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大殿。
龍王在大殿之中咆哮,“一群廢物,四大神將加上妖王煉獄都不能將區區幾名人類修士拿下,還讓人類修士毀了事關妖族千年大計的氣運通道。全他娘婊子養的廢物。”
龍族神將皆嚇得瑟瑟發抖,此次四大神將出師不利,不僅損兵折將,更是沒能保住氣運通道,龍王震怒,他們極為驚恐,生怕龍王盛怒之下嚴懲他們。
四大妖王饕餮、梼杌、混沌、窮奇卻各自神態自若,饕餮雙手環抱,悠閑自得。
梼杌更是放肆地坐在地上,目露兇光。
以人形示人的混沌雖然沒了四只翅膀,臉上仍舊一馬平川,沒有五官,看著有幾分嚇人,又有些滑稽,但是沒人敢嘲笑他的面容。
窮奇倚靠在柱子上,閉目養神。
在妖族,等級觀念極為森嚴,能躋身為妖王,不僅有著極為強悍的戰力,更有著高貴的血統,而四大妖王皆是妖族數千年來最兇悍和高貴的存在,連龍王都:要忌憚三分。
約莫可以看成大半個妖族皆在龍王統治之下,而四大妖王則是龍王麾下的裂土封疆的一方諸侯。他們既臣服于龍王,又有著自己強悍的實力,各自部族勢力也很強大。若是他們聯合在一起,勢力比龍王嫡系部族更為強悍,但是妖族與人族一樣,各族之間都各有嫌隙,想要抱團取暖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們有聯盟之心,龍王也不會給他們聯盟的機會。
這便是龍族強盛卻也局限之處,不然鳳凰一族已然式微,以龍族的實力定能夠吞并鳳凰一族的領地,達成一統妖族的大業。
可是,龍王有此心,卻無法真正付之行動,畢竟龍族內部也有妖王和鳳凰一族交好,龍王只能在暗中謀劃,離間鳳族和凰族,只要鳳凰一族之間嫌隙越來越大,不需龍族出手,鳳凰一族遲早會自動消亡。
龍王瞪了眼囚牛,囚牛頓時渾身濕透,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屁股高高翹起。
龍王語氣冰冷道:“囚牛,你是神將之首,你可知罪?”
囚牛使勁磕頭,龍宮大殿極為堅硬的地板都出現龜裂,妖王窮奇都能感覺身后的柱子隱隱震動,足見囚牛磕頭力道之大。
“屬下該死,還請陛下治罪。”囚牛可憐兮兮道。
囚牛身后,睚眥、朝風、蒲牢也都跪在地上,一同等待龍王的責罰。
與四大妖王相比,九大神將可就沒有那么崇高的地位,是龍王嫡系部落的首領,自然全部聽命龍王差遣。
他們的生死都捏在龍王手上,哪里有半分勇氣膽敢拂逆龍王之意,龍王一怒,他們都瑟瑟發抖,稍有不慎就會被龍王奪去神將之位,逐出龍族,今后的日子就成了山澤野妖,成了橫斷山脈里的孤魂野鬼。
梼杌睜開眼睛,沉聲道:“陛下,以我之見,此番任務失利罪不在神將,在于妖王煉獄。如今供奉在祖廟的狻猊、狴犴、負屃和螭吻的本命天燈皆已熄滅,唯剩下赑屃本命天燈尚存,恐怕他此時也被人族修士所囚禁,而煉獄非我龍族之人,又不知蹤影,我猜測,恐怕煉獄已經背叛了龍族,反而幫助人族修士屠戮神將,最終導致龍族洛溪之行損兵折將,更失去了那條氣運通道。”
囚牛微微側過臉頰,余光看見妖王梼杌的仗義執言,甚是感激。
只是,囚牛的目光,梼杌根本懶得多看一眼。
饕餮補充道:“人族有句名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年煉獄投奔龍族我就一直反對,他身上并龍妖族血脈,甚至連妖族血脈也不曾有,他仍舊是人類心性,咱們祖先都吃夠了人類狡詐帶來的苦頭,千古流傳一個真理:人類背信棄義,無一可信。
我以為龍族當以此為戒,更要果斷處置,當務之急要在橫斷山脈搜尋煉獄蹤跡,一旦發現,格殺勿論。若是煉獄藏身人間,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叛徒殺死,如此才能震懾宵小,讓妖族不敢有一妖生背叛之心。”
