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林摩斯在家人面前用的是“屈求支援”這一招。
不管正招歪招,只要有用就是好招。
聽到小輩受了委屈,肖太太的火氣一秒即上頭:“我會把此事轉告給你的姨姨和舅舅們,必須要好好教訓毛正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張狂雞,順便儆一儆巡捕房里其他的猴子,保證以后沒人再敢欺負你們!”
景栗這才知道,別看毛正總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拽的架勢,其實根本就入不了肖太太的法眼,肖家人動動手指,就能讓其身敗名裂。
林摩斯平時在巡捕房里不和毛正多計較,不是因為他的勢力弱,而是他不屑和那路貨色爭高下。
景栗首次親眼見識特權階層的霸氣,真真是開了眼界,林摩斯和肖然出身在這樣的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家庭之中,還能腳踏實地地做加班加點的事業型社畜,簡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跡。
林摩斯早已想好了整治惡人的辦法:“近些年毛正很有可能辦了不少冤假錯案,對付他無須用太多手段,只需讓市政警風巡查組依法依規羈押調查他就好。”
“沒問題,就按你的意思辦。”肖太太對冰山外甥百依百順——
“巡查組的張處長前兩天在飯局上提起,要盡快抓幾個徇私舞弊的典型立一立威,毛正恰好在這個節骨眼上高調作死,活脫脫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靶子,他自己找死,我們便借巡查組的力往黃泉路上送他一程!”
林摩斯更進一步道:“毛正膽敢如此囂張,背后必定有靠山,他說到底僅僅是一只仗勢作妖的狐貍,隱藏在他身后的人,才是真正為難我和肖然的大老虎,得讓巡查組細細審、好好查。”
“毛正背后的人是誰,總探長沙英嗎?”肖太太對巡捕房高層十分了解,輕而易舉便猜中大老虎的身份,她一時間犯了難——
“沙英可不太好辦,他的背景可比毛正強得多。”
“沙英和毛正是一丘之貉,他們今日膽敢伙同黑龍幫向肖然開黑槍,擺明了就是不把肖家和林家放在眼里,如果我們一味退讓,只怕下一個住進醫院的人就是我,如若運氣差一點,直接躺在停尸房都有可能。”
林摩斯不是在危言聳聽,反派的惡行明顯有不斷升級的趨勢,眼下沙英不敢傷他,可是隨著案件調查的深入,天知道這幫無法無天的狂徒會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要胡講這些不吉利的話!”肖太太最擔心晚輩的安危,而且寶貝兒子受槍傷這件事確實讓她火冒三丈——
“虧得肖然命大,子彈若是打在要害部位,后果不堪設想,你盡管放心,三姨會和家里人一起想辦法,絕對可以壓制沙英的囂張氣焰!”
“謝謝三姨,您好好照顧肖然,我先回巡捕房了。”言罷林摩斯還低聲對小表弟囑咐了幾句。
景栗不知他們兩個大男人在講什么悄悄話,正想豎起耳朵聽一聽,手卻被肖太太握住了。
肖太太和所有的長輩一樣,催婚之心昭然若揭:“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女孩子獨居很危險的,你就安安心心在摩斯家里住著,反正以后那就是你的家,提前適應一下也好,或者干脆早早把婚事辦了,訂婚都七年多了,再不抓緊辦喜事別人會說閑話的。”
景栗深陷無奈苦海,急急說明情況:“您誤會了,我和探長…”
肖太太打斷她的話,嘴角流露出老司機專屬笑意:“不用不好意思,三姨是過來人,你心里想的我都懂!”
林摩斯強行打斷這場尬聊:“三姨,我們真該走了!”
