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絕之地,邊沿區域。
“噠噠!”
一具瑩白如玉的矮小骸骨,碧綠色的眼瞳,時而綻放出耀目神光,不急不躁行走在冰冷堅硬的大地。
腳掌落地,再抬起時,骨質的腳掌心,同樣伴隨著燦耀輝芒。
一具雪白骸骨,圣潔如神物,靈性十足。
一尊黝黑大鼎,虛空靜靜地漂浮著,緊隨其后。
數千能顯形的魂靈鬼物,被勒令在外面,不允許進入。
一座接著一座,彼此相隔甚遠的陰山,不時被越過。
此地陰山矮小,意味著陰氣不夠醇厚精煉,也代表著在陰山修煉的魂靈鬼物,等階不可能太高。
恐絕之地的規矩,陰氣越濃郁,陰山就會順勢變高,盤踞的鬼物也就越強。
唯一的例外,或許就是這方小區域——獨屬于羅睺幽鬼的領地!
羅睺幽鬼,乃恐絕之地眾多封號幽鬼,當之無愧的最強者!
近百年以來,從她晉升為幽鬼起,她就是排名首位的那個。
至今,從未改變。
和別的封號幽鬼不一樣,羅睺幽鬼在成就為幽鬼后,沒招募麾下,沒選擇陰氣濃郁的區域,而是在她進階幽鬼之地長時間逗留。
也就是現在這方位置。
百年來,她接受了數十次其余幽鬼,或強大鬼物的挑戰,幾乎是來者不拒。
她都是勝者,從無敗績。
偏偏,身為恐絕之地的幽鬼,還是最強的的她,在數十次戰斗中,都沒有真正斬殺任何一位對手。
勝了,就放任對方離開,待到對方下次尋上來挑戰,她依然會接招。
再次獲勝,再次任由敗者離開,從沒痛下殺手。
魂靈鬼物之間的戰斗,往往以一方消隕為結束,獲勝的鬼物,吞食敗者,以敗者的魂魄壯大自身,本就是此方天地殘酷的規矩。
可她,明明在獲勝以后,能攥取一切,偏偏大度放手。
恐絕之地諸多的封號幽鬼,幾乎各個都挑戰過她,包括前幾年離開的白袍幽鬼,也和她先后交手三次。
三次皆敗,但白袍幽鬼毫發無損,都全身而退,事后實力還因此而暴漲。
那么多的封號幽鬼,沒有向她發起挑戰,沒有進入她領地轄區的,只有一位。
——就是如今涉足于此的白骨!
“羅睺幽鬼,我都有些期待了。”
“煞魔鼎”內,虞淵摸著下顎,看著沒有御空而行,反而驅散了所有麾下后,踏步向羅睺幽鬼修煉陰山而去的那一具白骨,一臉的若有所思。
他隱隱看出,白骨異乎尋常地重視此戰,和之前幾次戰斗,根本就不一樣。
青靈幽鬼,玉泉幽鬼,還有紅蟒幽鬼,從頭到尾就沒有被白骨視為勁敵,白骨在他們領地活動時,顯得游刃有余,輕松自在。
可在此地,白骨居然有些拘謹不安,并且還約束了麾下,不允許它們胡來。
來時途中,白骨難得打開了話匣子,和他說了很多羅睺幽鬼的習性和怪異的做法,言辭間都忌憚頗深。
“就要到
了。”
白骨幽鬼在黝黑大鼎前方,陡然止步,看向遠方一座僅僅兩三百米高,灰白色的山頭,肅然起敬地說道:“那里,就是她進階幽鬼之地。”
虞淵凝神去望。
也在這時,煞魔鼎的鼎魂似被驚動,似乎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那座羅睺幽鬼修煉的山頭,提醒道:“主人,那座陰山不太一樣!陰山雖矮小,內含的陰氣非常的精煉純粹!這有點不符合常理!”
虞淵愣了愣,心湖泛起漣漪,輕喝:“開慧眼!”
天魂為之悸動,無數從天魂延伸出來的靈識,如神光幽電,匯聚向眼眸,令他的眼睛神采奕奕,仿佛具備了洞察萬物規律,看穿事物被掩蓋本質的神異力量。
“慧眼”中,那座羅睺幽鬼修行的矮小陰山頭,山體繚繞著一縷縷的陰氣。
陰氣已凝為實質,能夠被“慧眼”清晰地看見,像是數不盡藤蔓,從山體生長出來,垂落下來,再纏繞著那山頭。
“白骨,這位羅睺幽鬼,仿佛將那座陰山徹底煉化了。”虞淵輕喝。
這陣子,一人一幽鬼早就熟悉了,不再生疏的稱呼什么“大人”,而是直呼其名。
“我早知道。”
白骨幽鬼輕輕點頭,“我在她后面,進階的幽鬼,從我成為幽鬼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給自己定下的超越目標。我從第十二位,慢慢往前提升,變成現在的第二,就是為了這一天。”
“以前,怎么從沒挑戰過她?”虞淵疑惑道。
“和她第一次戰斗,如果不能獲勝,后面再來多少次,都是輸。”白骨眼瞳幽幽,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很久前就明白,她不拒絕任何幽鬼的挑戰,就是通過同級別的幽鬼,來提升自己。”
“可憐那些愚笨的家伙,永遠都不明白,沒準備好,沒信心的第一戰,一旦輸了,就再也不可能贏她。都以為,她從來不下殺手,給予活路,就在沒有妥善籌備的情況下,草草開戰。”
“結果就是,沒把握的一戰輸了,就輸的徹徹底底。”
“白袍,連續輸了三次,應該是認清了真相,知道再也不可能獲勝,才從恐絕之地離開,去外面尋找機會。”
“在我心中,白袍沒離開前,第一次輸給她,就不配排我前面了。”
噠噠!
