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斷長生  209 落幕(四)

類別: 武俠仙俠 | 古典仙俠 | 長生 | 江湖 | 廟堂 | 我有一刀斷長生 | 搔首弄姿   作者:搔首弄姿  書名:我有一刀斷長生  更新時間:2021-04-15
 
長安湛藍無塵的天空,一抹青色和一抹白色身影劃過天際,仿佛從王宮飛出兩顆流星墜落玄都觀。

玄都觀內,唯有謝玄羽懷抱著已經蒼老而逝的凈土。

一襲青衫和一襲白衣默然無言,只是靜靜靠在凈土身畔,輕輕撫摸凈土衰老布滿溝壑般皺紋的臉頰。修士死亡,形滅而神不滅,若是有大長生者神通還能重塑肉身,死而復活。而燃燒了魂魄的凈土,形神俱滅,不入輪回,不可投胎轉世。

吳清風不善言辭,良久也未說出一句話,唯有兩滴眼淚落在凈土干涸的臉上。

徐天然沒了往日的聒噪,許久,只是輕聲說了句:“何苦呢?”

轉瞬,安仁坊所有扭曲、干枯的尸體緩緩裂開,一如凈土的身體一般,徐天然、吳清風和謝玄羽三人眼睜睜看著凈土的身體漸漸龜裂,再如流沙落下。

一陣清風拂過,吹散了玄都觀,乃至整座安仁坊的怨念,陽光灑落,原本陰風陣陣,充滿陰郁氣息的安仁坊仿佛一瞬間重見天日,一掃原先的陰郁,如寒冬過后第一縷春風襲來,春暖花開。

只是,徐天然、吳清風和謝玄羽三人懷抱的凈土已經徹底灰飛煙滅,安仁坊數萬尸骨亦如是。

徒留下三人內心悲戚,唯有尋了個破敗的酒鋪,就著一碟茴香豆、一盤醬牛肉,連一向不喜飲酒的吳清風也悶不吭聲低頭喝酒。

喝悶酒醉得最快,饒是徐天然自詡酒量驚人,不過幾壺烈酒下肚,已經醉眼朦朧。

他們三人對凈土最為憐愛,初見凈土不過是可愛的孩童模樣,一顆光溜溜的小腦袋總是被徐天然輕輕搓揉,便是吳清風這般高冷之人也是忍不住偷偷摸了幾次小和尚的光頭,而謝玄羽初見凈土也是沒克制住內心對小光頭的向往,偷偷摸了一次。

誰能料到,一瞬間凈土長大了,再也不是孩童模樣,又一夜之間,凈土老去了,連魂魄也徹底消散了,留在這個天下的最后一抹印跡也徹底消失。

為何失去的偏偏是凈土,縱然是與人廝殺他都從未下狠手殺人,平常走在薦福寺的小道上,見了青石板上勞碌奔波的小螞蟻,也都是小心翼翼躲著小螞蟻,生怕一腳傷了小螞蟻脆弱的生命。

徐天然從未見如凈土這般至純至善之人。

可惜,從此世上少了一位內心如琉璃一般剔透無暇的小圣僧。

徐天然、吳清風和謝玄羽三人沉浸在悲痛之中,在小酒肆,恣意飲酒,可是長安不會因為他們三人停下而停下。

就在三名謫仙人醉生夢死之際,南宮千白四處找尋他們的蹤跡,最后還是顏令賓率先發現了躲在西市小酒肆喝得爛醉如泥的三人。

顏令賓不知為何三人皆要飲酒爛醉,在她印象中,徐天然雖好酒,但從不醉酒,而吳清風更是滴酒不沾,在挹翠樓不論徐天然如何蠱惑,吳清風就是不為所動,從不飲酒。

顏令賓隱約有不好的預感,是多么傷心的事才能讓他們如此沉淪?