區區年輕人哪能鎮得住中年婦女的強聊神功,肖太太不理外甥的勸阻,用語速奇快的上海話瘋狂輸出。
景栗從讀大學起就來到上海,能聽得懂正常語速下的方言,可是肖太太三倍速攻擊火力實在太猛,她腦瓜子嗡嗡的,腦漿都快沸騰了,恍惚之間感覺置身于無厘頭電影之中,對方講的每一個字都自動配以五毛錢特效,把她的腦殼砸出一個又一個大坑。
千言萬語匯成兩個字——催婚。
還沒到過年就遭遇了催婚,這讓她找誰說理去。
至于具體細節,景栗只能聽懂個大概,肖太太主要是在夸自己的外甥,雖然是冰山工作狂,但同時也是沒有花花腸子的靠譜好男人。
終于的終于,肖太太的機關槍式言語沖擊波降低了馬力,最后說了一句——
“摩斯,別忘了今天晚上的慈善舞會,我要照看肖然沒有辦法參加,可是你不能不給肖氏基金會面子,務必要帶福爾一起去!”
“我們肯定會去的,三姨再見。”林摩斯說完即刻拽著未婚妻逃離現場,耳根子終于恢復了清凈。
“等會兒…”景栗使勁晃了晃發昏的腦袋,覺得不大對勁——
“參加舞會的‘我們’里…該不會有我吧?”
林摩斯不是隨口應承,而是心有成算:“你做我的舞會女伴,對于破案有利。”
“為什么?”景栗想不明白其中的邏輯:“難道你懷疑兇手也會去參加那場舞會嗎?”
醫院的走廊人來人往,時不時就有醫生護士推著病床匆匆而過,林摩斯把她往里側拉了拉,并說道——
“現在肖然住院,沙英和毛正要想阻止白玫瑰案的調查,就得找我們兩人的麻煩,相比較而言,你比我更危險,說不定綁架的戲碼還會重新上演一次,所以當前有必要讓大家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重要的,這樣他們才不敢輕易對你動手。”
景栗覺得這很有可能是無用功:“做一次女伴,就能顯現出我對你的重要性嗎,這也太玄乎了吧!”
眼下的形勢,有沒有用都得試一試,林摩斯問道:“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嗎?”
“沒有…”景栗轉著眼珠思考片刻,萬一真落到了壞人的手里,破案進度勢必會被拖慢,只能暫且死馬當活馬醫——
“那就這樣吧,一切都是為了案子。”
走出醫院大門,呼吸到了沒有消毒水氣味的新鮮空氣,她的思路完全變清晰,想想眼下的處境,坐上車后不禁感嘆——
“白玫瑰案本身不難破,但坑就坑在內部阻力太大,我們的主要對手不是兇手,而是惡勢力警探,這劇情比小說都離奇。”
林摩斯心懷壯志,目光長遠:“我們現在不僅僅是在破一件案子,而是在和巡捕房內部的黑暗力量做斗爭,只要沙英和毛正的勢力倒臺,警界的歪風邪氣就會被遏制,未來像圣德女中霸凌事件的冤假錯案將會越來越少。”
“探長境界之高,我等凡夫俗子望塵莫及…”景栗感覺冰山臉頗有成為偉人的潛質,只是辦案的過程不夠獨立自主,似乎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家族勢力,她特別想了解一下正義神探的心聲——
“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林摩斯剛直回應:“不當問。”
“不問就不問。”景栗瞥了冰山一眼,悶悶悄聲吐槽一句。
林摩斯一邊開車一邊瞄她的臉色,猶豫兩分鐘之后說道:“以后有話直接講,有問題直接提,不要搞沒有意義的鋪墊,更不要浪費時間繞彎子。”
見冰山臉勉強鋪了臺階,景栗順勢而下:“探長,你破案的時候經常會借助家族權勢的力量嗎?”
“平時不會,這次是特殊情況”,林摩斯如實以告——
“在沙英和毛正百般耍手段的情況下,要想于五日之內破案,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原來如此!”
景栗茅塞頓開,自認為完全摸透了冰山臉的心思——
林摩斯如此積極地破案,連向家人告狀這種小學生手段都使了出來,不單單是為了兌現承諾,更是想要盡快和她解除婚約。
林摩斯的話題重點重新回到工作上:“你的審訊水平如何?”
“不怎么樣…”景栗編造出了相當保守的答案:“我一般…只負責記錄。”
林摩斯提問考驗她的能力:“和錢墨同住的兩名嫌疑人拒不開口,你認為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