當年,煉獄加入龍族,背后的秘辛龍王歷歷在目,煉獄已經對人間徹底失望,他心中對人族的怨念比起四大妖王都來得更加強烈,龍王大悅,就將煉獄收至麾下。
當然,煉獄能成為妖王,一方面是龍王看中煉獄的強悍戰力,煉獄詭異的修為令龍王都能感覺到幾分懼意,另一方面則是想要在龍族培植新的勢力,煉獄不過是孤身一人深入龍族,獨自一人更需要得到龍王的臂助,而煉獄身后并無部族,剛入龍族就提議在洛溪修建氣運通道,一番謀劃更是讓龍王感到欣喜。
煉獄一手主持氣運通道的開鑿和修建,更是守護氣運通道三十年,從未出過紕漏,深得龍王信任。
氣運通道運轉二十余載,為龍王帶來了極大的裨益,本就是飛升境大圓滿的龍王更是觸及到了夢寐以求的那一步。
龍王漫長的一生,三十年不過白駒過隙一般,短短一瞬境界攀升如此之快,令龍王也驚嘆于氣運通道的無盡妙處。
流入橫斷山脈的氣運皆落入龍族掌控之中,而龍王一人獨占八成氣運,剩余兩成,四大妖王各得半成。
四大妖王從龍王那里得知,四人共分一半氣運,哪里知曉龍王一人獨占八成。
煉獄原本謀劃更為遠大,將人間氣運散落于橫斷山脈,這些氣運將如春雨一半滋潤橫斷山脈,莽荒的橫斷山脈便會愈加煥發蓬勃生機,或許歷經百年千年之后,橫斷山脈的氣運可以與人間氣運比肩。
這是一步大棋,更是令人間難以抵擋的陽謀,縱然將來人間發現了妖界的變化,卻也不能徹底扭轉氣運大勢。
氣運虛無縹緲,又無處不在。
一旦妖界占據天下氣運半數,妖界就重新有了與人間相抗衡之力。
歷經千年之后,會有越來越多的天資極佳的大妖如雨后春筍一般從橫斷山脈的土壤里破土而出,支撐起妖族的脊梁。
只是,這一步極其深遠的勝負手,終究沒能逃過龍王的私欲,在龍王心里,自己的地位和權勢比起妖族的大勢不知重要多少倍,誰管妖族千年之后會冒出多少飛升境、陸地神仙境、乃至天仙境大妖,在龍王心里,唯有自己的境界才是實打實落在口袋里的好東西。
煉獄的謀劃于妖族而言是功在千秋的大買賣,然而遇見了只會盤算蠅頭小利的龍王和四大妖王,煉獄已然有些失望了。
妖族大勢未成之際,輕易多冒出幾只飛升境大妖、或是陸地神仙境大妖是壞事而不是好事。
一旦天機閣察覺到妖族出現了不同尋常的大妖,就會追根究底查探緣由,一旦找到了原因,必然會引來人間修士的圍剿。
如今,妖族勢弱,在人族修士眼里多一兩只陸地神仙境大妖又有何用,而且一旦人妖大戰重現,天地對于大修士出手的限制解除,妖族剛剛冒出的一兩只陸地神仙大妖哪里逃得過人族大修士的屠戮。
一旦,大妖身死道消,身上氣運散去,若是人族頂尖的大修士運用神通術法,將這股氣運重歸人間,于妖族而言那就是滅頂之災。
或許,從此以后妖族再也無力與人類抗衡,橫斷山脈的氣運會愈加頹敗,直至萬年以后,妖族連靈智也不得開啟,恢復了獸性本能,徹底淪為野獸回歸山林。
若氣運散布橫斷山脈,氣運自然而然會落在許多天賦異稟的年輕大妖身上,在激烈的爭斗之中,會有越來越多的年輕大妖成長起來,到時候縱然人族察覺了妖族的異樣,也難以將茫茫萬里的妖界妖族悉數屠戮。
而人妖大戰將會是一場對妖族的磨礪之戰,飽經戰火之后,妖族方能重新崛起。
妖族之利在于壽元綿長,可以有悠久的歲月修行。
妖族之弊亦在于壽元綿長,整個妖界充斥著腐朽的味道。
煉獄之策是陽謀,既針對人間,又針對妖族。
于龍王而言,若是他胸懷整個妖族命運,他能放下自己權勢,愿意成為后輩大妖的墊腳石,那么妖族興旺指日可待。
但是,龍王的內心是自私的,他哪里能容忍后輩大妖占據自己的位置,他可不愿當那被后浪拍在沙灘的前浪。
正是如此,整個妖族才會日薄西山,漸漸式微,成為偏居橫斷山脈一隅的割據勢力。若無萬年前人妖大戰的一紙約定,若無萬年前妖族前輩隕落而祭出的詛咒逼迫人族前輩大能不能在天道天下出手,或許妖族早已在人族的屠戮之下盡數滅絕。
