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錢放開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馮德壽想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心中悲憤,敢怒不敢言。
馮德壽凄涼道:“真的不講情面?”
余錢冷冷道:“你說呢?”
馮德壽萬般無奈,只能緩緩躺在地上,一溜煙滾走了。
蕭然雙手籠袖,平靜道:“若是正面搏殺,你不是我的對手。”
徐天然和徐徐異口同聲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還真是父子同心。”
徐徐撇撇嘴,“要你管。”
蕭然不再理睬徐徐,轉頭對一襲青衫說道:“咱們換個比法,你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確實在琉璃寶塔之內,徐徐加上徐天然真不是蕭然的對手,徐天然微微點頭,問道:“怎么個比法?”
蕭然平淡道:“你既然向往人間,便以寶塔之內的凡人為籌碼,我以寶塔八層及以下修士為籌碼,讓凡人和修士廝殺,他們的勝負便是你我之勝負,如何?”
徐天然眉頭緊蹙,搖頭道:“只因你我二人之賭局就要讓萬余人互相殘殺,我自忖做不到袖手旁觀,我們換個比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說。”
“只是在你的比法之上加兩個字,沙盤。”
蕭然笑道:“你是要與我沙盤推演?”
“正是。”
“若是我勝了當如何?”
“你勝了回頭打架我們讓你三招便是。”
蕭然爽朗笑道:“有趣有趣,能賺你三招我算是占便宜了,不過,如若我勝了便放你們出去,咱們在天道天下正大光明比試,這彩頭如何?”
徐天然瀟灑一笑,“甚好。”
蕭然心念微動,在兩人中間憑空出現一座七彩琉璃寶塔虛影,仿佛便是這座真實七彩琉璃寶塔的投影。
忽然,虛幻的琉璃寶塔
崩塌,變換成一個巨大的演武場,里面的修士和凡人被分割成兩大陣營。
巨大的演武場,修士一側不過數百人,其中最強者不過以囚牛、周子學為首的化神境修士,面對浩浩蕩蕩萬余凡人,這是一場凡人誅仙之戰,徐天然躍躍欲試。
所幸徐天然這一頭尚有陣師作為籌碼,不然這一萬人根本不夠數百修士一個沖殺就徹底喪失了抵抗之力。
這座虛妄的演武場十分真實,此時的萬余凡人餓著肚子,士氣低迷,而齊榮軒仍舊不知疲倦在演武場奔走,將士卒的戰意聚攏起來。
的修士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冷漠的眼神像是看著待宰羔羊一般。
齊榮軒費盡全力,才讓士卒重新振作起來,一萬士卒披甲,齊榮軒、蔣言、蔣理、沈擎蒼、盧希倫和吳明哲一行六人披上士卒鎧甲,藏匿身形,躲在行伍之中,悄然聚攏士卒戰意。
為何要躲在行伍之中,自然是怕被修士發覺。若是他們鐵了心要將陣師斬殺,沒有修士護衛的陣師太過脆弱,完全無自保之力。
齊榮軒聚攏三千士卒戰意,有著比肩飛升境的實力,而掌控兩千士卒戰意的蔣言和蔣理亦是半步飛升實力,面對修士完全不落下風。
蕭然神情恬淡,徐天然亦是云淡風輕,兩人各自操控著虛幻的演武場,盡情將各自優勢發揮出來。
蕭然率先動了,先是派出一百名二品小宗師修士沖陣,齊榮軒有條不紊調動戰意,六名陣師齊出手,三兩下就將一百名二品小宗師屠戮殆盡。
就在齊榮軒剛松口氣之時,突然,余下二品小宗師及以下修士發起猛攻,化神境修士拔地而起,陣師唯有六人,面對修士的沖擊,一時間漏洞百出,修士在付出了巨大代價之后終于沖破了陣師的戰意阻攔,開始與士卒貼身肉搏。
余下二百余修士如同猛虎下山,瘋狂收割人頭,轉瞬,戰場血流成河。
短短一炷香功夫,沈擎蒼、盧希倫和吳明哲三位陣師已經被修士尋到蹤跡而被斬殺,士卒更是軍心大亂。
危局之下,齊榮軒振臂一呼,“橫豎是個死,兄弟們,拼了。”
這一句話才止住了士卒的潰敗,蔣言、蔣理抓住時機,將強悍無比的戰意傾瀉而出,修士轉瞬又傷亡半數。
但是,一品修士仍舊毫無損傷。
而一萬士卒已經傷亡過半,余下的士卒也十分疲敝,兩邊心有靈犀,各自退兵。
戰場陷入膠著,一品修士誰也不愿意平白無故在這丟了性命,士卒們也無力發起攻擊,唯有自保心思。
蕭然嘴角微微揚起,笑道:“既然膠著,先拖上兩日。”
徐天然心中大驚,若是蕭然繼續催動修士進攻,自己尚且有反擊之力,而時間拖得越久對己方越不利,畢竟,修士可以吸取天地靈氣補充自身能量,而凡人要吃飯的,拖上兩日,自己不戰而敗。
徐天然緊緊攥著拳頭,“既然你不出擊,輪到我出擊了。”
猛然間,齊榮軒、蔣言和蔣理聚攏士卒的戰意,朝著僅剩下的一百余陣師奔來,此時陣師所剩不多,但大多是一品境和二品
小宗師修士,戰力極為不俗。
在這一輪進攻中,齊榮軒、蔣言和蔣理雖有所建樹,但收效甚微,陣師來去如風,有心避戰,數千士卒幾個回合下來疲憊不堪。
頹勢漸顯,蕭然淡然道:“認輸吧。”
徐天然緊咬牙關,既然蕭然不正面對決,索性自己也豁出去拼了。
齊榮軒命令士卒原地休整,之后將僅剩下的五千士卒各自分給蔣言和蔣理一千,讓他們守住演武場正中央,隨時出手擊殺落單的修士。
而齊榮軒自己親自率領三千士卒,隨著齊榮軒一聲令下,三千士卒翻身上馬,他們不再將戰意交給陣師,而是紛紛拔出鋼刀,準備以自己肉身與修士搏殺,為后面的陣師創造擊殺修士的機會。
最慘烈的一幕出現了。
三千鐵騎神情冷峻,馬刀立于身前,緩緩前行,他們跟在齊榮軒身后,越來越快,朝著修士追擊。
戰斗至此時,修士也豁出去了,二百修士與騎軍正面廝殺。
蔣言、蔣理操縱戰意獵殺落單修士,齊榮軒高喊著“殺”,最終倒在血泊之中。
這一支原本懦弱的軍隊似乎覺醒了一般,再也不懼怕生死,縱然主將已經死了,仍舊發瘋地咬住修士的大陣,讓他們難以脫身。
余錢、南雨筱、劉家奎和馮德壽看著眼前一幕,內心極為震撼,若是凡人皆如此,修士何敢如此欺辱凡人?