最后一句話說完,白骨義無反顧地,開始驟然提速向前。
身如一道眩目的森白電虹。
虞淵沉思著他的那番話,以心念通傳鼎魂,“煞魔鼎”也驀地加速。
“輸一次,就再也不可能贏?這,就是排名第一的羅睺幽鬼,真正的厲害處?”虞淵神色嚴峻,“慧眼”繼續打開,隨著和那座陰山的接近,一股沉重的壓力,自然而然地籠罩過來。
降臨,其識海小天地。
朝著那陰山接近,他的天地人三魂,生出非常不舒服的感覺,每臨近十米,壓力就會大一輪。
這種感覺,仿佛是那座羅睺幽鬼修煉的陰山,緩緩壓向他魂魄。
泥丸穴竅,識海小天地,如山壓頂!
“不!不對!不是幻覺!”
驀地一驚,就見開著的“慧眼”,眼角流光濺射,一縷縷的靈識念頭,被那股恐怖的壓力碾碎。
在他自己的識海小天地,在他的天地人魂魄上空,一座矮小陰山憑空浮現!
灰白陰山,剛剛以眼睛去看,僅兩三百米,矮小不突出。
然而,此刻這座灰白陰山,冷不防在他的識海小天地出現,突然變得萬丈高,巍峨肅穆,纏繞著千萬奪目的閃電!
再以摧枯拉朽,震殺凡塵萬物的霸厲氣勢,一點點地,向他天地人魂魄壓來!
哧啦!喀喀!
他的識海小天地,在這一刻,如一方世界要被撐破。
他頭痛欲裂,就覺得腦海在下一秒就會炸裂開來,魂魄,腦漿,意識念頭,都將被碾為碎末,化作一團血霧。
“羅睺幽鬼!”
虞淵的怒吼,從喉嚨管發出來,雙眼在巨力壓迫下,變成赤紅色,有血絲濺開。
什么慧眼,大陰魂術,慧極鍛魂術,一切所知的精妙魂決秘術,連在思想意識內,被組織回憶起來的能力,都忽然喪失了。
灰白陰山,于其識海小天地浮現的數秒時間,他已精神崩潰。
“主人!”
鼎魂心急如焚的呼喊聲,如天雷在他的識海小天地爆炸開來,就見那座巍峨神偉的萬丈陰山,似被千萬團隕石雷球轟炸。
陰山巋然不動,依舊緩緩下沉,似要壓碎他的魂魄。
猶如被人捏著喉嚨,即將窒息的感覺,浮上虞淵心頭,令他感覺不管怎樣努力,都無法改變結果,終會慢慢死亡。
因“大陰魂術”修行,被強行分離出去的地魂,在強大壓力下,猛地重新縮回主魂和天魂。
三魂瞬間合攏為一,千萬道靈識猛地揉煉為一股,注入巨大虛魂體內。
一尊龐大無比的巨大虛魂,由三魂重合而成,在一息間,又再次暴漲了千萬倍,變得比那座陰山都高大不知多少倍。
在自己的識海小天地,暴漲之后的巨大虛魂,如神魔在天,冷冷俯瞰下方世界。
那座千丈高的陰山,和巨大虛魂相比,已渺小如塵埃,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虛魂張口,發出一聲怪異的輕嘯,嘯聲如神罰,整個天地都在搖晃震蕩。
那座突然落入他識海小天地,萬丈高的巍峨陰山,猛地震顫起來,隨著震裂,裂紋叢生,再轟然爆滅。
頭痛欲裂的虞淵,也在短瞬間,陷入昏厥迷惘的詭異境況。
站在鼎內的本體真身,“咻”地一聲,被拉扯到鼎內小天地,躺著鼎內的地上,身形抽搐著,渾身汗如雨下。
外界,白骨幽鬼已站在那座陰山腳下,看到了陰山的微顫。
白骨不明所以,也沒有深究,只是“騰”地一聲,全身燃起了森白火焰,沉聲喝道:“白骨求戰!”
“我羅睺,已恭候多年。”一道瘦弱倩影,從那陰山內飄飛出來,卻沒有先看白骨,而是瞄向拉在后面的“煞魔鼎”,“神魂宗的使者,來都來了,還請露面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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