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老先生聲調提升了幾分,顯然高潮即將來臨,小酒樓鴉雀無聲,“諸位看官,接下來是青云榜前三甲,那可是江湖前途無量的三位天才,究竟是哪三個人呢?”
說書先生恰到好處喝了一口茶,又收到了不少賞錢,“青云榜探花郎,儒家梧桐書院小夫子王明陽,師從衍圣公,儒家正統傳人,佩劍鳳鳴。天機閣評語:王小夫子學問之高,比肩珠穆,劍法不輸學問。”
徐天然內心稱奇,究竟是何等奇男子可以學問比肩珠穆,劍法不輸學問,那豈不是劍法也是三十歲以下排名第一?
“青云榜榜眼,劍宗吳清風,詩劍雙絕,不過及冠便自創清風劍法,御劍如風,劍道……”
說書老先生還沒說完,臺下已經群情激奮,眾多少女已經憤憤不平,紛紛怒罵道:“憑什么我相公才是榜眼,你哪里道聽途說的青云榜莫非是假的吧?”
“吳劍仙怎么可能屈居榜眼,不說青云榜,就是劍榜他都已經是很靠前的高手了。這個糟老頭瞎說的,大家不要聽他放屁。”
“吳清風自稱第二,誰敢稱第一?”
徐天然自顧自瞧著熱鬧,倒了一杯酒,細細品,不過喝酒時日尚短,喝不出個所以然,唯有燒喉嚨的痛楚。
此時,一名馬尾辮少女氣沖沖走到臺上,手狠狠指著說書先生,大怒道:“你說,哪個不要臉的王八蛋敢排名第一?”
說書先生被這群少女陣勢嚇壞了,原本一肚子話要說,現在竟然結結巴巴道:“青云榜魁首,李天然。”
頓時,少女們紛紛打抱不平道:“青云榜魁首是個什么東西?”
“哪里冒出來的一號人物,憑什么搶我家相公的魁首!”
徐天然猛得被烈酒一嗆,噴了一大口酒,模樣狼狽極了,烈酒像刀子刺入氣道咳嗽不停,聲音極大蓋過了少女們的吵鬧聲,少女們同時轉過身來,瞥一襲被酒水嗆得丑態畢露的青衫,不過是一個土包子而已,喝個酒都能被嗆到,為何吳清風、陳千秋離我們那么遙遠,不可見他們舉世無雙的英俊容貌,而身邊可見的男子都是如那個青衫一般粗鄙不堪?
少女心聲皆如是。
朱子柒美眸流轉,眉毛一挑,微笑道:“人家姓李,不過是同名而已,你激動個什么勁?”
徐天然微笑道:“確實確實,根本是兩個人嘛。”
朱子柒大感意外,按照徐天然的尿性應該往自己臉上貼金才對,怎么會推脫的一干二凈,難不成李天然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呂小布傻乎乎到:“天然哥,青云榜魁首也叫天然,不過姓李就是了。”
呂小布嗓門大,整個小酒樓的人都聽見了,少女們紛紛圍過來,為首馬尾辮少女就是剛才跳上臺的女孩,他指著徐天然的鼻子,責問道:“你是李天然?”
徐天然趕緊擺擺手,“女俠,在下姓徐名天然,不巧和青云榜魁首同名,真是罪過,還望女俠見諒則個。”
馬尾辮少女模樣清秀,頗有幾分姿容,她緊緊盯著徐天然,痛罵道:“叫天然的沒有一個好東西,你賊眉鼠眼讓人一看就想吐。”還不忘做了個嘔吐的姿勢。
小酒樓老板急急忙忙跑出來,一把揪住少女的辮子,給徐天然一桌人賠禮道歉:“小女無禮,諸位公子莫往心里去,在下管教無方,給諸位公子致歉,還望諸位公子原諒則個。”
徐天然微笑道:“小女孩很可愛,我沒放在心上,老板不用在意。”
老板趕忙深深鞠躬,“諸位公子,這桌酒錢免了,你們放開肚子喝,都算我的。”
老板立即帶著馬尾辮小姑娘離去,馬尾辮小姑娘還不忘回頭做了個鬼臉。
徐天然還擊了一個鬼臉。
朱子柒笑道:“倒是跟你一路貨色,要不考慮娶回家當媳婦兒?”
徐天然趕忙擺擺手,搖頭不止,像個撥浪鼓一樣反駁道:“我心里有喜歡的姑娘了。”
朱子柒心里為之一震,語氣依然是滿不在乎道:“是晉王二郡主李詩雨嗎?看你一聽說二郡主比武招親忙著縫香囊,難不成你認識二郡主,是青梅竹馬嗎?”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微笑道:“確是故人,有恩與我,僅此而已。”
朱子柒松了一口氣,“那你要參加比武招親?”