這一日,長安三件大事。

年僅兩歲的李豫登基。

新王登基,頒下罪己詔。

南宮宏燁將軍親自領軍攻打南城三坊李歸仁。

新王登基,穩固長安國本,李密升任右相兼吏部尚書,一人獨攬朝政大權,李密更是請動長安文脈之稱王照齡王老先生擔任禮部尚書,南宮宏燁加兵部尚書銜,執掌兵部。

李密更是大膽啟用長安首富王博出任戶部尚書,同時又擢升老部下刑部給事中擔任刑部尚書,提拔名不見經傳的一名五品芝麻官升任工部尚書。

一夜間,長安內閣的草臺班子算是搭起來了,朝局算是穩定下來了,各方面的勢力在李密手上得到最大的平衡,長安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令人難以想象。

那些個在廟堂折騰了數十年的老烏龜騰出了位置,反而為長安剜去了腐肉,雖然短時間內長安鮮血淋漓,看似觸目驚心,但是若是長遠來看,反而是重癥下狠藥,利大于弊。

南宮宏燁執掌禁軍,儼然掌控了長安的全部兵權,這是李密心頭的一根刺,不是他不相信南宮宏燁的忠心,而是在李密心里,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性。

李密開始謀劃,待戰亂平息,就要著手改革軍制,長安將不再設南北衙禁軍統領,直接改為北衙六軍和南衙十三衛,彼此互相牽制,就不會再發生軋犖山這樣大權在握的叛亂。

南宮宏燁手持新王圣旨,親自前往南城三坊督戰,八萬禁軍精銳將十余萬胡人圍困在坊市之內,戰事一觸即發。

新筑的土墻并不牢固,李歸仁在土墻內側又筑起城墻加固,采用熟糯米混合的黏土構筑的城墻就要堅固許多,十余萬胡人同仇敵愾,便是老弱婦孺也搬運黏土,建成這道簡陋的生命城墻。

如今胡漢之仇愈演愈烈,長安城內漢人百姓恨不得將胡人悉數坑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成為長安主流民意。新王登基,又是舊唐王險些讓長安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唐國王室哪里敢在此時違逆民心,只能順勢而為。

李密也對胡人心存戒心,軋犖山的出現絕不是偶然,而長期居住在長安的胡人終究是懸掛在長安頭頂的一柄利劍。胡漢有別,李密雖也不是嗜殺之人,只是在洶洶民意面前,不得不妥協,狠心采取最血腥的手腕解決胡人之亂。

南宮千白一聽聞父親得了圣旨圍剿南城胡人,來不及跟娘親說一聲,便策馬狂奔前往永平坊。

南宮宏燁已經下令攻城,漢人禁軍架設云梯,勇猛地展開了慘烈地攻城,身披重甲的步卒面對土城墻之上的箭矢幾乎無視,李歸仁也非庸碌之才,守城器械充足,巨石滾滾而落。

饒是身披重甲,依然難擋巨大石頭砸。

漢人禁軍戰意前所未有得高昂,尤其是南衙禁軍的兄弟們受夠了胡人校尉的凌辱,更是奮不顧死。

南宮千白穿越重重人墻,所幸自己的白眸已是長安皆知,一路暢通無阻直抵南宮宏燁身前。

南宮宏燁責問道:“為何強闖軍營,你可知若無軍令,這可是大罪?”

南宮宏燁冷靜道:“父親,不可再造殺孽,軋犖山、崒干之罪,非所有胡人百姓之罪。”

“民心所向,奉旨討逆,你別再胡說八道。”

“若是妄造殺孽,我們與逆王和軋犖山有何區別?”

南宮宏燁已經不再反駁,揮揮手,“來人,把公子給我押下去,稍后責罰。”

“凈土方丈已經為消弭安仁坊的冤魂怨念而身死道消,徹底消亡,不得輪回,不能轉世。爹,已經死了太多人了,收手吧?”

