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跌跌撞撞的背影跑出酒店大門,蘇音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剛才有那么一瞬,她在鐘離艷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奇異的波動,與開機儀式那天的劉詩琪很像。
然而,再細細品味,兩者間其實還是有著差別的。
劉詩琪身上的波動給蘇音的感覺更像是水。
死水。
滯重、陰沉,讓人心生不適。
而鐘離艷身上的波動則是輕盈的、透明的,宛若春天微暖的風。
事實上,若非察覺出了鐘離艷的波動,蘇音也分辨不出這兩者間的差異。
波動與波動之間,也是有著不同的么?
坐在自助餐廳的沙發椅上,蘇音一面啃著濃油赤醬的大豬蹄子,一面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以她“閱圣”的經驗來看,如果這種波動代表著魔力、法術或符箓功效的話,那么,劉詩琪那種顯然是死靈法術、黑魔法或陰咒煞符之類的,而鐘離艷的則是圣光術、自然系凈化術或祛邪鎮厄符箓的特效。
這要是哪天劉詩琪對上了鐘離艷,也不知誰的贏面更大點兒?
蘇音啃豬蹄的動作暫停了一秒,開始了發散性思維。
識海中,筆直的白弦如一羽雪箭,清清冷冷懸于海面,毫無動靜。
先后兩度與奇異的波動相遇,白弦都沒啥反應,蘇音便也無從判斷自己的猜測正確與否,唯一能夠確定的是:
這事兒她沒法管。
沒見她家琴老大不想說話么?
既如此,她也就將此事放下,專心對付手里的大豬蹄子,啃完了又換上個大豬肘子繼續。
現在她每日午、晚兩餐定時定量六大盤食物,其中內類魚蝦補充各種蛋白質,蔬菜水果補充各種維生素,甜品巧克力補充糖份,冰淇淋補充……呃,這個純粹是蘇音嘴饞。
總之,蘇音如今變得格外容易餓,那星霧和白弦的消耗比做幾十套普拉提還要大,這也讓她終于可以大吃特吃還不怕身材走形了。
“快看快看,那個大胃美女又來了!”一個梳雙馬尾的女服務生遠遠看著蘇音,一臉地恨不得以身相代:“她吃這么多還這么苗條,啊啊啊好好啊,我也想這樣。”
“我也想。”她旁邊的短發女服務生用力點頭,兩眼直冒光:“我還想有她那么好的皮膚,那么好看的眼睛和鼻子,還有下巴,還有胸,還有……”
“你想太多了。”雙馬尾女孩一巴掌拍她腦門兒上:“貪心沒好處的。”
“我看你倆全都想太多了。”餐廳主管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張嚴肅臉退散眾女生。
直到服務員們如花瓣一般散開在餐廳各處,男主管才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贅肉,遙看著啃牛排的蘇音,喃喃道:“我一天才只吃一頓,只吃一頓啊……沒天理……”
來自餐廳主管的怨念蘇音毫無所覺。
掃光了幾大盤食物,她便腳步輕盈地離開了餐廳,身后留下一地破碎的減肥之心。
中午小憩了片刻,蘇音便精神抖擻地去了隔壁特攝劇組,多角度、全方位地欣賞了一把超級帥氣的電動高達,拍了好幾張美照,這才心滿意足地往回遛達。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陰陰地不見陽光,人工河邊種了好些柳樹,葉翠枝柔,在春風中旖旎,長長的枝條拖在河面,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河邊游客倒還挺多,應該都是趁著春假來打卡的,有幾處風景不錯的地方還有小網紅出沒,或自拍或他拍,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蘇音塞著耳機、戴著鴨舌帽,一路看人觀景,聽風聲、水聲與綠柳拂波之聲,識海中白弦輕漾,說不出地自在。
“兩位大姐能不能別再晃悠了?咱們都快遲到了。”一個聲音突兀地傳進耳畔,居然有兩分耳熟。
蘇音循聲望去,見對面走來三個人,其中兩個是穿著繁復的洛麗塔連衣裙的年輕女孩,化了全妝、戴著粉毛,冰藍色的美瞳怪異又妖冶,回頭率相當高。
然而,蘇音的注意力卻放在了第三個人的身上。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男生,衣著普通,長得挺周正,漆黑的頭發尤其濃密。
正是勞倫斯酒店那個五雷轟頂服務生。
彼時,他曾與蘇音有過短暫的公事化交談,蘇音記得他的聲音。
淡淡地掃了一眼兩個蘿娘的腦瓜頂兒,蘇音放慢了腳步。
這倆姑娘是被五雷轟頂給傳染了?
隨著漸行漸近,蘿娘們頭頂的黑線……不,應該是灰線,也越發地清晰起來。
沒錯,正是那種深灰色的、普通人看不見的線,兩個粉毛人手一根。
“仙翁——”
識海中白弦輕振,清渺的弦音中,兩束細白的星霧現于蘇音指尖。
她佯作攏發屈指一彈,白芒如流星般分飛向兩個女孩,須臾化作兩團薄霧攏住了灰線。
零點一秒后,星霧復歸指尖,蘿娘們頭上的灰線已經不見了。
精準絞殺、連根拔除。
蘇音吹了吹手指尖兒,給自己打了九十九分。
少掉的那一分倒不是怕自個兒驕傲,而是收起星霧時幅度大了點兒,有兩星白芒被甩進了不遠處的樹林。
等會兒過去回收下。
蘇音想道,雙眸凝注于即將擦身而過的三人,心里盤算著要不要攔下他們打聽點兒消息。
在現代兩度遇見灰線,都與這個服務生有關,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蘇音認為有必要找他談談。
只是,搭訕這種事情她并不擅長,該如何開這個口呢?
正思忖間,眼尾余光忽地劃過一抹黃影。
蘇音一怔,轉眸再看,卻見不遠處樹林的一棵大松樹上,松鼠精大叔正一臉深沉地看著她。
咦?它……呃,他怎么來了?還有這一臉地小表情,要不要這么擬人化?
蘇音呆了呆。
委實是那小尖臉估計還沒小孩子的拳頭大,一雙眼睛更是小得跟黑豆似地,怎么就能表達出如此豐富的情緒呢?
這表情傳意的天賦,堪比天才演員啊。
此刻,松鼠精像個真正的中年男人那樣正襟危坐著,兩只前爪交握在肚子上,大尾巴垂得筆直,尖尖上的那簇絨毛似乎比昨日更亮眼了,在陰沉的天光下如流金般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