徐天然笑道:“去吧,不然怎么把香囊贈予她手,但是十年過去了,興許她早就不記得我了。”
朱子柒眼神閃過一絲怨氣,翻了個白眼道:“掩耳盜鈴,想抱得美人歸就努力練刀唄,堂堂正正去比試,還要弄個蹩腳的理由,你累不累呀?再說了,我詩雨姐姐那是出了名的貌美、賢淑,能娶她是三生有幸。”
呂小布撇撇嘴道:“真那么好你就娶了唄,故意慫恿天然哥去,此中必有詐,天然哥,你可不要輕易上當了。”
朱子柒氣得滿臉通紅,一把抓住呂小布的耳朵,殺豬聲響起。
徐天然無奈搖搖頭,埋頭喝酒,莫非今日不宜出門,早點吃完回屋吧,腦袋大又沉。
千尋一如往常沉默不語,只是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悄然站在徐天然身后,要徐天然好言相勸才會落座,出了蒲城他便聽從了主人的指示,吃飯時大大方方落座。
眾多少女雖然氣勢洶洶,但是沒了領頭人,仿佛被抽掉了主心骨,立馬作鳥獸散,再說了她們心里根本沒有青云榜前十,唯有吳清風和陳千秋。她們在心里暗暗發誓,以后小酒樓不說吳清風和陳千秋的故事他們就再也不去酒樓了,并且她們以后只聽吳清風和陳千秋的故事。
胡子都被少女們扯亂的目盲說書先生整了整衣衫,閨女也從驚懼中調整過來,又彈奏起了琵琶。
“話說青云榜魁首李天然,江湖不知其名,不知其人,神神秘秘,究竟是何許人也,且看且等,或是天縱英才,亦或是稍縱即逝的流星,天機閣敢將他排在榜首,必定有過人之處。江湖,因此才精彩。”
忽然,小酒樓外煙塵滾滾,二十余騎,鎧甲鮮紅,頭盔上印有黑犬,顯然是晉國禁衛黑犬營甲士。
為首一名都尉是隨軍修士,身材魁梧,背負一柄寬劍,大步走進小酒樓。
酒樓老板立即親自迎接,在晉陽城外,寧可得罪修士也不能得罪禁衛鐵騎。
背負寬劍修士恰巧聽到青云榜魁首李天然,心中一凜,莫非當年那個賤種還沒死,如今都能入青云榜了,不可能是同一人,那賤種可沒有修行資質,湊巧同名同姓罷了。
二十余披甲銳士魚貫而入,小酒樓顯得擁擠不堪,幸好那些少女們已經離場,否則在這些如狼似虎的甲士面前,被輕薄一二都算是運氣極佳了。
都尉躍上臺,懷抱琵琶小姑娘一驚,琵琶落地。
都尉卸下沉重頭盔,露出一張傷疤縱橫交錯的猙獰面孔,惡狠狠道:“哪兒來的鄉野賤民,胡亂編造青云榜,該當何罪?”
目盲先生匍匐地上,可憐兮兮道:“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屬實,不曾有半句虛假,還望大人明察。”
幾名軍士顯然瞧上了眉清目秀的彈琵琶姑娘,久在軍營憋壞了,哪里能忍得住,已然開始對小姑娘動手動腳。
忽然,一名馬尾辮小姑娘路見不平一聲大吼,“住手!誰敢動青兒姐姐,我一劍刺死誰。”
幾名軍士瞧見了一名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拿著一把破木劍,頓時譏諷嘲笑聲不絕于耳,更有甚者有幾名軍士笑彎了腰。
一名伍長拔出佩刀,寒光閃閃軍刀隱隱有血腥氣味,馬尾辮小姑娘強作鎮定,木劍直指伍長。
酒樓老板嚇壞了,立即拉扯馬尾辮小姑娘,要一同向都尉下跪,不曾想小姑娘硬是挺直了腰板不跪,老板氣得快哭了,“我的小姑奶奶,不是任性的時候,不要命了?”
馬尾辮小姑娘一臉正氣:“江湖女俠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青兒姐姐是咱們酒樓的人,怎么能讓她受這些兵痞的欺辱。”
都尉站起身,酒樓老板匍匐在他的腳下,哀求道:“小女無知,求軍爺饒過她,我這有二十兩銀子,請軍爺笑納。”
都尉一腳將酒樓老板踢飛數米,落地之后嘔出一大口鮮血,馬尾辮小姑娘飛奔過去扶住啊爹,沒想到啊爹又匍匐在都尉腳下,懇求都尉饒過小女。
馬尾辮小姑娘一劍怒刺都尉血紅鐵甲,只聽見“咚”的一聲,馬尾辮小姑娘竟然臉上毫無懼意。都尉剛要一掌甩在馬尾辮小姑娘臉上,忽然,右手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扯住,動彈不得。
都尉憤怒道:“你找死?”
青衫公子微微頷首,遞上一杯酒水,躬身道:“大人,何必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過不去,先喝杯酒消消火。”
都尉青筋暴起,但是青衫公子貌似輕巧的兩指一夾,他使出再大的氣力也動彈不得分毫。
都尉心知遇上勁敵了,但是青衫公子并未動手撕破臉面,看來是忌憚自己禁衛鐵騎的身份。他思來想去,便接過酒,一飲而盡,“酒喝完了,還不松手。”
徐天然雙手抱拳,深懷歉意道:“大人,馬尾辮小姑娘是在下表妹,還望大人高抬貴手,原諒則個。這小妮子長得丑就算了,脾氣還不好,我時常教導她要文靜一些,奈何天性頑劣,此次沖撞了大人,著實不應該,此次我定好好管教她,重重打她屁股。”
徐天然說完,恭恭敬敬塞了一張五十兩面額的銀票到都尉手上,湊到都尉耳邊,輕聲道:“大人為晉國百姓守衛家園征戰沙場著實辛苦了,這是小的一點心意,謹代表晉國老百姓的心聲,還望大人給在下一個面子收下這點銀錢。”
若是眼神能殺人,馬尾辮小姑娘早就將都尉和諂媚小人青衫公子活剮了千百次了,世風日下,現在的江湖人都是沒有骨氣的軟骨頭。
都尉瞥了一眼銀票,朗聲笑道:“晉國有你這樣的百姓很好,那跨木劍的小姑娘可得好好訓斥一頓,不然遲早要惹下大禍。”
徐天然諂媚點頭稱是,一頓溜須拍馬將都尉吹噓上了天,不過一盞茶功夫,兩人都快稱兄道弟了,就差斬雞頭燒黃紙了。
紫衫華服貴公子瞥了一眼徐天然,眼中隱隱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