南宮宏燁長嘆一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千白自告奮勇道:“容我去勸降,還望爹討一道圣旨,救救這十幾萬無辜的百姓。”

土城墻之上,鮮血滲透進黃色的泥土之中,整座土城墻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李歸仁親自駐守城頭,他麾下五千精銳步卒渾不懼死,他們身后是自己的父老鄉親,一步也不能退。

一連發動了十余次攻城,漢人禁軍傷亡慘重,南宮宏燁不得不暫緩攻城,南宮宏燁沒想到李歸仁麾下將士竟然如此頑強,如今長安城的目光皆落在南城,新朝也需要一場勝利來掃除疑慮,樹立威望。

南宮宏燁知道此事李歸仁是困獸猶斗,若是長時間圍困,不出一月十余萬胡人的糧草消耗殆盡,就能不戰而勝。但是,長安百姓的民心等不了。

滿城的憤怒,需要用鮮血來洗刷。

南宮宏燁回到大帳,來回踱步,他知道胡人為何奮戰到底,一旦被禁軍攻克了城墻,等待十余萬胡人百姓的是冰冷的戰刀。

可是,若是南宮宏燁縱兵屠戮胡人,這頂黑鍋仍需自己來背。背鍋南宮宏燁倒是無妨,只是,看著麾下的將士浴血廝殺,將生命徒留在這南城的荒蕪之中,南宮宏燁于心不忍。

南宮宏燁突然想到了千白的智慧,如果千白有計策破敵,也會減少許多傷亡,立即差人將千白帶來。

千白剛進大帳,南宮宏燁立即問道:“白兒,你可有破敵之策?”

千白不言,南宮宏燁平靜道:“條件可以談。”

“讓他們活。”

“不能全活。”

“讓百姓活,軋犖山嫡系都尉以上將領按罪論處。”

南宮宏燁雙手負后,沉思了半晌,平靜道:“底線,突厥人必須死。”

“讓我進城。”

“不行,怎能讓你冒險。”

“我要一道圣旨,赦免其他胡人的圣旨。”

南宮宏燁看著千白的堅定眼神,立即返回宮城,與李密商量一番,長安百姓的怨恨需要排解,卻也不能用十余萬人性命的代價,南宮宏燁是認認真真想過,拿突厥人的鮮血來撫慰民憤足矣。

李密思量過后,問道:“胡人如何安置?”

南宮千白給予了南宮宏燁計策,易服改制,胡人漢化。

李密點了點頭,“南宮將軍好計策,但胡人如何能信你。”

“圣旨,加上我的承諾。”

李密沉思良久,諸多結果在腦海推演過后,平靜道:“我去請旨。”

“多謝右相。”

將相和,長安方和。

顏令賓在店小二的幫助下,將三個爛醉如泥的家伙搬上了租借的馬車,一同回將軍府。

顏令賓雖不知緣由,只是知道他們肯定很傷心,三個她這輩子見過最是堅強的男人的眼角都掛著淚痕。

一醉解千愁。

徐天然醒來,已然過去了一天一夜了,顏令賓伏在徐天然床榻睡著了。徐天然揉了揉太陽穴,輕手輕腳起身。

奈何,醉意未去,一不小心磕碰了桌角,一只茶杯落地,徐天然眼疾手快,猛然抓住了茶杯。

動靜微小,顏令賓卻驚醒了。

四目相對,徐天然當場石化了,顏令賓倒是大氣,率先說道:“你醉了一天一夜,我擔心,便留下來照顧你了。”

徐天然撓了撓頭道:“麻煩顏姑娘了。”

顏令賓也不問徐天然究竟為何事買醉,只是膈應他一句疏遠的顏姑娘,意味深長微笑道:“徐公子是嫌棄我是青樓女子,才刻意疏遠嗎?”

徐天然連忙擺擺手道:“不是,顏姑娘誤會了。”

顏令賓背過身去,酸溜溜道:“那日初次進我閨房也沒見你這般正人君子,如今拯救了長安,名利雙收了,就開始擺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愛惜自己的羽毛了?”

徐天然眼見誤會越來越深,真是百口莫辯。

顏令賓瞧見徐天然一副為難的樣子,噗嗤一笑,“逗你的,哈哈。”

徐天然心里覺得,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顏令賓神情落寞,眼眸低垂,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就把它深埋,窗戶紙就不捅破了,僅在心里留一絲念想吧。

徐天然趕忙拜別了顏令賓,飛一般奪門而去,醉酒誤事,一天一夜,不知南城的戰事如何了。

“膽小鬼,我還能吃人不成?”顏令賓小聲嘀咕,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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