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雨心思似乎飄向了遙遠的記憶,都不太關心誰會成為自己的夫君,縱然場上只剩下了四個人,徐桐、朱柒、王爾竹、陳敬塘。一人是閨閣密友,一人是血親弟弟,自然而然不出意外,她的夫君不是王爾竹就是陳敬塘。
但是,李詩雨似乎對關乎自己命運的安排毫不在意,這也許就是生在王侯家的悲哀。
她一生榮華,卻選擇不了自己的命運。
她姿容絕美,卻不知愛情為何物?
李詩雨遙遙望著一輪明月,若是能選擇,誰愿生在王侯家?
縱然是高不可攀的郡主殿下,人生一樣如浮萍一般無依無靠隨波飄蕩。
李詩雨美眸凝望徐天然和朱子柒,并肩而立、意氣風發,人生能如他們一般似乎更有意思一點。共同仰望星空、一起成長,最好的感情大抵就是如此了。
今夜,世人只知郡主大喜,比武招親,乃晉王府的一大盛事,誰可曾想到郡主喜不喜歡如此,郡主是否喜歡那個修為最高之人?
不過,李詩雨還是十分欣慰,兩位故人恍如做夢一般到來,給原本浮萍一般的自己帶來了一絲慰藉。
陳枯棠宣布下一輪對決,朱子柒對陣陳敬塘,徐天然對陣王爾竹。
朱子柒嘆了口氣,遺憾道:“原本期望和姓徐的好好打一場,現在看來今夜沒機會了。”
徐天然微笑道:“不打更好一些。”
朱子柒哼了一聲,“你覺得我打不過你?”
徐天然故作深沉仰望夜空,“從今往后,我的夢想是武評第二,第一留給你。”
朱子柒這才眉開眼笑,“算你有點良心。”
徐天然松了一口氣,慶幸錯開了分組,不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全力打也不是,留力打也不是,贏也不是,輸也不是?
萬般皆不是,如此甚好。
朱子柒淡然道:“等會兒我上場就認輸,并不是我打不過你二哥,最后總不能咱倆對決,到時候咱倆誰迎娶詩雨姐姐呀?可惜了沒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壓箱底功夫。”
徐天然一挑眉毛,“找個機會見識一番。”
朱子柒笑道:“打得你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徐天然抱拳,頷首道:“女俠饒命。”
朱子柒猛然記起了某人的話,“罵人不是?”
徐天然猛然想起當年自己描繪女俠的話,突然察覺不妙,果然一股殺氣閃現,徐天然的腰間被一雙看似纖纖卻有勁的玉手狠狠掐了幾下。
一陣劇痛,暖人心。
擂臺之上,朱子柒白衣勝雪,月華灑下,似謫仙人下凡,陳敬塘面色和煦,朱子柒淡然一笑:“陳少俠,在下身體不適,這場比試棄權。”
朱子柒一眼,滿場嘩然,大家都期待精彩紛呈的高手角逐,怎么會棄權?人群中出現了一些騷動。
朱子柒朝著李詩雨方向,雙手抱劍,遙遙祝福道:“郡主殿下花容月貌,雍容華貴,實乃天下俊彥夢中情人,在下實在痛心不能角逐到最后,只能祝愿郡主尋得良配,舉案齊眉,白首到老。”
李詩雨眼眸滿是笑意,緩緩起身,動作輕盈,笑道:“朱少俠天縱英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止步于此著實可惜,要不忍著傷痛再戰兩場,一舉奪魁。”
李詩雨顯然是調笑的意味,讓朱子柒再贏兩場把自個兒娶了,那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李詩雨畢竟是郡主,大庭廣眾說話還得注意分寸,不能太過于輕浮,若是私底下,閨閣女子之間的言語香艷程度遠遠超出常人的想象。
朱子柒滿臉黑線,卻要強顏歡笑道:“郡主過譽了,在下實是力不從心吶,不然一舉奪魁,美人在側,洞房花燭夜,豈能錯過。”
李詩雨有點嬌羞,朱子柒刻意提及洞房花燭夜,讓她臉上浮現兩抹潮紅,端莊秀麗的臉龐隱隱有一股嫵媚妖嬈,陳敬塘看得心臟飛快地撲騰,似乎醉了一般。
幾番意味深長又客套的寒暄過后,朱子柒終于下臺了,陳敬塘心中雀躍歡喜,再贏一場就能抱得美人歸,可是一想到自己平平相貌,不如三弟那般英俊瀟灑,若談修為恐怕不及大哥和四弟,自己又如何能抱得美人歸,若是抱得美人歸,美人可喜歡自己?
世間情之一事,最難講理。
只一眼,陳敬塘便愛上了李詩雨,李詩雨的一顰一笑像暖陽一般照進他的心房。
陳敬塘看了一眼場上兩人,四弟和王爾竹,似乎自己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唯一寄希望于他們消耗極大,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但是,若對手是四弟,那自己又怎么能趁四弟靈力消耗巨大而趁機取勝呢?
