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芳沒有陪同楚昭去見謝燕來,當然,家里發生的事,就像流水一樣,總會匯集到他面前。
“竟然差點打起來。”蔡伯說,“他們有什么可吵鬧的?”
謝燕芳低頭忙碌,隨口說:“兩人本就是不打不相識。”
蔡伯道:“都算計到公子你這里了,何必再去多此一舉,兄弟兩個都算計,楚小姐也不怕崩壞了牙。”
謝燕芳笑說:“蔡伯,不要對一個小姑娘如此苛刻,她無父無母在身邊,受了欺負,想辦法反擊,是人之常情,也是值得稱贊的,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做。”
“你怎么總是把一個小姑娘和你相提并論。”蔡伯無奈,“你真把這小姑娘當成少年時的你了?”
謝燕芳哈哈笑:“只是有些像我少年時那般有趣罷了,如果真像我的話——”
他提筆在一封信上輕輕一勾。
“我會殺了她。”
只有他知道他自己多可怕。
馬車搖搖晃晃離開了謝宅,楚昭靠著車廂上閉目,似乎是累了。
阿樂在一旁哎呀一聲。
“怎么了?”楚昭忙睜開眼,看到阿樂手里晃著一個小葫蘆,像是葫蘆又像是蟈蟈籠子,小巧可愛,碧綠瑩脆。
所以這是一個——
“用葫蘆雕刻的蟈蟈籠子。”阿樂笑說,“是阿九的,婢女們讓我看,我忘記了,給拿出來了。”
想了想又哼了聲。
“拿就拿了,就當是給小姐你賠罪。”
她將蟈蟈籠子塞給楚昭。
楚昭笑著接過,拿起來在手里晃了晃:“那我們回去抓個蟈蟈養著。”
阿樂笑著點頭,又嘆口氣:“這個阿九,脾氣還是那么差,我覺得他不會幫忙的。”
楚昭道:“我其實也不知道他幫不幫,試一試。”
“幾顆藥丸是不是太少了?”阿樂說,摸了摸錢袋,“我們現在有錢,把藥丸上鍍金怎么樣?”
楚昭被逗得哈哈笑:“他哪里會在意這個。”
阿樂沒有笑,愁眉:“那怎么說動他?”
楚昭說:“用心吧,指不定,他就動心了。”
心是什么?阿樂更不解了。
“很多啊,你做的藥丸就是,我去看他也是,說的話也是。”楚昭笑,“無所不是,就看哪個打動他。”
這次阿樂哈哈笑:“小姐你去看他就算了吧,你都差點跟人打起來。”
楚昭也跟著笑:“他是挺招打的嘛。”
主仆兩人在車里嘻嘻哈哈碰頭笑,馬車咯噔停下。
“小姐。”車夫怯怯說,“有人——”
有人攔車嗎?又是梁沁嗎?阿樂氣勢洶洶的掀開車簾“誰——哎?”
話沒喊出來,看到站在車前的人,她忙收住話音。
車前的人已經被阿樂兇狠的樣子嚇了一跳。
“阿樂姑娘,我,我是來,唉,這件事都怪我。”張谷面色漲紅,“是有不少人到驛兵營打聽,我已經叮囑過大家不要亂說話,但不知怎么,話傳出去——”
他說著低頭施禮。
“說什么也沒用,我給楚小姐賠罪——”
楚昭已經從車上跳下來:“張軍爺,你快起身,這件事跟你們無關。”
阿樂跟著跳下來,聽到楚昭的話,便搶著扶張谷。
“我知道不是你們。”楚昭誠懇說,“這件事是——”
張谷面色不安,急道:“不會是阿九的。”
楚昭看著他,停下說話。
“阿九不是那種人。”張谷說,說完了又有些尷尬,阿九又是哪種人呢?謝燕來那種人。
謝燕來是什么人啊,謝氏門庭的子弟,殺人放火縱橫鄉里的人——
他哪來的資格對這個女孩兒篤定,不是阿九。
“楚小姐,我也是瞎猜的,只是,當初阿九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張谷垂下頭低聲說,“他都不許我們開你玩笑,也從不提你,回到京城,他就銷聲匿跡。”
“是。”楚昭輕聲說,“我知道,不是他,如果他真有此意,哪里會等到現在。”
他不僅沒有此意,還避開她,作為謝家的子弟,他對謝燕芳都半句沒有提她。
明知家里要結識楚氏,但卻閉口不提。
再看蕭珣,明知她步步退避,卻步步緊逼,一而再再而三,還總是用這種男女下作手段——
張谷看著女孩兒眉目肅立,不由后退一步,打了個冷顫。
這是說反話?
