是他們一行人的力量能解決的。
徐天然從腰間解下一封早已備好的拜帖名刺,心念微動,直抵天機閣。
南宮飛羽早已等待許久,親自相迎。
天機閣不似尋常宗門,尋常宗門山腳下先掛個氣派的牌匾,處處有弟子守衛,擺出一副閑人勿進的高高在上的姿態。而天機閣山腳光溜溜,也無弟子把手,啥都沒有。
在山腳,根本看不清在云端的亭臺樓閣,只能見到山頂一年四季在白云覆蓋之下,凡夫俗子想要攀登珠穆,登上天機閣幾無可能。
縱然境界稍低的修士也極難登上天機閣,呂小布來到珠穆山腳,一旦清醒,早已承受不住寒冷和稀薄的空氣,只能安然睡去,以先天半仙境界抵御風寒和嚴酷的氣候。
南宮飛羽只身一人下山,其實在洛溪畔,南宮飛羽在暗處已經見過了徐天然和吳清風一行人,一見為首的徐天然和吳清風,便親切問候。
徐天然眼見來者與南宮千白有幾分相似,隱約就明白了他應該就是千白的生父,天機閣少閣主南宮飛羽,比起吳清風的口拙,徐天然一開口就是伯父,南宮飛羽一下子就對青衫刀客有了幾分好感。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南宮飛羽就帶眾人上山。
天機閣登山之路不同于尋常宗門,便是劍宗也是一級級臺階往上爬,但是天機閣有一個天梯,寬大的天梯轎廂像一間巨大的房間,容納徐天然一行人,連同馬車、啊黃都能進去,還十分寬敞,旋即陣法運轉,一行人就在轎廂之中緩緩登山。
徐天然也是初次見這般上山的方法,不禁贊嘆天機閣術法通天。
其實,天機閣的天梯轎廂也不是每個都這般大,畢竟往常上山下山大多都是一兩人而已,那樣天梯的轎廂就會小一些。
畢竟轎廂運轉需要靈力維持,能節約一些靈力就節約一些,天機閣再富得流油也不能這么敗家。
天機閣天機大殿開啟。
天機閣各大長老、供奉、客卿云集。
徐天然一行人哪里知曉今日是什么日子,以為上山后會先安排住處,讓風塵仆仆一行人先沐浴更衣,再安排晚宴,為大家接風洗塵,沒想到剛來等著他的便是一場唇槍舌戰。
狼王麾下一萬狼騎已經集結完畢,但是青狼部落前去征用兔精的五百狼騎未歸,讓狼王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危險感覺。
狼王立即派遣白狼,率領一千狼騎前去兔精部落接應青狼。
白狼行至兔精部落領地,只見道路中間站著一名黑袍身影。
白狼看不清遮掩了面容的黑袍,大戰將至,他不敢節外生枝,客氣道:“在下狼族白狼,妖友可否讓開道路,容我部通過。”
煉獄沉聲道:“兔精部落從此不再是狼族附庸,而是我的領地,青狼已經死了,狼族若是再踏進兔精部落一步,殺無赦。”
煉獄語氣雖然平靜,但是讓白狼近距不已,青狼和麾下五百狼騎,可是遇上一品大妖都有一戰之力,小小兔精部落想要將青狼殺死是絕無可能,難道是眼前的黑袍將青狼和五百狼騎全部斬殺?
白狼比起青狼要睿智許多,他稍稍思索,就聯想到前些時日傳到狼族的最新通緝令,在妖族,誰敢違背妖界規矩,對隸屬于龍族的狼族動手,除了妖王煉獄,還能有誰?
白狼可不敢輕易向煉獄出手,試探問道:“在下斗膽問一句,您是煉獄殿下嗎?”
煉獄并未回答,在白狼看來就是默認了。
白狼二話沒說,趕緊拜別了他口中的煉獄殿下,立即引兵原路返回。
兔精一族仍舊積極備戰,若無煉獄阻攔一千狼騎,尚未準備好的兔精部落如何抵抗?
煉獄望著白狼離去的方向,沉思了良久,轉瞬,御風而起,徑直前往狼族部落。
煉獄在狼王營帳頂上,隱匿了身形,以狼王的修為根本察覺不到煉獄的蹤跡。
白狼將煉獄出現在兔精部落的情報報給狼王,更是帶來了青狼已經死去的消息。
狼王聽后極為震驚,狼族在妖界也只是中等部族,而狼族個人戰力并不強大,與虎族、獅族、熊族比起來都遜色許多,唯一的長處便是狼族的狼騎戰力驚人。
縱然麾下一萬狼騎,但是狼王自忖沒有和妖王煉獄相抗衡的本領,妖族不似人類,已經有了陣師之法,以數量的優勢可以抵御強大的修士。在妖界,四大妖王想要屠戮一萬狼騎,雖然會付出不小的損耗,但是也并非不能做到。
若以四大妖王的做法,他們也不會耗費強大妖力將狼騎全部斬殺,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誰人不懂。
狼王立即就想遣白狼前往龍族,稟報妖王煉獄的蹤跡。
不曾想,白狼尚未踏出大帳,只見一道黑影落下,狼王握住腰間佩刀,不用多說,就知來者不善,大不善。
狼王強忍著怒意,平靜道:“煉獄殿下,您已經背叛了龍族,屬下所謂也是情不得已,還望煉獄殿下諒解。”
煉獄微笑道:“好一個情不得已,我也不怪罪你,你只需替我辦一件事,你要給龍王通報我的行蹤也未嘗不可。”
狼王松開刀柄,恭敬行禮道:“煉獄殿下恩德,屬下雖無以為報,但銘記于心。只要煉獄殿下吩咐,不違背龍族律法,屬下定當遵從。”
煉獄笑道:“說來也容易,你替我將一個信息傳滿整個妖界,兔精領地是我的領地,誰膽敢闖入兔精部落,就要準備迎接我的怒火。”
狼王卑躬屈膝道:“遵命,煉獄殿下。”
轉瞬,煉獄身形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