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漭最高峰,臨天峰。
“他是怎么做到的?”
赤腳老猿荒神,抽了一口旱煙,蹲在一塊嶙峋巖石上,望著衣著古樸,頭戴羽冠的祖安,齜牙咧嘴道:“祖老怪,你手持觀天寶鏡,浩漭天地的任何細微變化,你都能看的清楚。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從大澤離開,一息間來到臨天峰,就是想弄清楚問題所在。
浩漭天地,對龍族的制衡,憑什么在霎那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虞淵,即使掌握著斬龍臺,也不該具備那種扭轉道則的力量!
老猿想不通,卻被深深地驚動了,所以才特意跑一趟臨天峰。
清澈見底的山巔湖水邊,又有一道朦朧的白幽身影,破開了臨天山脈的封禁,在祖安的允許下,悄然現身。
那是,突破到鬼神的白骨。
非真身降臨,而是以一道幽魂來此的白骨,和老猿一樣,圍著那湖泊坐下,看著臉色淡漠的祖安。
幽魂形態的白骨,神色平靜,在老猿和祖安之間,顯得輕松自然。
他,也是想知道緣由。
“荒大人,你該去詢問太始。畢竟,他是當年的參與者之一。”祖安語氣平靜。
荒神,已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和神魂宗的神王,都有過很深的感情。
身為最古老的妖神,他在浩漭存在的痕跡,僅次于那只妖鳳。
祖安還知道,神魂宗當年被五大勢力聯手針對,四處逃散時,他還收留了不少神魂宗的幸存者,將那些人給秘密送達天外。
神魂宗,能在外域星河重整旗鼓,老猿也有功勞。
“太始如今在天外,此刻沒現身浩漭。至于,隕月禁地的新神王,乃誕生于天外的陌生客,和我并不熟悉。”老猿搖了搖頭,“你以觀天寶鏡,就不能看到那塊斬龍臺,里面有何變化嗎?”
天地生變時,他就在大澤,他確信是因為斬龍臺。
可惜,他并不能以其眼睛,透過斬龍臺表面渾沌般的白瑩之光,無法瞧見當時斬龍臺內部,滋生出了什么奇異。
而祖安的“觀天寶鏡”,傳言能看透一切虛妄,能穿過所有迷瘴。
他也感覺,浩漭內部的法則秩序道鏈,剛生異變的那一霎,祖安就注意到了大澤,應該也是看向了斬龍臺。
他認為,“觀天寶鏡”能夠幫助祖安,瞧見斬龍臺的內部,看到了地底法則的驚變,是因何而起。
白骨,同樣如此認為,所以他也來了。
“讓兩位失望了。”祖安搖頭,眉頭緊皺,臉色怪異地說:“我確實是看了。不過,我和你們一樣,也是沒看到什么。”
荒神和白骨,才欲要講話,神色又是一動。
“我讓他去!”
丟下這句話后,荒神心臟處,一條驟然繃緊的血脈晶鏈,忽然間松懈開來。
而虞淵,也在一霎間,抵達了深海的龍島。
“魔宮,妖殿,三大上宗的幾個老家伙,都看向了龍島。”
過來之后,半天沒吭聲的白骨,以輕緩悅耳的聲音,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我們也看看!”
老猿瞪著祖安。
祖安點了點頭,他們面前的清澈湖泊,就將龍島的場景,秋毫畢現地顯露。
待到,一片片金色,銀灰色,碧綠色,深藍色的龍鱗,密集地在龍島上空出現,試圖隔絕所有窺視時,祖安啞然一笑。
他那無比修長,指骨耀著神光的手,輕輕按在湖面。
湖泊頓時華光萬丈,如在頃刻間,穿透了無數龍鱗的封禁,將龍島中的虞淵,龍頡,還有一頭頭的巨龍映照出來。
龍頡,在虞淵的要求下,化作一位有著紫紅膚色,高大魁梧的老人。
只在他額頭上,有兩根顯眼的龍角。
他以前的龍角,和他的膚色相似,也是紫紅。
可現在,兩根龍角像是由黃金鑄就,綻放著醒目的金色光輝,給人一種銳利到至極,能穿透浩漭界壁的感覺。
“你現在可還滿意?”
