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沉聲道:“唐天雖罪大惡極,均其一人所為,禍不及家人,但是為防萬一,將唐天送至蒲州,置一處田產安度晚年,他的諸子均調入山莊,勤加修習,不得出山莊一步。”
唐昊此舉顯而易見,要將唐天一脈盡數掌控,以免節外生枝。
原來和唐天相勾連的兩位長老殷勤點頭稱是,此時巴不得快點和唐天劃清界限,唐昊所言禍不及家人此言便是對兩位長老的安撫,連唐天的家人都不牽連,他們只要撇清和唐天的關系也能得個好結局。
唐天竟然嘻嘻笑了起來,怒斥兩位長老,“果然是墻頭草,你以為他會那么大度,連親弟弟都能廢了,你們能有什么好下場,我就在山下等著你們生死道消的消息。”
唐天看著自己布滿皺紋的雙手,情不自禁瘋傻癡癲起來,猛然右手插進左眼,將鮮血淋淋的眼珠對準唐昊,惡狠狠道:“我詛咒唐昊嫡親血脈破鏡之時萬魔纏身,永墜魔道,永世不得為人。”
頓時,唐天周圍黑色污穢氣息彌漫,一道陰毒符咒升起,唐昊大驚失色,橙黃色靈力像一道保護傘緊緊將污穢氣息包裹。但是,污穢氣息頓時暴漲,沖破了靈力的禁制,詛咒已成。
詛咒在魔道中也是禁術,不曾想唐天竟然能修煉詛咒之中最為惡毒的血咒,以巨大的代價詛咒血脈,那是世世代代深入血脈的詛咒,若不破除,不出數代,唐昊一脈不是徹底淪為魔道,就徹底成了凡人。
唐昊怒斥,“你膽敢如此,竟然學了魔道毒咒,你是要毀山莊千年根基,你會成為山莊的千古罪人。”
唐天狂笑不止,“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廢去我靈脈竅穴的那一刻時,我已經將全身靈力獻祭,再用早就施加了毒咒的眼珠的獻祭,詛咒會一直籠罩在你嫡親血脈之中。”
唐天仰天長嘯笑,“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我不過爛命一條,你要就拿去吧,但是百年、千年、乃至萬年,詛咒會在你血脈之中陰魂不散,你的后人別想再破鏡了,若是強行破鏡就墮入魔道,成為魔頭,在江湖人人得而誅之。唐昊,我輸了,你也輸了。”
在座諸位長老面面相覷,魔道毒咒他們是深知其中利害,難不成山莊嫡傳一脈就要徹底沉淪了,原本天資卓著的云龍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停留在人境,終生不得破鏡,修行之路也成了斷頭路。
唐昊更是雙拳緊握,爆發出“咯咯”聲響,唐典更是直接出手,要直接打殺了唐天,但是唐昊出手阻止了。
唐典責怪道:“宗主,他已入了魔道,萬不可留啊。”
唐昊無奈道:“他的性子我最了解,若是我們擊殺了他,興許會帶來更大的詛咒,他應該早就將自己的身軀也當作了祭品,只等我們出手,就會觸發某種禁制,到時候山莊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唐天發狂了似的嗤笑道:“自始至終都是婦人之仁的膽小鬼,我不過剩下一副爛皮囊,你都不敢動我分毫,有何臉面繼續做宗主?”
唐典深以為然,立即將唐天押解下去,徹底囚禁起來。
唐昊額頭青筋凸起,怒意滔天,若是能將唐天擊殺他早就殺了他,但是他知道若是出手殺了唐天,或許會帶來極為可怕難以承受的后果。
唐天眼眸暗沉,緊咬牙根,恨極了唐昊沒有出手將自己殺死,若是這般,引起體內的鬼滅咒,就能侵蝕唐天的靈魂,自己的靈魂霸占唐昊軀殼,不過吹灰之力就能擁有唐昊的天境修為,云麓山莊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只怪唐昊太過婦人之仁。
云麓山莊,布滿陰霾。
唐云龍倒是心寬也不當回事,徐天然雖傷勢極重,但是發生的事情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唐昊意味深長看了一眼唐云龍,唐云龍云淡風輕一笑,“不能破鏡便不能破鏡,當不上宗主又何妨?我生性散漫,當宗主反而束手束腳,舍下了肩頭的擔子,更快意些。”
唐昊沉聲道:“祭祖之日我去祖廟,懇請老祖出手消除詛咒。”
徐天然緩緩睜開眼睛,神色疲倦極了,莫名運轉陣師之法,當時若不是唐昊、唐典和唐云龍情急之下神識有片刻失神,再加上三人目的一致,都要阻擋唐天一掌,自己不可能匯聚三人的部分靈力,和唐天對掌不過是身受重傷,若憑借自己的靈力,一掌之后自己早就死絕,甚至連唐云龍也會傷及大道根本。
徐天然的主靈脈極為寬廣,磅礴靈力流淌而過暢通無阻,但是受限于自身不過是二品境界,肉身雖說在同境之間十分強韌,但是在已經地境巔峰唐天眼中不過紙糊一般,兩掌碰撞之下,靈脈受損嚴重,體內靈氣如同洪水一般在千瘡百孔的經脈溢出。