煉獄內心著實厭倦了,人間不值得他立足,妖界亦無他立足之地,他儼然成了孤魂野鬼在橫斷山脈深處獨行游蕩。
龍王沉思片刻,沉聲道:“饕餮、梼杌所言甚是,立即頒布懸賞令,發現煉獄行蹤賞賜十個狐妖美婢,宅子一座,享受龍族金丹大妖待遇。”
龍王轉身,回到王座,緩緩坐下,“即日起,龍族傾全族之力獵殺煉獄,混沌、窮奇率所部精銳齊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混沌、窮奇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剩下的四大神將也松了一口氣,只要還有被龍王利用的價值,暫時性命身份地位就保住了。
轉瞬,妖族上下皆得到龍王命令,通緝令一并送往鳳凰一族,足見龍王殺死煉獄的決心。
忽然,一只侍衛小妖來報,神之使者蒞臨。
龍王不得不走下高高在九級臺階之上的寶座,親自相迎。
一名身材極其火辣,身著火紅旗袍的女子夸張地扭動腰肢,豐碩的翹臀被旗袍緊緊包裹,兩條修長白皙的美腿隨著妖嬈的腳步若隱若現,饒是四大妖王這般見多了滿是騷氣的狐媚也忍不住咽幾口口水。
妖族比起人類天性直爽,心生淫欲亦不會遮掩,便是火紅旗袍女子見了妖王赤裸裸的色瞇瞇眼神也只會引以為豪,并不會心生厭惡。
火紅旗袍女子朝龍王施了個萬福,嫵媚笑道:“我家主人問龍王陛下安好?”
龍王微微頷首,笑道:“本王安好,無影陛下可曾安好?”
“主人安好,不牢龍王陛下掛懷,主人時常提起龍王殿下,念叨著很想念龍肝滋味,改日必會親臨龍族,一嘗妖界珍饈。”
此言一出,除去龍王,眾人臉上皆有慍色。
早年,人族修士在橫斷山脈橫行無忌,就在妖族危急存亡之際,無影大人橫空出世,率領妖族戰勝入境之人類修士,逼迫人類不得踏入妖界半步。
可是,在妖界提及這位妖族的大救星可謂是毀譽參半,更是極其懼怕。
妖族最為強大的龍族和鳳凰一族,曾經對來歷不明的無影十分蔑視,沒想到無影極其狠辣,一人獨戰上代龍王和鳳主,當眾斬殺龍王和鳳主,掏出龍肝鳳髓,吞入腹中。
這是龍族和鳳凰一族的恥辱,火紅旗袍女子卻故意在龍王面前提起。
龍王不過云淡風輕一笑置之,“若無影陛下喜歡,龍某人區區一副龍肝盡管拿去,能被無影陛下啖之乃龍某人之榮幸。”
旗袍女子嫵媚一笑,“龍王陛下可別當真,主人只是開玩笑罷了,只是讓我務必把這個笑話帶到,我也與主人說了,這笑話從我口里說出就不好笑了,可是主人實在是固執,我也是沒辦法。”
龍王雙手抱拳,在寬大的龍袍之下,兩只手緊緊攥著,卻故作輕松道:“笑話由妖族第一美人的蘭罌姑娘親口說出,龍某人歡喜得緊,還望蘭罌在主人面前為龍某人多美言幾句,這份香火情龍某人牢記于心。”
梅蘭罌是無影的御用使者,在妖界大妖之中皆認識這一身火紅的旗袍,很多時候這一襲火紅旗袍降臨便意味著災禍降臨。
梅蘭罌一言便可定妖族部落首領生死。
縱然,梅蘭罌自始至終也才讓八百零八個妖族部落首領自殺或死在她手上,在數千年歲月中,似乎也不太多。
梅蘭罌可從不認我自己是嗜殺之人,一直認為自己可是菩薩心腸,許多時候,主人下令讓她自行處置之事,她可是一時心軟就饒了不少妖族部落首領,賞了他們全尸,世間哪里有自己這般菩薩心腸的大妖。
梅蘭罌嬌媚笑道:“龍王陛下說笑了,人家哪里敢掙龍族的香火情,我是得了主人的差遣,前來送信,天機閣有一樁大事,事關妖族命運,龍王陛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龍王哪里敢拒絕,四大妖王在梅蘭罌面前也是敢怒不敢言,眼睜睜看著龍王的神情凝重,想來必不會是什么好事?難道龍族和鳳凰一族戰事又起?