一向不擅長謀劃的陳敬塘人生頭一次思慮良多,諸多謀劃涌上心頭,為了心愛的女人,自己愿意拼上所有去戰斗,朱子柒的退賽不過是意外罷了,賽場之上人人平等。傾力而戰,尊重對手,也是尊重自己。
既然不善謀劃便不白白耗費心思了,陳敬塘閉目養神,調理氣機,畢竟是剛破鏡境界不穩,陳敬塘心中頗為高興,自己是八紋金丹,已然是江湖后輩佼佼者,至少一路修行至化神境再無瓶頸,但能否達到飛升境便看各自機緣了。
枯榮宗宗主不過也是化神境巔峰強者,已經是晉國境內少有的高手,陳敬塘不是一個野心特別大的人,他已經很滿足了。
徐天然一直很關注王爾竹,一心留意王爾竹的修為劍法,但是王爾竹一路過關斬將,鮮有出全力,都是輕松勝之,徐天然難以知道他的修為深淺,只知王爾竹有金丹境修為,以書法入道,劍法極為不俗,戰力深不可測。
青云榜第七,絕佳的磨刀石。
究竟李天然是不是徐天然,一戰便知。
徐天然調勻氣息,幾場硬仗消耗極大,身體也有一些傷勢,不過這點傷帶來的痛楚于徐天然而言不值一提罷了。
徐天然立于擂臺中央,黑發如墨,眼眸明亮如日月星辰,沉聲道:“徐桐,佩刀長平。”
王爾竹清瘦身材如青竹傲然而立,華美青衣與徐天然布衣青衫一比,更顯得俊逸出塵,明亮眸子淡然看著徐天然,和煦笑道:“瑯琊王爾竹,佩劍蘭亭。”
雖不相識,隱隱相惜。
觀眾亦肅然,巔峰對決即將拉開序幕。
呂小布手心都濕了,默默在心中給天然哥加油,不時雙手摸摸千尋后背,看似在寬慰千尋不要擔心,實際是在擦拭手心的汗水,千尋看破不說破,只認認真真盯著臺上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任何一丁點細節,主人何時需要自己遞刀?
王爾竹右手藏于身后,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靈力流轉,三千青絲倒掛而起,左手拇指輕推劍柄,蘭亭出鞘寸許,劍氣凌厲,風采非凡。
徐天然焚殺決運轉,長平未出鞘殺意已顯,王爾竹蘭亭出鞘,數十道劍氣四面八方襲來。
徐天然身形閃動,長平出鞘,以正十七之法畫圓,專守不攻。
劍氣如飛虹,轉瞬即至,“轟隆隆”劍氣被圓盾打散,發出雷鳴般聲響。
王爾竹身形一閃,近身一劍刺向徐天然眉心,徐天然長平殺意牽引蘭亭畫圓,王爾竹青翠靈力生機勃勃,徐天然黑色殺意翻滾如殺神降世。
王爾竹見一擊不成,身形暴退,以天為紙,以地為硯,蘭亭為筆,《蘭亭集》洋洋灑灑三百二十四字,半部《蘭亭集》便擊敗了呂樹景,觀眾們紛紛睜大了眼睛看著,青衫徐桐能擋幾個字?
王爾竹一橫一豎、一折一彎,仿佛字字千鈞,又仿佛舉重若輕,怡然輕巧,天幕隱隱出現一行行飄若游浮云,矯如驚龍行書。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王爾竹的劍氣凌厲,尤其是每個之字所蘊含靈力之強、劍氣之盛出乎意料,劍法即書法,書法即劍法,每個之字各不相同,一道道劍氣如虹刺向徐天然,一劍比一劍快。
徐天然八把飛刀盡出,在身前以正十七畫圓,苦苦支撐漫天凌厲劍氣。
王爾竹進入忘我的境界,蘭亭在天空寫完最后一行字: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后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
天空靈氣終于平靜,天朗氣清,明月高懸。
擂臺之下,觀眾們瞪大了眼睛看著布衣青衫所處位置已經塵土喧囂,不知是否能站得起來?
清風拂過。
徐天然身上被劍氣劃開數十道微小的傷口,雖不致命,但是模樣看起來極為狼狽,衣衫破碎,觀眾席發出一陣陣惋惜的聲音,雖然被布衣青衫的毅力所折服,但是看他凄慘模樣顯然是敗相已露。
朱子柒卻明白姓徐的真正想法,他要考驗自己的正十七劍法是不是真如老白所說,同境最強防御刀法。
王爾竹眼眸閃過一絲訝異,年輕一輩能原地接下整部《蘭亭集》之人屈指可數,徐天然看似極為慘淡,但是王爾竹深知他并無大礙。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徐天然殺意翻騰,氣勢大盛,神識大鯤扶搖直上九萬里,忽然一股龐大無匹的神識威壓襲向王爾竹。
王爾竹內心一驚,天下竟有神識如此龐大之人。焚殺決運轉,殺意似滾滾巖漿流淌,在強大神識的裹挾下緩緩流向王爾竹內心。
尋常人若被如此龐大殺意侵蝕,早已心生恐懼癱軟在地。
王爾竹穩住心神,封閉六感,不聽不看不聞,這大約是最明智的選擇,不過封閉六感,如何抵擋徐天然的攻擊。
機會出現,徐天然出刀迅捷,一刀如青蛇鳧水,看似波瀾不驚,實則盡力隱藏靈力波動,不讓王爾竹依靠感知靈力而躲避。
王爾竹一側身,徐天然原以為必中的一刀竟然落空,徐天然一連劈砍數十刀,居合斬一刀既出,無需二刀的無敵氣勢竟然連王爾竹衣角也沾不到一絲。
徐天然已經壓制靈力流轉,完全依靠身體的力量揮刀,雖無靈力加持的威力巨大,但是面對封閉六感的王爾竹,徐天然信心十足。不曾想王爾竹竟然還能躲過攻擊。
耶律大石已經蘇醒,他察覺到王爾竹的怪異,連忙高聲道:“他能感知殺氣。”
徐天然當局者迷,耶律大石旁觀者清,徐天然依靠殺意威壓逼迫王爾竹封閉六感,然而王爾竹能憑借感知殺氣躲過徐天然的攻擊,甚至在徐天然露出破綻之時一舉將徐天然擊敗。
徐天然撤去了殺意威壓,王爾竹睜開眼眸,嘴角隱隱有笑意,“你知道本命飛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