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季溶這會子人不在,屋里便只點了一盞燈,光線很有些微弱。阿妙也是沒客氣,上去就把桌上的那盞油燈也點了起來,屋里頓時一片亮堂。
“姑娘想找什么?”
她站在季櫻身邊,臉上一如既往地沒什么表情,嗓音卻壓得很輕,像是怕打擾了季櫻一般。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就……隨便瞧瞧吧。”
季櫻轉頭對她笑了一下。
方才季溶提到了衣柜,她便索性先從衣柜開始看起,也不必阿妙動手,自個兒上去開了柜門。
同上回她偷摸跑來時,瞧著區別并不大,無非多了兩件季溶從京城帶回來的袍子,一眼便看了個盡。
柜子里有大小夾格,一個個地抽開來看,格子里要么是空的,要么擱了三兩樣隨身的雜物,荷包玉墜折扇等物,顯然季溶現下早就不高興丁零當啷帶這么多東西了,這些個物件兒,在格子里應當是已經閑置了許久。
從上到下的格子挨個兒看了個遍,并沒發現任何不同尋常的東西,季櫻四下里打量一番,目光落在了左下角一塊木板上。
這個年代,像這等家境殷實的人家,是會在家中做一兩個暗格來存放貴重物件兒的。因著家里來來往往有仆從,這暗格也不必太防人,外表稍作掩飾,更像是個警告的意思,提醒“這里的東西輕易別亂動”。
季櫻在季家住了大半年了,這樣的暗格,她見過不止一回。上次跑來這里,因為是鬼鬼祟祟地偷著來的,也不敢點燈,她壓根兒沒注意到這里還有個格子,此刻半點沒遲疑地就蹲了下去,伸出一只手,用兩根手指頭在木板上輕輕一摁,板子果然便往后塌了下去,露出里頭黑洞洞的空間來。
“……姑娘,你知道這格子等下該怎么原封不動地裝回去嗎?”
阿妙站在一旁,擎著油燈替季櫻照亮,見狀便有點擔憂(當然面上是瞧不出的)地問。
“不打緊。”
季櫻回頭看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你好歹也皺皺眉,讓我知道你是真的擔心我行不行”,讓她將油燈挪得近了點,整個人幾乎都趴在了地下,去看暗格中的物事。
入眼所見,是一沓瞧著像是單據的紙。季櫻將其一股兒腦地拿了出來,略翻了翻,卻見還當真是舊東西。
大抵都是當年初初接手季家的澡堂子生意時,留下的一些單據。彼時季二爺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他爹媽面前答應得淡然痛快,實則扛起那么大個擔子,或多或少心中是有些惴惴的,對待這些個單據便格外小心謹慎,一張張都仔細留了下來,十有八九,是想著若是出了岔子,總歸還有個憑據。
這些東西年深日久,現下可能連季溶都不記得它們的存在了,卻一直保存在了這暗格之中。
瞧見這一沓單據,就仿佛見到了十年前她那個還遠稱不上生意場行家里手的老爹,季櫻唇角不由得微微彎了一下。這擱了許多年的薄紙頁很容易便破掉,她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暫且擱在手邊,將手伸進暗格中又摸了摸。
這一回,手中觸到的是一件極柔軟之物。
不過半個巴掌大小,應是上等的綢緞制成,又用絲線細細地繡了繁復的圖案,她取出來一瞧,果見是個荷包。
靛藍的底子碧藍的線,這荷包一望而知是男子所用之物。
是她爹的舊物,怎地也丟在這暗格之中?這暗格分明是用來收藏貴重之物的,可不是扔舊東西的呀!
心中疑惑,季櫻手指輕巧地將那荷包打開了,略摸索了一陣,指頭一勾,從里面帶出一物來。
是個絡子,石青色連環的樣式,打得細致精巧。隔了許多年,絲線看起來已是擱得有些發白了,摸起來也略有些硬,仿佛是落過水,又叫人撈了上來。
這東西看大小,多半是她爹以前用過的扇墜。
用個精致荷包鄭而重之地裝著,又收在了暗格之中,再想想,那些個單據,某種程度上來說對季溶也算是意義非凡——莫非這暗格裝的并非是舊物,而是“回憶”?
這想法多少有點矯情,季櫻自個兒都哆嗦了一下,卻又打心眼里覺得,此種念頭十分靠譜。若事情真如她所想,那么這絡子的制作者,對季溶來說,一定意義非凡。
會是她母親嗎?
季櫻跪坐在地上想了一陣,將東西原封不動地又放了回去,不會關那暗格,索性就不關,只順手替季溶將衣裳理得更整齊了點,便闔上了衣柜。
窗下的那一溜矮柜,上回她同季蘿、阿妙也是一塊兒看過的,并沒能從里頭找到甚么有用的東西。但那時候總歸時間緊迫,這會子她又不著急,索性便湊過去,打算將矮柜打開來再好生看看。
孰料才剛剛起身,站在一旁的阿妙忽然喚了她一聲。
“姑娘。”
阿妙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遲疑,手里的油燈往書桌的方向照了照:“那個東西……上回咱們是不是沒見過?”
季櫻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這丫頭方才手快,已是一把將書桌抽屜打開了。
里頭旁的東西瞧著都還普通,唯獨是個匣子,吸引了季櫻的目光。
阿妙也正是被這東西吸引了注意。
匣子照舊是小小巧巧的,攏共也就一個男人的手掌大小,放不了什么太大的東西。季櫻猶豫了一下,將那匣子拿起來顛了顛,里頭東西也并不多,咣啷咣啷的,聽著至多不過三兩樣。只是撞擊的聲音格外清脆,似是玉石之類的玩意。
匣子上了鎖,抽屜里又沒鑰匙,自然是打不開的,只能就這么拿在手里看。打眼看起來不過是個普通的小盒子而已,然而細看卻發現木料十分珍貴,上頭的暗紋也極盡秀麗精致——就這樣的手藝,季櫻簡直懷疑,榕州城是不是有人能做得出。
這匣子表面油光锃亮,很明顯經常被人反復磨挲。上回季櫻的確沒在季溶屋里瞧見它,最重要的是,現下她怎么看它,怎么覺得眼熟。
“這東西……”
她擰了一下眉,轉頭去看阿妙:“是不是擱在京城我爹房間里的?是怎樣貴重的東西,他竟還要隨身帶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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