寧珂舉目遠眺,不知一襲青衫與白衣飄飄的宗主在比劃著什么,仰望著琉璃寶塔的人們皆是一頭霧水。
他們認出了一襲潔白勝雪衣衫的英俊男子便是上宗宗主,他們在期待看到一場精彩的搏殺,來決定夷州最終的歸屬。
更有好事者早已開始說風涼話,譬如一襲青衫看來已經被琉球宗收買了,咱還是白高興一場。
裴嘉木行事果斷,看見這一幕下令部眾集合,一口熱飯尚未吃完便攜帶三天干糧徑直朝七彩琉璃寶塔進發。
一樓的萬余士卒看見了援軍來了,頓時又看見了生的希望,重新披甲執刃。
徐天然和蕭然的對決也進入白熱化,一個個修士倒地,成片的士卒被劍氣斬成碎片。
但是,士卒仍舊慷慨赴死,修士亦是被蔣言、蔣理的戰意狙殺。
三千鐵騎沖陣五回合,僅余下三百余人,而修士也僅剩下六十余人,所有的騎卒都知道這將是最后一次鑿陣,但都義無反顧。
三百余騎卒皆是輕輕撫摸自己的坐騎,高舉戰刀朝修士沖殺而去
血染疆場。
蔣言、蔣理渾身疲憊,再也聚攏不起戰意了。
身后的士卒的戰意亦到了山窮水盡的狀態,就在三百鐵騎覆滅的那一刻,蔣言、蔣理撿起地上的戰刀,連頭也不回就往修士陣營沖去。
身后的兩千士卒自不用言說,廝殺至此,孰勝孰負已經毫無意義了,為的只是捍衛自己的榮譽和尊嚴。
這一戰最終約莫仍是修士取勝,但是,最終修士能活下幾人?又有幾人為了活命而斷送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蕭然臉上再無笑容,他不知為何一襲青衫能將凡人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
蕭然輕輕揮動衣袖,眼前的虛幻演武場消散。
南雨筱親眼目睹這一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士卒還是凡人嗎?在南雨筱記憶之中,凡人皆是自私自利,為了蠅頭小利就互相算計,首鼠兩端、趨利避害、膽小怕事,難道真的會如此這般不怕死?
誠然,人若是連死都不怕了,就該別人怕他了。
蕭然沉默良久,沉聲道:“算平手。”
徐天然不置可否。
蕭然輕聲道:“那我不能放你們出去了。”
徐天然答道:“那我不能讓你三招了。”
兩人竟然相視一笑,生死大敵卻又惺惺相惜。
忽然,人群中騷動了,“要打起來了。”
寧珂剛回了屋子,又忍不住爬上天臺抬頭凝望七彩琉璃塔。
這回輪到徐天然先動了,突然,一襲青衫身形暴起,祭出本命飛劍兵車,虛空凝滯神通落在蕭然身上,徐徐心有靈犀,一拳凝聚了全部的力量,直接砸在蕭然頭顱上。
蕭然身形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墻壁之上,整座七彩琉璃塔為之震動。
徐天然和徐徐天衣無縫的配合,出手便是最強一擊,這一幕令劉家奎和馮德壽難以置信。
劉家奎更是一頭撞在地板上,捶胸頓足道:“小人,竟然偷襲。”
徐徐小小的身影在半空中飛了一圈,回到徐天然身邊,兩人擊了個掌,笑瞇瞇道:“打個招呼先。”
徐天然和徐徐都是清醒之人,蕭然怎么可能被這一招就給拿下,兩人皆是雙手籠袖,像村口曬太陽的老大爺一般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蕭然,似乎在說,龜孫,別裝了,快起來。
蕭然果然不負眾望,站了起來,輕輕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齜牙咧嘴道:“不錯不錯,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