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城下一戰,人族向死而生,踩著尸山血海,登上了城頭。
龍族徹底敗亡,龍天行最引以為傲的四大巨龍,如今僅僅剩下火龍、雷龍和水龍在率領殘部苦苦支撐。
瓢潑大雨。
火龍被斷水連珠劍一劍斬殺,傾盆大雨之下,火龍之威力驟減,這給了斷水極佳的機會,不然在沂水河畔,面對人族絞殺都能逃脫,而在般若城,竟然在與斷水捉對廝殺中敗亡。
突如其來的暴雨,讓火龍連自爆竅穴的機會都把握不住。
天機閣的高手們四處出動,尋找龍族大修士的蹤跡,每一個大修士都積攢下不菲的身家,如今龍族敗亡已成定局,人族修士聯袂出擊,龍族大修士除了四處逃竄,又能如何?
此時的龍族大修士儼然成了人族眼中行走的錢袋子,逮著一個定然是不死不休,不僅他們的渾身攜帶重寶,連他們的尸身皆是寶,人族此時哪里會放過他們。
雷龍、水龍被逼到絕境,已經心如死灰,趁著瓢潑大雨,縱然要死,也要拉更多的人族陪葬。
雷龍若自爆竅穴,必能引得漫天紫雷落下,整座般若城都會為紫雷所籠罩,到時候整座般若城夷為平地,進入城中的人族士卒和妖族士卒,滿城的百姓皆死。
水龍致命一擊,可以引濤濤江水倒灌般若城,雷電加洪水,轉瞬,人族大軍恐怕也會折損大半。
這便是修士之爭,往往不會將敵人逼上絕路,誰也不能想象一名飛升境強者臨死一擊究竟有多么恐怖,縱然人族修士聯袂出手抵御,人族大軍也會有數萬人死在一擊之下。
鳳族大軍在鳳斯禮率領下,兵臨般若城下十里。
鳳斯禮眼見雷龍、水龍就要鑄成大錯,來不及思索,展翅飛翔,進入城中。
人族修士已經將雷龍和水龍團團圍住,天機閣三大飛升境董維古、孫昌黎和孔德明身在最前頭,此時,雷龍和水龍插翅難飛了。
人族修士不知龍族之威力,在人族眼里,冰霜、火龍皆被輕松屠戮,這雷龍和水龍亦如是。
龍族昔年統治天下,莫說這蠻荒的橫斷山脈,整座天地至今也為龍威所震懾。天下王朝以龍為圖騰,龍更為天子之象征,以龍威震懾萬民。
雖說真龍萬年前皆以伏誅,如今的龍天行也罷,四大龍王也罷,真龍血脈已經十分微薄,但是,正是這一縷真龍血脈,一旦徹底消散,必會與天地法則相共鳴。
天龍王將整座東湖甩到了天空之中,徐天然的紫雷落下,吳清風和朱子柒的水汽引子,終于造就今日的狂風暴雨氣候。
雖然如今天氣令無影的戰力驟減,但是于雷龍和水龍而言卻是極佳戰場,雷電交加、傾盆大雨,雷龍和水龍如魚得水。
董維古、孫昌黎和孔德明正要給予雷龍、水龍致命一擊,只見忽然天地變色,漫天雷電為雷龍所牽引,雨水不再落地,而在雷龍和水龍周身筑起一座雨水城墻。
三大劍仙的劍氣再鋒銳,經過了水墻的削弱落在雷龍和水龍身上皆不痛不癢。
周遭修士們喧鬧不已,紛紛喊打喊殺,一定要將雷龍和水龍徹底消滅,更要將他們剝皮拆骨,眾人已經開始分配戰利品了。
鳳斯禮一劍破空,一道火光乍現,鳳斯禮平穩落在水墻之下,抱拳道“在下鳳主鳳斯禮,懇請諸位放雷龍、水龍一條生路。”
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天機閣二等供奉譏諷道“此時放走他們豈不是縱虎歸山,就算鳳凰一族與閣主訂立盟約,但是這般巧取豪奪終歸不大好吧。”
鳳斯禮沉聲道“龍族飛升境龍王的瀕死一擊之恐怖諸位可能不知,雷龍和水龍合力一擊,能將整座般若城全部毀滅,數十萬蒼生殞命,這一方天地將成為煉獄。”
眾人大驚失色,連劍宗三大劍仙也有些遲疑,若真按鳳斯禮所言,一旦雷龍、水龍絕境全力一擊,加之天時地利,縱然三人聯手抵擋,恐怕也難以奏效。
董維古平靜道“依鳳主所言,當如何?”