一生獵艷無數,不知弄出多少私生子的老龍,哼了一聲,按照虞淵的吩咐,先封禁龍島,再變化為人。
龍島空中,千千萬萬的龍鱗,乃龍之精能凝煉,和龍島融為一體。
“咦!”
虞淵還沒回答,龍頡臉色微變,銅鈴般碩大的金色眼瞳,冒著惱火的光芒,“還有人暗中窺視!”
“呵呵。”
虞淵灑然一笑,在龍頡和眾多巨龍的注視下,仿佛在自言自語:“老友,還有兩位……前輩,就別看來看去了。也別去琢磨深究,因為我也在找答案,也要先理清楚。放心,不久之后,我會給你們一個答案。”
白骨,是他這一世的虞家先祖,稱呼為前輩,多少有點別扭。
然而,他這句話一出口,“觀天寶鏡”透過龍鱗的視野,果然就收回了。
“他怎么能感覺出?”荒神在臨天峰驚訝道。
“我在看到他的那一霎,他執掌的斬龍臺,同樣也看到了我。還有你們……”祖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斬龍臺,在他的手中,應該有了新的蛻變。你是知道的,以前的斬龍臺,并不具備如此神異。”
祖安望著荒神。
老轅認真想了想,才緩緩點頭,“這么說,斬龍臺因他這個第二任主人,再生出了新奇異?由于全新的奇奧,他才能激發浩漭的秩序道則,解開了對龍族的封禁?”
“或許如此。”祖安模棱兩可道。
“告辭。”
白骨一閃而逝。
“我只問一句,制衡我族數萬年的血脈禁錮,是因為你解開的?”
化身為人,穿古老華服的龍頡,驅散了八級的龍,只留五頭血脈達到九級的龍,在此巖地中,一起看向了虞淵。
“不是我,是它。”
斬龍臺落入手中,被虞淵輕輕擺在地上,指著長條形,白瑩瑩的“開天神石”,他笑著說道:“是不是感到意外?你們龍族的血脈制衡,是因為它。你們現在被解除了封禁,也是因為它。”
以龍頡為首的,一頭頭壽命悠久的龍,頓時看向了斬龍臺。
他們龍目中,充斥著復雜難明的色澤,他們的心情……也同樣是五味陳雜。
“先祖的氣息!”
一頭九級的冰霜巨龍,匍匐在地上,龍爪扒拉著大地,向斬龍臺爬了過來。
他一邊爬,一邊鼻翼微動,拼命地吸氣。
看他的架勢,仿佛想要將斬龍臺內,散逸出的一縷龍息,煉化到軀身。
“滾開!別過來丟人現眼!”
龍頡怒罵一聲,便有一道道金色,銀白色,碧綠色的神輝,從龍島的空中垂落,將那頭激動中的冰霜巨龍,撞的龍身拋飛起來。
冰霜巨龍拋落在一塊銀色山川,讓那山川爆裂,亂石飛落。
其他的幾頭龍,頓時冷靜了下來,顯得很克制。
就在剛剛,他們也差點忍不住,想圍著斬龍臺,貪婪地吞沒,其中散逸的一縷縷龍息,想參悟其中奧妙。
因為,里面有兩頭龍神的龍息殘留……
“龍頡,斬龍臺既然在我手中,我就是斬龍臺的執掌者。從今以后,你們龍族就聽我調度,以我為尊。而我則承諾,以后的歲月,如果有新的至高席位空缺,你們龍族也有參與競奪的資格。”
此話一出,所有的龍,仿佛感受到了屈辱。
虞淵早知如此,不在意地笑了笑,吸了一口氣,重新將斬龍臺握在手中。
剎那間,他和紫金色龍蛋內,那頭泰坦棘龍的幼獸,便有了心魂方面的連系,他沖著龍頡招了招手,“你過來!”
龍頡紫紅色的臉上,生出一個個小疙瘩,仿佛即將爆發的小火山。
“你如果還想龍族有未來,你就要知道,什么時候該有赴死的勇氣。然后,在什么時候,應該收斂你的高傲。”虞淵鎮定自若。
龍頡拼命控制著,以龍爪撕碎他的念頭,然后深深看向虞淵。
看著此刻的虞淵,這頭憋屈了一生,因受限于血脈的禁錮,始終成不了龍神,所以才縱情女色的老龍,神奇地安靜了下來。
“你,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你……”
呢喃了一句,龍頡眼神茫然地走了起來,順從地站在了虞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