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楊氏趙氏煊赫威風招搖不同,京城很少提到謝氏如何,不過這位太子妃的堂弟有盛名。
才學出眾,相貌俊美,更重要的是,品行端正。
謝氏在東陽是大族,自然也難免有驕橫的行徑,謝三公子的父親是族長,他很小便替父親管事,對于仗勢欺人的族中子弟從來不手軟。
因為有他的約束,謝氏在東陽威望更重,不僅沒有仗勢太子妃,反而給太子妃更添美名。
和內侍說了幾句話,謝三公子就放下車簾,內侍們施禮告退先行一步,待他們離開了,謝三公子的車才慢慢行駛。
城門前的民眾恢復了呼吸,神情震驚又感嘆。
“原來是謝家的公子。”民眾喃喃,想到先前的事,撫掌啊呀一聲,“那適才真的能做好漢,狠狠的教訓一下那些囂張的仆從。”
那些仆從囂張,謝公子的仆從也有資格囂張。
歷來能真正做好漢的,還是要有底氣撐著才行。
旁邊的人搖頭:“那可不是謝三公子的作為,他謙遜溫和,才不會做這種事。”
也是,如果真有心囂張,就不會一車一仆進京了,看看適才那群人,不過是幾個小姐們出城玩,就擺出那般陣仗。
民眾們看向前方,謝三公子的車馬匯入熱鬧的街市無聲無息不見了。
謝三公子的車馬沒有去東宮,雖然是堂弟,也是臣子,不能隨意出入東宮。
謝氏在京城的宅院也在偏僻的地方,宅門很不起眼,只有兩個老仆相迎,車馬駛進去,院內已經站著七八個年輕人,看到謝三公子下車,紛紛涌上去,有喊三哥的,有喊三弟,有喊叔叔等等不一。
一個身材胖滾滾,穿著錦衣,撐著衣服上花紋都崩開的男人,擠開其他人,站在謝三公子身邊:“三叔,你說你不早點說一聲,我們也好去接——”
謝三公子伸手在他額頭上劃了一下,看了看手指上的脂粉,說:“這是京城的裝扮嗎?阿宵,你學的可真快。”
胖侄子謝宵訕訕,用衣袖在臉上用力的擦,嘀咕一聲“怎么沒洗干凈,這些小蹄子廢物。”
謝三公子沒有再追究,手指在他肩頭擦了擦,緩步向前。
“三叔,三叔。”謝宵跟上來,“太子妃問了好幾次,你什么時候去見?”
“三哥。”另有人問,“梁寺卿也寫了信要見你,被我們截下了。”
其他人也拿出名帖,想要見謝三公子的有這家有那家繁多。
謝三公子腳步不停,也不接名帖:“誰讓你們告訴別人,我要進京了?”
謝宵嘿嘿笑:“三叔,這可不是我們告訴別人的,你一出東陽,消息就傳開了,大家都盯著呢,我們在京城可是很低調的,幾乎不出門,不應酬。”
謝三公子已經走到了內院,比起大門的簡單窄小,內院豁然開朗,房屋連片,更有亭臺樓閣坐落其中,春日里綠蔭紅花,其間美婢成群。
謝三公子看了眼身邊的年輕人們。
年輕人們對他嘿嘿笑。
謝三公子也沒說什么,視線掃過他們手里捧著的名帖,沒有停留。
“燕來呢?”他問,“讓他來見我。”
說罷邁進室內。
“三叔。”謝宵抬腳要跟上,“太子妃那里什么時候——”
其他人也舉著名帖要跟上,但杜七站了過去,抱著長劍堵住門口:“公子要歇息了。”
謝宵等人立刻止步,并不敢再上前,探頭向室內看,最終只能高喊一聲“三叔你好好休息啊。”
諸人不情不愿的向外走,看著手里的名帖。
“三公子怎么回事。”一人嘀咕,“這么多要緊的人不見,先要見燕來。”
“就是。”另一人滿臉不悅,這不悅當然不是對三公子,而是對阿九,“那混小子都不主動來見三哥。”
另一個人看謝宵,打趣:“你快去請你九叔。”
謝宵臉上的肉都跳起來:“他算個屁!要不是三哥心善,這雜種——”
旁邊有人咳了一聲:“好了,畢竟他也喊三哥一聲哥,雜種雜種的,把三哥也罵了。”
謝宵咬著牙將話又咽回去,狠狠一甩袖子:“我去找他,問問他,吃了教訓,知道好歹了沒。”
京營外的風再沒有了寒意,也不像路途和邊郡那樣割的臉疼。
但交接完差事的張谷等人依舊圍巾裹著頭臉,直到走出軍營,才嗷嗷叫著解下來揚起扔在空中。
“阿九。”張谷回頭看還裹著頭臉的阿九,“這是咱們的規矩。”
咱們的規矩啊,阿九最討厭聽到規矩兩字,但此時此刻沒有絲毫的反感,笑著伸手解下來,一扔,高高的飛揚在空中。
“我先去看我娘。”
“我給我媳婦買的這件毛裘她一定喜歡。”
驛兵們紛紛訴說著回家的期盼,一向聒噪的阿九沉默不語。
“阿九。”一個驛兵喊,“你待會兒去干什么?”
阿九還沒說話,另一個驛兵擠眉弄眼說:“楚小姐早就到京城了,阿九不去探望一下嗎?”
原本安靜的阿九頓時鳳眼飛揚:“我看她個鬼,我認識她是誰!”
驛兵們都哈哈笑起來。
張谷也跟著笑,又說:“對,咱們不認識什么楚小姐,只認識阿福。”
阿福已經化為烏有,楚小姐不是他們可以打趣說笑議論的。
驛兵們也都明白不再拿這個開玩笑。
阿九哼了聲:“說又怎么樣,她自己做出的事,別人還說不得?”
張谷瞪他一眼:“你這脾氣一點長進都沒有,今天跟我回家去,讓我娘好好教訓教訓你。”
他這是善意,知道他無家可回,特意帶他回家,阿九也明白,剛要說什么,軍營里有兵衛高聲喊“阿九,阿九,朱校尉找你。”
這是驛兵營的首領,日常他們這些小兵很少能見,聽到喚阿九,大家的臉色都有些同情。
朱校尉對阿九態度很恭敬,一開始的時候還嚇了大家一跳,但每次找阿九都沒有好事。
這是阿九家里親戚安排的,朱校尉再恭敬也沒辦法。
這剛回來就又叫去,不知道又是什么折騰人的差事。
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難道只是不聽話?
阿九神情平靜,跳下馬就走,張谷拉住他胳膊,叮囑:“你低個頭,認個錯,不要再犟了,受這些罪圖什么!”
阿九笑了笑,也不應聲,擺擺手長腿闊步搖搖晃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