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
沒有出現。
半步陸仙的一擊,天空之上流光溢彩、劍氣盈天,轟然炸裂開來。
一襲青衫身前大圓破碎,十八銅錢陣的十八個傀儡護在徐天然身前,發揮出最強力的防御力,徐徐更是咬緊牙關,迸發出全部靈力。
終究,在這一劍之下,一襲青衫和一粒小小黑影如同被秋風卷起的落葉飄落,十八個傀儡如同十八塊碎石紛飛。
幾滴溫熱的血珠低落在趙欣兒臉上,趙欣兒輕輕撫摸臉頰,不知為何內心有莫名的感傷。
他死了嗎?
莫說他不過是飛升初境修士,縱然是飛升境大圓滿修士遭受這一劍恐怕都難以全身而退。
趙欣兒秋水眸子遠遠看著天幕之上一襲青衫的身影,飛濺的鮮血
錢塘一聲令下,滅神弩箭矢弓弦拉滿,箭矢裝上矢道,錢塘一手高高舉起,準備朝著趙敏射出。
趙敏匯集四人的一擊對自身靈脈損傷極大,雖然一擊得手,但是自身也是強弩之末,面對滅神弩,趙敏也流露出恐懼神情。
蘇氏宅邸之中,羊角辮小姑娘剝了滿滿當當一大把瓜子,一股腦全部塞入嘴中,閉上眼睛,慢慢咀嚼起來,滿滿的幸福感。
錢彬彬百無聊賴看著天際,自己真的像成了人質一般,走不得、跑不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錢彬彬長吁短嘆。
羊角辮小姑娘吃完了瓜子,見錢彬彬一臉惆悵,兩條疏淡的眉毛擰在一起,做了極其激烈的思想斗陣,終于從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瓜子,低頭瞧了瞧,又淅淅瀝瀝掉了幾顆,變成一小把了,這才伸出手來,把瓜子放在錢彬彬面前,“喏,給你的。”
錢彬彬看著羊角辮小姑娘百般不舍的模樣,笑道“蘇小姑娘怎的突然大方起來了,原先不是一顆也不給我吃,現在卻一下子給這么一大把。”
蘇暢眨巴眨巴眼睛,天真道“我怕雨墨姐姐怪我不懂禮節,怠慢了客人。”
錢彬彬哭笑不得,“不過一介人質而已,算什么客人。”
蘇暢歪著腦袋,一雙杏眼瞪得愈大,“你是人質嗎?雨墨姐姐可沒跟我說,只是說你在蘇氏宅邸就護你安全,你若出了蘇氏宅邸,就不用管你了。”
這下輪到錢彬彬獨自凌亂,實在想不出這是哪門子安排,“小姑娘,你年紀這么小還能保護我,是我保護你還差不多,我好歹是堂堂七尺男兒,有的是力氣。”
蘇暢這下來勁了,擼起袖子,“咱們比比。”
錢彬彬有些心虛了,蘇暢環視一周,指著眼前的石桌,“就它了。”
蘇暢二話不說,兩根手指輕輕捻起,厚重達千斤的石桌就在蘇暢手上宛如捻著一片輕飄飄的樹葉。
蘇暢玩性大發,突發奇想,石桌就在手上轉動起來。
錢彬彬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幾乎崩碎了。
蘇暢以為錢彬彬堂堂七尺男兒,應該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就要將石桌丟給錢彬彬。
錢彬彬見狀,立即伸出手掌,沉著道“打住,咱們比文不比武。”
蘇暢兩條疏淡的眉毛緊鎖,氣鼓鼓把石桌重重扔在地上,“你是看不起我的實力嗎?那咱們比個大的,我去把錢塘江整個舉起,吊在半空之中,咱們比試誰舉的時間更長。”
錢彬彬徹底傻眼了,眼前貌不驚人的小姑娘莫非是真正的頂尖高手,錢彬彬儼然打了退堂鼓,輕輕咳嗽一聲,尷尬笑道“蘇小姑娘,咱都是斯文人,吟詩作對即可,莫要整那些驚天
動地之事,回頭驚到滿城百姓就不太善咯。”
蘇暢直接哇哇大哭起來,“你欺負我,明知道我不愛讀書還要跟我比試吟詩作對,我要跟雨墨姐姐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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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彬彬這下心里有底了,話說自己也是目不識丁,好在遇見了同樣是胸無點墨的羊角辮小姑娘,不然自己的臉面可要徹底丟光了。
錢彬彬出言安慰,柔聲道“咱們不比試了,坐下,繼續吃瓜子嘮嗑,如何?”
