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誰都沒再說話,悶著頭趕棋子兒,專心得簡直離譜。
似趕棋這等游戲,原本吆吆喝喝的,人若是再多些,更是鬧騰得能將房頂掀開,偏他兩個安靜得如同失了聲,除開骰子落到棋盤上的輕響和棋子被移動時嘩啦啦的聲音,再無半點動靜。
片刻,是季櫻先抬起頭來,有點不好意思地對陸星垂一笑:“我贏了呢……”
“唔。”
陸星垂神色也略有點不自在:“季三姑娘是個中好手,在下技不如人。適才也忘了定個彩頭,姑娘不如現在琢磨一下,想要什么?”
明明說穿了不過是個很大程度靠運氣的游戲,被他說得好像需要什么了不得的技術一般,季櫻抿了抿唇角:“那我也不和你客氣,就你說的那個柏葉磨成的粉,許二叔從山里帶回來的,分我一點如何?”
“成。”
陸星垂點一點頭。
便就又沒了話。
不久前氣氛還好好兒的,一下子成了這樣,季櫻滿心里罵自個兒嘴上沒個把門的,摸摸額頭,對他一笑:“那個……其實我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有旁的意思,你別往心里去。”
真是糟糕,又不能把話說得太明,唯有這樣含蓄地暗示。
陸星垂的窘迫她也瞧出來了,心里愈發過意不去,想了想,便道:“頭先兒你不是問我,為何臉帶郁色嗎?其實……同洗云不相關,是另有一件事。”
“何事?”
陸星垂瞬時抬起眼來:“你又遇上了麻煩?”
“倒不是……也稱不上麻煩。”
季櫻擺擺手。
于她而言,昨夜的發現還真稱得上是一樁心事。思來想去,這事兒若要說與旁人聽,好像沒有比陸星垂更合適的人選了。
季淵或許是知情人,但打從一開始,他便擺明了態度,不愿意讓她知道得太多。
至于家中的其他人,更是比她還懵,說也說不明白。
而陸星垂,他曉得她的秘密,為人也靠得住,其實在她心里,委實是個信得過的人。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她便將昨夜在季二爺房中的發現,以及從蔡家拿回來的那只銀鐲,同他說了一遍。
“實則,我心中早有猜測。”
季櫻擰著眉,緩緩地道:“那小花一類的標記,一般而言,都只用在至親之人的物件兒上,不會哪哪兒都有。蔡廣全說,那銀鐲打從我被送去的那天,就一直戴在我手上,便證明那就是我的東西。而我那所謂的父親床頭,也收著有同樣標記的物件兒,是不是可以說明……”
“你就是他的親閨女?”
陸星垂也聽得眉心緊鎖。
“我是這么猜的,可我實在不明白。”
季櫻點點頭又搖搖頭:“你查到送我去蔡家的人并非真正的商人夫婦,如果我真是季家的孩子,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我見不得人嗎?季二爺一口咬定只生了一個女兒,若我是真的,為何他們要弄個假的在家中?”
這事兒要擱在甚么帝王之家、皇親國戚身上,興許還能有個說法,可他們季家只是個普通的商賈啊,至多不過是有塊御賜招牌,且家里錢多了點而已,何至于如此?
“還有上回在那密林子里,咱們也發現,那滾下去的斜坡有些不尋常。”
陸星垂接口道:“如此看來,指向的確很明顯,只是,如果事情真是季家人刻意安排的,恐怕你很難從他們口中撬出實情。”
“不就是?”
季櫻雙手一攤:“正是為著這個,我才有些發愁。雖然說來,并不是非要查清楚不可,但始終……”
“我明白。”
不等她說完,陸星垂便接了口。
一則,一日不查清楚,一日便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身上壓著個“冒牌貨”的枷鎖,遇事也無法理直氣壯;
二則,既然事情與自己相關,憑什么不去弄個明白,誰又喜歡蒙在鼓里過日子?
更何況,他心中還有點私心。
若此事是真,他在那兒瞎打聽季淵有否定親,便實在是多此一舉了。
“你可想查?”
頓了頓,他問道。
“嗯。”
季櫻不假思索地點頭:“只是困難重重,思前想后,怕是還得讓蔡廣全出馬。”
“你想讓他去他那位遠房兄弟家探探消息?”
陸星垂立馬懂了她的意思。
“咦,看來你也是個陸家小聰明。”
季櫻發著愁,還有心思同他開玩笑:“我想了一個遍,要么就是等我父親回來,旁敲側擊一下,要么就是讓蔡廣全去一趟他那遠房兄弟家,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可我父親要等到過年的時候才回來,而蔡廣全……”
雖說那蔡廣全現在看來還算聽話,也沒辦什么糊涂事,但到底是個奸滑的貨色,不能盡信。況且,單獨打發他一人去,也不好說他是否真能把事情辦得妥當。
“你若覺得他靠不住,我讓阿修同他一起走一趟。”
陸星垂又猜著了她心中所想,不費吹灰之力。
“真的?”
季櫻眼睛亮了一下:“若有阿修跟著,那定會事半功倍,我知擔心他老跑腿兒,怪辛苦的。”
蔡廣全那邊還能拿錢打發,阿修這里,就純粹是人情了。
“這不要你操心,我的人,我來安排。”
陸星垂說著便站起身:“既有了主意,我這便將阿修叫來吩咐,順便也讓他將那柏葉粉拿來一些與你。”
稍作停頓:“表兄還帶了柏葉糕回來,要不要?”
“要。”
季櫻想也沒想就點頭。
“還有些山里的土產,小玩意……”
“別說了別說了,我這人貪心,你給什么我都要。”
季櫻一邊說,一邊笑彎了腰:“怎么,我這連吃帶拿的,沒嚇著你吧?”
“多拿些才好。”
陸星垂也笑,同她從那山石間走出來,讓人去喚阿修,又打發人去取一應東西,鼓鼓囊囊一大包,全塞給了她。
陸星垂這邊安排好了阿修,那廂季櫻同季蘿兩個隨著季老太太在許家吃過了午飯,一回到季家,也半點沒耽擱,當即打發了桑玉去叫蔡廣全來。
那蔡廣全如今最巴不得地便是季櫻使喚他,隔天還未到午時,便歡歡喜喜地跑了來。
不僅人來了,還給帶了何氏曬的菜瓜干,樂呵呵地湊到季櫻跟前:“姑娘這回,又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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