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蘿和石雅竹是緊跟著季櫻跑進前院兒的,來到她身后,聽到的就是那句“要不要幫你回憶回憶”。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繼而就一邊一個上去拉住了季櫻的胳膊。
雖未出口相勸,但意思卻很明白:回憶什么,千萬不能回憶!今兒許家請宴,榕州城內有頭有臉的人家來了十之八九,莫不是要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再給這姓梁的一巴掌?那可萬萬使不得!
季櫻回過頭來,飛快地看了她二人一眼。
只是一瞥罷了,卻令得季蘿和石雅竹俱是一愣。
方才在書房中,她整個人瞧著還是平靜無波的,這會子眼神里卻驟然多了一絲……殺氣?
說殺氣或許草率了點,確切地講,那應該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惱怒、焦躁、壓抑……交錯糾結地纏在一塊兒,凝成了一股冷涔涔的氣場,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不好惹。
季蘿同石雅竹兩個很是驚了一下,費了老鼻子力氣才沒撒手,反而將她拽進了點。石雅竹稍微鎮定些,沖她十分輕微地搖了搖頭。
那廂里,大抵是想起之前在多子巷和弘雅書院吃過的虧,梁鵬飛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不過也只是一瞬罷了,很快,他便將嘴角微微一扯,嗤笑出聲:“季三小姐這是要對我動手?唉,好不講理,嘴長在我身上,說與不說,難道不是我自個兒做主?哈,此地可不是你的地盤,季三小姐囂張至此,若真個鬧將起來,可有想過許家的臉面?哦——”
他拖長了調子:“我倒忘了,貴府與許家向來情誼深厚,季三小姐,自然得許家庇護,惹不起,惹不起!”
話說得陰陽怪氣,嗓門也挺大,只是怎么聽,都透著股色厲內荏的味道。
季櫻不耐煩跟他廢話,轉頭就問石雅竹:“頭先你來時,遇見我四叔,可瞧見替他駕車的是誰?是平日里那個唐二嗎?”
“啊……”
石雅竹一怔,趕忙點點頭:“是的,就是慣來常見的那個。”
“嗯。”
季櫻點點頭,左右四顧,隨手喚了個許家的仆從過來:“煩你幫個忙,出去給我的車夫傳個話——他是姓桑的,你認得吧?讓他叫上唐二,一起進來找我一趟。”
那仆從痛痛快快地垂手應了,回轉身子就快步往外走。季櫻這廂便對著梁鵬飛輕輕挑了挑唇:“我說過,管好你的嘴,否則我便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你從此地帶走,丟到那河岸邊上好好兒地拾掇一頓,不必借誰的勢,更不給主人家添麻煩。這話我不會再說第三次,你若不信,咱們只管走著瞧。”
梁鵬飛頭皮驀地炸了一下。
上回跟著季櫻一塊兒去弘雅書院揍他的兩個隨從,他還記得的,一個瞧著謹慎沉靜,打起人來可真敢下手;另個更狠,一對兒峨眉刺耍得風生水起,打在身上那是真疼!
他這么一犯怵,人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扯著脖子便叫起來:“青天白日,我不信……”
話沒說完,就跟被人掐住頸項似的住了口。
方才那許家仆從腳下極快,這么一忽兒工夫,已是領著桑玉和唐二打外邊兒進來了,三兩步便行至季櫻身邊,一個沉穩內斂:“姑娘喚我有事?”
另一個跟季淵一樣的混不吝:“咋了三姑娘,有人鬧事兒啊?嘖,我那峨眉刺今兒沒帶在身上,不過就算只是靠一對兒拳頭,咱照樣能替你收拾人!”
季櫻連看都沒再看梁鵬飛一眼,只抬手虛虛指了他一下:“這會子還沒開席,橫豎你們在外頭候著也無事,便幫我個小忙。替我盯緊了他,若是他敢張著嘴胡咧咧便立刻拖走,余下的事兒,不必我說了吧?”
“得嘞!”
唐二也不知打哪兒學了句京腔,雙拳一對,發出“砰”一聲悶響,答應得痛痛快快。
桑玉卻是連聲都沒出,抬了抬下巴,斜眼將梁鵬飛上下一打量。
梁鵬飛登時又想起在弘雅書院挨的那一頓,周身上下仿佛又疼起來,剛要說話,旁側里忽地傳來一聲沙啞的尖叫。
“沒了王法嗎,沒了王法嗎?季櫻,你欺人太甚了!”
幾人轉過臉一瞧,不是那余愛芝又能是誰?
這是……瞧見她未來夫婿吃了虧,迫不及待地要來護著了?
季櫻壓根兒沒有搭理她,沖著桑玉和唐二點了點頭,接著抽身便走,一徑上了抄手游廊,穿過垂花門進了內宅。
季蘿與石雅竹趕緊跟上,追得氣喘吁吁,看見季櫻仿佛周身泛著黑氣,心里都打鼓,正要上前去將她喚住,卻見她走到暖閣外,忽地停下了。
就是這稍稍的一個停頓,兩人發現她那一身兇騰騰的戾氣竟瞬時消弭了個干凈,脊背稍稍放松,姿態也頃刻間柔和了,哪怕只是看背影,都能猜到這會子她臉上必定帶了一絲笑容。
兩人愣怔的工夫,季櫻已是一腳踏進了暖閣,迎著正相談甚歡的季老太太和許老太太便走了過去,展顏一笑:“我半天沒進來,許家祖母怎地也沒打發人去找我?可見是不想我了。”
那許老太太原本正與季老太太說著什么,一聽這話,轉頭望過來,瞇著眼看了半晌,立時笑開了,將季老太太一拉:“我這眼神兒如今是真不大好使了,還當是那個不曉事的晚輩這么說話,鬧了半天,是你家這小丫頭!來了家里不先來瞧我,只顧在外頭玩得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你聽聽,這會兒竟還怪上我了!”
一面說著,一面便招手將季櫻喚到近前:“小沒良心的東西,從京城回來也不說先來瞧瞧你許家祖母,虧我成日念叨你!快過來叫我看看,我怎么覺著,好似又長高了似的?出一趟遠門,可有給我帶手信?”
季櫻依言快步走到她跟前,徑直蹲下了,仰臉沖她笑:“瞧您說的,我要是荷包不漏點財出來,只怕今日您連門都不讓我進了。給您府上每一位都買了點小玩意兒,不是什么貴價物,不過一點子心意罷了,您別嫌棄,今日我一并帶來了府上,過會子便讓人給您送來。”
“只要知道惦記我呀,我就不嫌棄。”
許老太太被她逗得開懷,摸摸她的頭,神色一斂:“我聽見說,方才在外頭,跟人有點子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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