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木樓中,殷雪琪的眉頭,緩緩地皺起。
一身明黃色寬松長裙,裙角點綴著許多寶石美玉的她,容貌出眾,白皙的小手,握住一根銀亮的法杖。
那法杖的造型,和浩漭出產的器物,分明不太一樣。
樓中,另有五六個器宗男女,大多四十來歲,都不修邊幅。
“殷丫頭,你求他作甚?”
身寬體胖的一位大漢,手心滿是老繭,手臂和臉頰上,遍布著灼傷的疤痕,看起來兇神惡煞,“那小子在神魂宗,能有什么身份地位?你去求他,還不如我去求黑潯呢!”
他甕聲甕氣地說道:“早年,我幫黑潯煉過魔器!等黑潯歸來,我去和他說說!”
“我也能和綠柳溝通一下。”
另有一位,半邊臉艷麗,半邊臉蓋著魚鱗般面具的婦人,眼中充滿了憂色,道:“綠柳還沒有成為妖王前,我那死去的師傅,為他煉過妖器。”
殷雪琪看著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虞淵手中用的,就是我們這一脈,那位老祖的得意之作。連那位老祖的魂魄,也血祭了妖刀。從這方面來看的話,虞淵和我們多少有點關系。”
“我們……”
殷雪琪的眼中,有一種光輝耀出,她顯得很亢奮。
“在這個時代,我們本應該脫穎而出!器宗別的派系,一個個煉制的靈器,只能供人族使用。而我們幾個,能煉制出妖器!以血肉精能為力量的妖器,稍稍變化一番,還能被異族所用!”
她用力地一揮手,眼神炙熱,“天外如此遼闊,既然神魂宗和商會敞開了門,接納了那些異族!我們就可以將我們的技藝,發揚光大!讓外域的眾生,以我們煉制的器物戰斗,將我們的器物供奉在族內圣地!”
殷雪琪說到這,激動的身軀輕顫。
“就是你的想法太可怕,器宗容不下你,我們才帶你離開。雪琪,你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在通天島說說就算了,千萬別在外面胡說!”
一邊臉覆蓋面具的女子,急的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不!不對!不能給你出了通天島!我們現在不是器宗的人,一旦失去了庇護,很容易被人殺死!”
“我要找虞淵!”
“別急!”
眾人紛紛勸說。
“那丫頭什么情況?”
通天島的禁地處,虞淵站在一棟依山而筑的石樓前,隨口詢問鄭鑾杰。
不高的山腳下,一棟棟只供商
會內部人士生活的石樓,有十幾棟之多,此刻有一些商會的人,正好奇地看來。
“器宗中的另類,擅長煉制妖器,浩漭的妖族,血神教,還有古荒宗這類,以血肉精氣為力量源泉的家伙,很喜歡找他們煉器。不過……絕大多數以血肉精氣為主導的器物,全部不穩定。”
鄭鑾杰扯了扯嘴角,“和你手中的妖刀一樣,很容易反噬主人。那丫頭,前陣子從商會購置了一些異族的器物,暗自揣摩其中的精妙,似乎有了什么驚人發現。”
“然后,他們一批人主動脫離了器宗,縮在我們通天島日夜研究著什么。”
搖了搖頭,鄭鑾杰似乎不太在意這些,“不用理他們,器宗那邊見他們過來,也沒向商會要人,似乎是默許了他們的行為。我們暫時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想做什么,反正繳納了靈石,隨便他們住到什么時候。”
“知道了。”虞淵點頭。
他也沒將殷雪琪當回事,在鄭鑾杰的指引下,入了石樓,又從樓下的密道,到了后方的山體底部。
不多時,他在一個深藏底下的秘密巖洞中,喚出了妖刀“血獄”。
心神一動,源自于曲云的紅色魂團,被他召喚出來,呈現在連琥的面前。
“有幾幕記憶畫面,你來看一看,陰神出竅深入其中。”
他指向曲云的血色魂團示意連琥。
連琥不敢不從,從眉心中飛出陰神,乖乖地進入曲云的紅色魂團,看到了一幕幕深藏曲云記憶中的影像……
好半響后,連琥表情驚恐地喝道:“主人,誰在害你?”
先前在藥神島時,他還稱呼虞淵為洪宗主,到了這方秘地,似乎也認命了,加上看到了一些詭異的畫面,連琥換了原來的稱呼。
“你幫我想一想,仔細地想,會是誰在暗處指使曲云。”虞淵冷聲道。
連琥擁有聆聽人心聲的神通,他所修煉的那篇殘缺的魂決,還是虞淵從彩云瘴海無意得來,魂決因為不全,所以連琥只獲得這么一種秘法。
此事,除了虞淵和連琥之外,應該沒人知道。
連琥能活下來,在虞淵來看,也是因為聆聽到師兄和曲云的心聲,知道兩人安排他去別處做事,就是想讓他死。
這才死活不肯去。
躲過此劫的連琥,和師兄、曲云相處,由于知道對方心中真實的想法,能聽到他們心中的自語,不斷投其所好,打消他們的顧慮,所以活了下來,得到了兩人的信任,還被兩人再次
重用。
聆聽心聲,是連琥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奇妙所在,以虞淵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將此秘密泄露給第三人。
所以不論師兄,還是曲云,曾經內心的自語聲,都該被他聽過。
曲云且不談,翻閱了所有記憶,也沒有什么線索,虞淵只能寄望于師兄鐘赤塵。
他安靜地,等連琥慢慢回憶,等連琥主動開口。
許久許久后,連琥長吁一口氣,以夢囈般的聲音,說道:“我曾聽鐘宗主說過一句話,我當時沒明白,只是困惑不解。現在,看過曲云腦海的那些畫面,我覺得不對勁。”
虞淵精神一振,“什么話?”
“鐘宗主突破到自在境不久,傳喚了宗門的一些人,言明自己要長時間閉關,指定楚堯代管宗門的內務。他安排事情時,內心的幾句自語,我不小心……聽見了。”
連琥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說,先是師傅中招,然后是師弟,如今……難道輪到我了?師傅心性扭曲,自己有所覺察,匆匆安排師弟接任宗主之位,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便悄悄躲起來,可還是死了。”
“師弟毫無所覺,受荼毒最嚴重,無法扭轉。”
“現在,終于到我了么……”
學著鐘赤塵的語氣,連琥重述了這番從沒說出口,只在鐘赤塵心中呢喃的話語。
“那次過后,鐘宗主就宣告閉關,后面就極難看到他了。宗門內部,也就楚堯能接觸他,能去參拜他。”連琥認真地想著,說:“就連曲云,都不知道他在何處閉關。因為,我也不小心聽過曲云的心聲,他也感到蹊蹺。”
話到這里停下下來。
虞淵眼神陰鷙,深深吸了一口氣,低吼:“師傅,竟然也是因此而亡!”
事實上,他這一世蘇醒過后,想起師傅匆忙間,將藥神宗的宗主之位讓出,就覺得有古怪。
——師傅顯得太著急了。
后面他師傅,也是忽然間莫名消失,有人說他師傅尋求境界突破失敗而亡,有人說煉藥失敗走火入魔,還有人說中毒而死。
眾說紛紛,卻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師兄鐘赤塵,對師傅死亡一事,也含糊其辭,只說大限已至,到了那一步了。
現在來看,師傅,自己,包括現在的師兄,難道全部在那宗門禁地,被人給暗算了?
在浩漭,誰有這么大的能耐,誰又那么恨藥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