楚昭察覺失態,忙收起神情,柔聲說:“真不是他,我們已經見過了,而且也知道是誰干的。”
我們?張谷注意到這個詞,提著心徹底的放下來,果然兩人已經見過面了,那就好那就好,男女之間最怕誤會,見了面說開了就好。
楚小姐已經去過謝家,也算是見過長輩了。
既然長輩都知道了,這件事就不算個事了。
“阿九他還好吧?”張谷忍不住問。
楚昭笑了:“不好,被打很慘,趴在床上都起不來。”
笑的還挺開心?這是小兒女的情趣?張谷擠出一絲笑,又想到阿九是因為什么被打,笑又散去。
“那他真做了那件事?”他問。
這軍漢淳樸,此時臉上神情復雜,有心痛有憤懣有茫然不知所措——楚昭收起笑,認真說:“我不知道,我問他了,他沒回答我,張軍爺,如果他真做了,那他如今就是活該。”
張谷點頭:“對,楚小姐說得對,他如果作惡,就是惡人,就該有報應。”
如果不是,就不會有報應的。
楚昭一笑:“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不安,本該讓人去先告訴你們一聲,但我實在沒有什么信得過人手,讓張軍爺你親自跑一趟。”
張谷心又顫了,跟先前害怕顫抖不同,這次是軟軟的顫動,這聰明伶俐又平易近人又待人如此誠心的女孩兒,真是——楚將軍之福啊。
誰不想要這樣的女兒啊。
“阿福小姐,你這樣說,我就真擔不起了。”他說。
這一聲阿福讓楚昭笑意更濃:“對,張軍爺,我啊,認識你們的時候是阿福,在你們面前,就永遠是阿福,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知己知彼。”
張谷哈哈笑,胸中積郁一掃而光。
“好,阿福。”他說,拱手一禮,“以后有用得著,盡管開口。”
楚昭對他一禮:“好,那我到時候就不會客氣了。”
送別了張軍漢,楚昭坐車回到家中。
楚棠正等著她。
“你真去見謝三公子了?”她問。
楚昭笑道:“這謠言男女之事,不是我一個人的事,當然要去找男方了。”
楚棠松口氣:“還能開玩笑,可見事情解決了?”
“反正交給謝三公子了。”楚昭說,“他說他來解決,我一個弱女子就不管了。”
楚棠坐下來,搖著扇子:“這事不好解決啊,謝三公子出來澄清沒有此事,也沒有太大用,畢竟,這是你和謝家子的事,謝家怎么解釋,都像是欲蓋彌彰。”
她將扇子放在桌上,看楚昭。
“就算說你與謝家子是父母之命,也不行,更坐實了傳言。”
她再拿起扇子搖啊搖。
“這事不好辦啊。”
但第二天,這事就簡單利落地辦好了。
梁寺卿論罪下了大牢,梁宅都被圍了,一家老小男女都被關了起來。
除了常見的那些罪名,還有一條不起眼,但讓京城民眾都注意到的罪名。
造謠生事,挾私報復。
一夜之間,有關楚昭和謝家子的謠言蕩然無存。
“厲害啊。”楚棠再次坐在楚昭這里,握著扇子說。
楚昭握著茶杯,點點頭:“的確厲害。”
她也覺得這是個不好辦的事,怎么都不好化解謠言,沒想到,謝燕芳直接把人辦了,謠言就只能是謠言。
厲害,果然不愧是,燕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