言罷,梅蘭罌狐媚的一雙眸子直勾勾看著波瀾不驚的龍王,臨走還不忘拍了拍龍王的屁股,還不忘說道:“我這是拍了個龍屁。”
龍王的屁股哪里能摸得?
只是,在梅蘭罌眼里,整座妖界的妖屁股都摸得,連自家主人撲到自己身上之時,屁股還不是任由自己摸。
待梅蘭罌遠去,眾人方敢問龍王,災神梅蘭罌所來究竟所為何事?
龍王重重嘆息一聲,“開戰了。”
此言一出,足以震驚人妖兩界。
一只孤零零大妖,穿一襲黑袍,遮住腦袋,在偏僻的橫斷山脈深處一人獨行。
走過人間,厭倦人心。
走過妖界,恥于為妖。
煉獄在心里苦苦問道:“我究竟是誰,我該去何方?”
忽然,走過千山萬水,煉獄內心已經有些疲倦,察覺到前方三百余里處就有一座妖族小城寨,便獨自前往。
臨近小城寨,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什么人,膽敢擅闖兔精部落?”
煉獄斜眸看了眼一道小小身影,叉腰又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儼然有幾分大人模樣。
煉獄身心疲憊,不想多言,既然小部落不歡迎,他轉身就要離去。
這下輪到這只名為青青的小兔精感到抱歉,看來是自己太兇了,嚇跑了這只可憐兮兮的流浪小妖。
眼見黑袍的身影就要走過彎道,青青大喊一聲:“站住。”
煉獄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可愛的小兔精。
青青支支吾吾道:“剛才是我太兇了,我給你道歉,看你也無家可歸,若不嫌棄,就到我家住一晚,你看咋樣?”
煉獄化身村長模樣還是有幾分和藹可親,雖然一身黑袍讓他的氣質顯得愈加陰郁,但是在青青眼里,他一看就不是壞人。
也正因為這個城寨居于妖族深山,信息溝通不便,這座兔子精怪的小村落不知最新的通緝令,青青將煉獄迎入村子,兔精一族熱情款待了煉獄,讓心如死灰的煉獄在小小兔精部落找到了一絲溫暖。
小兔精名為青青,引著失魂落魄的煉獄回到村子,以為煉獄是一只無家可歸的可憐精怪,便讓煉獄住下了。
煉獄只看了一眼就發覺青青所在村落有古怪,成年精怪要么太老,要么太小,要么就是女妖,正值壯年的男子精怪更是寥寥無幾。
只是,煉獄不過一名過客,不適合多問?
本打算在小村落過一晚就走,沒想到和青青聊著聊著就不想走了,就暫且住下了。
翌日,兔精酋長去集市趕集,尋思著將山里的收成賣掉一些,購買些布匹,給村里的孩子和婦人們縫制一些新衣裳,過個好年。
縱然是妖族,也需要交易,只是不同于人間完備的交易體系,妖界深山老林的弱小部落,連錢幣都沒有,只能以物易物。
兔精酋長推著沉甸甸的一大車兔子精怪勞作了一年而產出的蘿卜、青菜,還有各種森林蔬果,滿滿當當一大車,兔精酋長以為應該可以過一個好年了。
兔精一族產出的蘿卜、青菜和蔬果在橫斷山脈很受歡迎,連蘿卜都比其他部落要甜許多,在集市尋了處空地,就開始擺攤。
集市最大的一座木屋墻壁上,懸掛著妖族最新的通緝令,兔精酋長揉搓了一番紅通通的眼眸,只見擺在最高處最顯眼位置懸掛一張最新的通緝令,通緝妖族叛徒妖王煉獄。
兔精酋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上的蘿卜滾落在地,摔在泥土里發出沉悶的聲響,而兔精酋長眼神呆滯,甚至身體都微微顫抖,而自己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