鳳斯禮誠心道“雷龍王、水龍王,龍天行為了一己之私一意孤心,枉顧人族和妖族的合約,挑起人族和妖族大戰,走到如今絕路是龍天行一意孤行,而且,諸多跡象表明,龍天行所做一切皆是以人族和龍族的鮮血換取白發魔頭重返妖界的機會,你們定然深知,若白發重現,于妖族和人族而言皆非幸事
雷龍、水龍皆有所觸動。
鳳斯禮見有成效,繼續說道“雷龍王、水龍王,若是二位不嫌棄,我鳳凰一族愿誠心邀請二位成為鳳凰一族的護法,與我師父鳳九天一樣,一同守護鳳族,守護妖界。”
雷龍沉聲問道“如今人族侵入,妖族四分五裂,區區鳳凰一族又如何守護妖族?”
鳳斯禮笑道“一場大戰下來,人族和妖族皆知和平才是人族和鳳族共同想要的結果,鳳凰一族愿意牽頭,與人族訂立盟約,人族妖族井水不犯河水,于彼此而言握手言和方為上策。”
良久,鳳斯禮的誠心相邀,加之妖族大義當前,雷龍王和水龍王終于表示愿意歸順鳳凰一族,成為鳳九天和凰清絕一般地位尊崇的護法,于雷龍王和水龍王而言不算辱沒了他們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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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龍王和水龍王仍舊堅持,若是鳳凰一族最終無法和人族訂立有利于妖族的盟約,他們必會脫離鳳凰一族,與人族戰至最后。
鳳斯禮答應下來。
鳳斯禮的舉動讓白發的謀劃又落空了,十萬人族鮮血和十萬妖族鮮血,如今人族和龍族、鳳凰一族全面開戰并未出現,而戰場之上,雖有數萬人族士卒戰死沙場,更有近十萬妖族殞命,但是人族的鮮血不夠,無法完全洞穿白發的封印法陣。
無影提前發動了陣法,讓人族看出了端倪,原本無影相信在瀕臨絕境的龍族必然會選擇和人族同歸于盡,何愁人族和妖族尸首不足。
偌大的般若城有妖族數十萬,龍族大修士一旦決定了拼死相搏,結局終究是會輸掉這一場打仗,但是要留下十萬人族性命如探囊取物。
不過,無影等不了了,如今天空是厚重的烏云,大雨磅礴,本命神通受阻,不然無影傾力一擊,也能讓滿城的影子大軍與本體混戰,在重魔大陣之上留下足夠的尸體,吸收足夠的鮮血也并不難。
可是,諸多的意外讓無影的算盤落空,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何就這般被一一瓦解,無影仰天長嘯,“老天爺,你就不讓我與念初再相見嗎?”
閻羅渾身雨水劃過,眼眸深沉似東湖深不可測的湖水,“小影,我們已經重逢。”
“你就是念初?”
“我只是念初的一部分。”
無影爆喝一聲,喜悅油然而生,宛如一聲驚雷,渾身氣勢暴漲。
無影漆黑如墨的眼眸堅定,“念初,誰也不能阻撓我們重逢,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漫天大雨身后皆有一抹陰影乍現,無影一擊,以雨為劍,漫天飛劍落下,一道道劍光閃耀如晝。
在天空戰斗的徐天然一行人先迎來了這波劍雨。
徐天然連忙攔在朱子柒身前,正十七之法祭出,朱子柒平靜道“區區劍雨,我無妨,但是這么多百姓和士卒,要怎么救他們?”
情急之下,徐天然看著偌大的天地,看著城里的百姓,看著拔刀廝殺的士卒,每一名普普通通的妖族和人類,他們在天道眼里、無影眼里,哪怕是在人族修士眼里,不過是力量弱小的戰士。
但是,他們是母親的兒子,妻子的相公,孩子的父親,在家里他們是不可替代的頂梁柱。
他們是螻蟻怎么了,螻蟻就不配活著嗎?