徐天然內視自己慘淡的靈脈,蜀道已經悄然在靈脈之中修復殘破之處,否則,靈氣紊亂,徐天然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爆體而亡。慶幸,有它。
唐云龍不再理睬父親的眼神,自顧自給徐天然把脈,溫和靈力源源不斷流入徐天然體內,原本灼熱不堪,疼痛難忍的主靈脈漸漸平穩,如同涓涓細流沁人心脾,如同涓涓細流沁人心脾。
唐云龍的溫潤靈力配合蜀道的修復,二者作用之下,徐天然慘白的面容恢復了些許血色。
唐云龍兩指收回,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臉色蒼白了許多,顯然是透支了不少靈力幫助徐天然穩住傷勢。
徐天然輕輕坐了起來,運轉焚殺絕,體內靈氣歸于平靜,靈脈仍然嚴重,但是體內沒有暴亂的靈氣沖擊脈壁,便不會那么痛苦了。索性,并未傷及大道根本,傷勢雖觸目驚心,但是在蜀道慢慢修復下,不出一月便能痊愈了。
徐天然剛要開口道謝,唐云龍搶先道:“抱歉,天然兄弟,為兄沒能護住你,真是慚愧,我欠你一個道歉。”
唐云龍重重說道:“云麓山莊,欠你一個道歉。”
唐昊眉頭緊鎖,山莊亂成一鍋粥,散漫的云龍不牽掛自己的詛咒,還惦記著那個民女之事,憂心忡忡同時心中隱隱又有怒意。
唐典歸來,平靜道:“宗主,我已經將唐天羈押在地牢,絕不可能逃脫了。”
唐典轉過身來,斥責唐云龍道:“你不憂心自己身上的詛咒,你不關心山莊的未來命運,你現在還惦記這么一件小事,還有點少宗主的樣子嗎?”
唐典對唐云龍的關心是出自內心的,面對唐典的指責唐云龍深知是我自己好,也不多做辯解,微微一笑,“少宗主之位我難堪大任,一沒勸住云杰為惡,二沒能保住云杰性命,三辜負兄弟情義。恰逢當下我身負毒咒,宗主,諸位長老,請允許云龍辭去少宗主之位。”
唐云龍所說兄弟情義自然是指和大鐵錘和徐天然的兄弟情,在座都是明眼人,一聽便知。
唐典焦急道:“云龍,說什么混賬話,不可任性妄為,毒咒可以想辦法解開,你剛入人境,離你破鏡時日尚早,還有補救的余地。”
唐云龍輕輕跪下,堅定道:“宗主,諸位長老,云麓山莊能在江湖屹立百年不倒不能只依賴嫡系血脈,宗主應是有能者有德者居之。如此,云麓山莊才能興旺不衰。”
唐云龍不稱呼父親,而稱宗主,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他眼神炙熱,頭顱卻高高揚起,和好兄弟一起,自己也不再做那縮頭烏龜,縱然于整個江湖為敵又如何?
唐昊看著祖師堂外已經悄然跪下的長子,他的眼神從未如此堅定,在每個嚴厲的父親眼里兒子都是不成器的,縱然已經悄然長大,但是在父親眼里,兒子從來都是長不大的。
唐昊竟然破天荒釋然一笑,“我兒長大了,少宗主之位不是你一個晚輩可以指指點點的,關乎山莊千年大計,以你跳脫的性子這三十年來一直困守在山莊肯定一肚子怨氣。罷了罷了,江湖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你身上的毒咒為父會想盡辦法替你解開,這不是關系你一人,山莊嫡系一脈都被詛咒,你最疼愛的云朵也在其中,此乃山莊千年未遇之劫難。”
唐昊扶起唐云龍,嘆氣道:“你去江湖闖一闖吧,興許有屬于自己的機緣,咱們宗門弟子缺乏江湖歷練,越來越像溫室里的花朵,經不起一丁點風吹雨打。每年祖廟祭祖,老祖喜歡說一句話,江湖兒郎江湖死,你記住,江湖兒郎可以死江湖,但是不能悄無聲息就死了,我在山莊等你的名號響徹整個江湖。”
唐云龍熱淚盈眶,對父親深深一拜。
唐昊目視門外的徐天然,雙手抱拳,微微躬身,“徐少俠,喜兒姑娘蒙冤而死,云麓山莊有錯,待喜兒姑娘出殯之日,我會帶領云麓山莊全體長老去吊唁喜兒姑娘,并向她賠罪,以慰喜兒姑娘在天之靈。從今往后,若是云麓山莊弟子在外為非作歹,一律重罰,無辜殺人者抵命。”
唐昊態度之謙恭徐天然料想不及,想掙扎著起身,奈何傷勢太重,一想用力氣機便有些紊亂,又吐了一口鮮血。
唐云龍立即趕來,溫潤靈力灌注徐天然體內,溫和道:“家父不是拘禮之人,不要多禮,安心養傷。”
唐昊沉聲道:“我將親自執掌刑堂三十年,若有宗門弟子有違宗門規矩,定重懲不饒,諸位長老要嚴加約束門下弟子,尤其外門弟子眾多,更要悉心教導,嚴加管理。最后,唐天長老墮入魔道,施加詛咒一事在場諸位要保密,若有泄密者,我唐昊必誅殺之。”
諸位長老皆領命。
唐云龍吐了吐舌頭,“還是古板的樣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徐天然忍著劇痛,輕聲道:“已經很好了,我們的道理伯父聽進去了,將來咱們要讓更多的人聽聽我們的道理。”
唐云龍平靜道:“與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