蘇暢這才止住了哭泣,乖巧點頭道“大哥哥,你還挺好的,別人都笑話我沒文化,說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錢彬彬嘴角微微抽搐,能把錢塘江掛在天上之人,這四肢可不是一般發達,膽敢這般揶揄羊角辮小姑娘之人細細想來,整個蘇氏也屈指可數。
錢彬彬眼角余光瞥了眼梧桐樹,在蘇暢耳畔輕聲道“大哥哥發現了那棵梧桐樹上有一個壞人,他想要搶你的瓜子,你偷偷出手教訓他一下。”
蘇暢凝眸一看,梧桐樹上還真藏了個人,輕聲道“大哥哥真厲害,我都沒發現,你卻先發現了,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錢彬彬挺直了腰板,擺出一副高手模樣,“不敢當。”
蘇暢從口袋里捻出兩顆瓜子,指尖一彈,兩顆瓜子宛如飛劍,氣貫長虹。
轉眼,就聽見死士水尖叫一聲,從樹上跌落。
錢氏五行死士,以死士水的隱匿功夫最佳,若非他是故意讓錢彬彬知道他的身形,恐怕他就是到了錢彬彬跟前,錢彬彬也看不見他。
可惜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少主出賣了。
羊角辮小姑娘說時遲那時快,身形一個閃爍,出現在死士水身前,厲聲道“什么人,膽敢覬覦姑奶奶的瓜子。”
死士水身上兩處竅穴被瓜子釘住,不能動彈,幽怨地看著少主。
錢彬彬奔跑了小一會兒,氣喘吁吁出現在羊角辮小姑娘身前,解釋道“估摸著就是一個偷瓜子的小毛賊,你就放他走吧。”
這下羊角辮小姑娘不樂意了,氣鼓鼓道“這么大的宅子,秘籍銀錢無數你不偷,你偏要偷我的瓜子,簡直罪大惡極,看我不取你狗命。”
死士水臉上兩抹通紅胭脂仿佛都被嚇得黯然失色,眼前的小姑娘著實嚇人,境界令人捉摸不透。
錢彬彬無奈道“難不成秘籍和金銀錢財還比不過蘇小姑娘的瓜子來的貴重。”
蘇暢捂著自己口袋里的瓜子,緊張兮兮道“秘籍和金銀就藏在主樓地下密室之中,如果你現在改主意不偷瓜子,改偷秘籍金銀的話,我就放你走,我還能給你花張地圖。”
錢彬彬一拍腦袋,自己真是長見識了,不論哪個宗門都有這么個人,還不是早早就被敗光了。
死士水哪里敢說個不字,蘇暢心念微動,兩粒瓜子從竅穴中回到手中,死士水終于得以動彈,信誓旦旦道“感謝小姑娘不殺之恩,小的從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做偷盜之事。”
蘇暢又歪著腦袋沉思良久,搖搖頭道“大可不必,你既以偷盜為生,那便要勤加修行,可不能再這么容易就被人抓到了。”
死士水連忙道謝,飛一般逃竄,轉瞬,消失無蹤。
錢彬彬幽幽道“你都把秘籍和金銀財寶的位置都告訴外人了,就不怕宗主怪罪下來?”
蘇暢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主樓可是蘇家禁地,有老祖坐鎮,誰敢來?我倒是想看看熱鬧,真期待有人去偷上一偷。”
錢彬彬朝著蘇暢豎
了個大拇指,“蘇小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蘇暢嘴角微微揚起,“那可不?”
茶肆之內,錢萬三請青兒姑娘彈奏一曲《十面埋伏》。
青兒神情凝重,她雖不懂修行,但是聽著龍王廟那頭的巨大動靜,吳越肯定發生了不得的大事了。她在擔心錢塘的安危,有些心神不寧。
顧先生已經被錢萬三請上桌,二人把酒言歡。
顧先生眼瞎心不瞎,眼前之人必然是大人物,但是與顧先生相談卻毫無架子,仿佛就是跟鄰居家的富家翁嘮家常。
錢萬三問道“先生,為何要在茶肆之中說關帝廟四金蘭的故事?”
顧先生撫須,爽朗笑道“一來,老夫有幸曾蒙四位少俠搭救,將他們的故事說與天下人聽便算是略報當年莫大恩情。二來,老夫大膽斷言,未來江湖廟堂三十載將是這四位年輕人的天下。”
錢萬三微微點頭,又與老先生同飲了一杯酒,繼續問道“緣何先生尤其愛說那姓徐的小子?”
顧先生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我呀與那姓徐的小子最是投緣,要不是我的閨女略大了幾歲,又不會修行,不然真想當他的岳丈呢?”
錢萬三跟著陪笑,“我也覺得可惜,若是我有個閨女也想嫁給他呀。”
顧先生更是止不住話茬,娓娓道來“老夫這雙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心里敞亮著呢,徐公子可是江湖不世出的天才,他還跟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不一樣,他身上有一種味道,叫煙火氣,聞著那股味道才覺得親切。不像客官您,雖然對老朽也是客客氣氣,但是聞不著這股煙火氣,坐的再怎么近,心終究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用徐小子的話來說就是尿不到一壺里去。”
花染神情凝重,這老頭莫不是喝酒了,已經開始胡言亂語。
反倒是李長安對目盲先生刮目相看,內心敬重了幾分。
甲乙聽著這一席話覺得舒坦,多少年過去了,可不曾有人在老爺面前說這么大逆不道的話。
錢萬三頗有興致,繼續問道“煩請先生聞聞,老夫身上還有什么味道?”
顧先生輕輕吸一口氣,淡然道“糞土味。”
花染厲聲道“大膽,敢污蔑我家老爺。”
錢萬三擺擺手,嚴肅道“這里沒有你插嘴的份。”
錢萬三轉過來,對目盲先生各位敬重,和顏悅色道“先生鼻子可真靈。”
姑蘇錢氏富甲天下,身為錢氏家主最不缺的就是錢,自然視錢財如糞土,顧先生一語中的。
當然,錢萬三也不與老先生掰扯,自己雖是視錢財如糞土,卻也視錢財為生命,只是淡然道“當花錢的時候,千金萬金該花則花,當掙錢的時候,一文兩文,要掙也掙。”
顧先生很是高興,笑道“客官言之有理。”
顧先生朗聲道“啊虎,再拿兩壺酒來。”
茶肆外頭,馬蹄聲由遠及近。
錢萬三輕輕拉住顧先生的衣袖,笑道“先生,不必了,老夫先辦正事,回頭再和您老人家好好喝兩壺。”
顧先生也是知趣,平靜道“客官先忙正事,小老頭不叨擾您了。”
錢萬三朝顧先生拱拱手,“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算不得叨擾,是我失了禮數,還望先生見諒。”
顧先生微微躬身,“小老頭不過是江湖的一粒塵埃,擔不起客官的歉意,客官您先忙正事,小老頭在這等著您便是。”
千白,再入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