猛然間,徐天然心中意難平,竅穴之中人間劍嗡嗡作響,徐天然只覺得血脈噴張,轉瞬,人間劍掙脫了靈脈的束縛,沖天而起。
徐天然的心意和雨幕之下所有尋常士卒、妖族連接在一起,所有人的心意在人間劍的串聯下一一說出心聲。
忽然,徐天然神識大鯤虛影乍現,天幕之上,一條大魚,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身為鵬,扶搖直上九萬里。
雨幕上的雨劍皆為神識鯤鵬擊碎,天幕之上一陣陣雨劍崩碎,宛如放了一場雨的煙火。
余笙伸手撫摸雨水,這是東湖水的味道,余笙眼眸里滿滿的苦澀。
父王的抉擇,她理解,為了般若城所有妖族的性命,必要鼎力相助,但是父王心中的苦楚,只有自己能懂。
最是念舊的父親也最感念他人的好,千年來他的心里把無影當成了自己的恩人,天龍魚一族的恩人,而最終走的時候才看透了無影的無情,父親走的時候心中有怨,但是無憾。
天龍一族在迷霧森林,看著熟悉味道的雨水落下,皆跪倒在地,為天龍王送行。
般若城的百姓再是內心冷漠此時也知道了究竟該幫誰,無影的劍雨無差別攻擊,若非被一襲青衫阻擋,整座般若城能活下來的百姓十不存一。
徐天然神識耗費過度,從天空飄落,像一片落葉。
朱子柒輕輕攬住一襲青衫的腰肢,自古英雄救美,今日美救英雄。
一襲青衫在白衣懷里沉沉睡去,朱子柒微微皺眉,內心不禁擔憂,姓徐的似乎又陷入了幻境之中。
煉獄看著天地,一襲青衫救人之心不分人族、妖族,這份純粹的情感令煉獄內心一震,手持人鬼妖佩劍的村長緩緩走入融合的鬼身和妖身之中。
煉獄人身、鬼身、妖身匯聚一起,龐大的妖身和鬼身漸漸縮小,在天上崢嶸畢露的白骨鬼身和五頭十臂妖身竟然漸漸消散,最終仍舊是一襲布衣手握人鬼妖劍的村長人身。
原來,人鬼妖三道最終融合而成的樣貌終究是人的模樣,人為萬物之靈,妖物開靈化作人身,鬼物開靈幻化人形,人才是三道融合的終點。
人、鬼、妖三道合一,踏出了大道的煉獄氣勢暴漲,何為陸地神仙,這才是陸地神仙。
煉獄一劍,氣勢磅礴,整座天地為之震動。
無影一擊失算,不得不返身對付煉獄驚天動地一劍。
煉獄一劍簡單斬擊,無影不敢輕視,傾力匯聚黑影大傘,將閻羅和自己緊緊包裹在黑傘之下。
閻羅的狀態有些詭異,一股股靈魂自月老廟升騰而起,一一匯入閻羅身體之中。
吳清風身形一閃,落在徐天然身前,看著朱子柒將一襲青衫緊緊攬在懷里,而一襲青衫靜靜躺在白衣女子的修長腿上。
吳清風淡淡道“姓徐的,起來。”
朱子柒比了個噤聲手勢,“他似乎陷入夢境之中,不要吵醒他。”
天空,一聲巨響,煉獄劍氣長虹崩碎,黑傘也隨之崩碎,無影身形暴退千丈,煉獄亦后退數百丈。
吳清風隨心劍構筑一道小天地,爆炸余波絲毫不會影響到一襲青衫,就讓他好好睡一覺。
朱子柒輕輕撫過一襲青衫的臉頰,他的肩上總是承擔了太多的責任,與自己身不由己不同,他總是自己將責任扛起來,短短二十余載的人生,似乎從朱子柒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一刻悠閑的時日。
青山鎮,看似吊兒郎當的孩子,他又何嘗有過一日悠閑的童年時光。
驀然回首,不說旁人,便是青云榜前十的少年才俊,有哪一個人修行有他這般艱難。
本事凡人之軀,拾級而上,走上了一條修行的康莊大道,正是自人間來,一心行人間事,做任何事皆謹小慎微,看似天底下最怕死之人,但是真的在大義之前,又搖身一變,成了最不怕死之人。
吳清風是外冷內熱,徐天然是外熱內熱,為了凈土和千白,他們愿意冒險跨過橫斷萬里山河,來到無影、閻羅謀劃了千年的修羅場,只為了自己對得起自己的內心。
試問天下修士有幾人能做到?
朋友,酒肉居多。
真心在你困難之時愿意拉你一把之人有幾個,愿意冒著性命危險而出手相助的又有幾個?
朱子柒柔情似水看著一襲青衫,若是朋友,青衫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若是敵人,青衫是天底下最不好的敵人,就是不知道若是道侶,究竟好不好?
朱子柒沒來由臉色微紅。
赑屃撐起一團雨幕,將爆炸余波攔住,只為讓燕回樓不受爆炸余波的侵襲。
整座般若城,在大雨之下,煙塵滾滾,人們紛紛躲到空曠之地,而平民的房屋十之七八皆倒塌,反倒是富貴人家的房屋仍舊傲然挺立。
不過,富貴人家也不敢在房屋內躲藏,似乎淋著雨更安全一些。
無影吐出一口烏黑鮮血,煉獄也是氣血翻涌,這就是陸地神仙的威力,不過照面一擊,竟有如此威勢,若真的分出勝負,雨幕之下又有幾人能活?
閻羅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區區陸地神仙而已,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轉瞬,天幕之上的海市蜃樓,浩然如海的靈魂砸下,在血水的侵襲之下,月老廟的結界愈發損毀嚴重。
一縷縷神魂自月老廟逃竄,紛紛回到閻羅軀體之中,閻羅的眼眸愈加漆黑,頭發愈發白亮。
“我就是白發,南宮念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