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啦啦”,忽一陣風疾,雨珠子打在門上,如滾珠落盤。
接下來,又是只聞風雨聲,兩個石獸孤零零蹲守于前,越發顯得門庭冷落。
如斯怪事,蘇音卻是視若未見,口角噙笑、神情悠然,捏一個貴妃娘娘賞花赴宴的蘭花指,將門板兒倒提手中,一級一級踏上臺磯,抬起門板兒,向那院門上輕輕一推。
“吱啞——”
玄漆大門應聲而啟,卻也只開了窄窄一道縫,勉強可供單人進出。那門戶聲更是滯澀得很,仿佛這氣派的院門多年未曾上過油,而此院亦早便荒廢了許久,如今不過是野鼠城狐的樂園。
望著那黑黢黢的門縫,蘇音彎唇一笑,抬腳跨過門檻,推門而入。
“呼!”半個身子才探進門內,迎頭便見一只青灰大手劈面而來,那漆黑的指甲足有兩寸長,甲尖黑水滴落、陰風撲面,夾雜著一縷腥氣。
蘇音極其熟練地一側首、一擰腰,輕輕巧巧便入得門中,順勢避開了這第一輪攻擊,旋即將門板兒隨意向前一拍,正中已然化為尸鬼的李府老管家的腦門兒。
“嘭”,不算大好的人頭,眨眼間如拍碎的西瓜般變成了渣渣,黑的灰的白的噴射而出,漫天灑落。
蘇音早有所料,先一步將靈力運至雙腿,足尖點地,整個人已如輕煙般飄了出去,躲過了這魔法與物理的雙重攻擊,全套動作行云流水,如事先演練過無數遍一般。
老管家尸鬼倒了下來。
尸身尚未觸地,便即朽爛,斷頸處冒出一縷黑煙,令人作嘔的尸氣撲面而來,蘇音側首避過。
再轉眸時,潮濕的青石路上,多出了一團皺巴巴的人皮,并零星幾塊骨頭。
這便是李府老管家尸身的全部了。
尸鬼體內,再無血肉精魂,唯一張符咒、一只陰鬼而已,其煉制過程更是殘忍,紙咒種進活人身體之后,陰鬼便附于其上,活人軀體則成了陰鬼的養料,如同養蠱的容器一般,在符咒的操控下化為尸氣與陰氣,供養陰鬼。
據說,尸鬼煉至最高等級,可成銅皮鐵骨,刀槍不入、水火不浸,更有飛天遁地之能,俗世兵器根本傷之不得,唯修士以靈力方可誅殺,有時還必須搭配適合的法器與符箓。
不過,蘇音的天元靈力本就是世上最為精純的元炁,殺幾只尸鬼不在話下,橫推過去就成。
飛快自地上移開視線,蘇音連眼睛也沒眨,反手便將門板兒豎于身后,運力一推。
一聲悶自身后傳來,門板上亦遇到一股極大的阻力。
蘇音抬手掠鬢,回眸而笑:“喲,護院甲同志,咱倆又見面了呢,哎呀你說說你,來就來唄,還帶什么禮物啊。”
穿著護院勁裝、手提大撲刀的尸鬼“嗷嗷”亂叫著,身體被蘇音用附著了靈力的門板兒抵住,登時冒出陣陣黑煙,還掉下來幾塊骨頭。
他生前應是極為壯碩,如今雖為尸鬼,亦是身高八尺、骨骼粗大,那把大樸刀少說也有三十斤,只那刀身如今已然半腐,上面沾滿了黑色的血污。
此時,雖然為靈力所傷、陰氣損折,可這位護院甲卻也不曾躲閃,猶自悍然揮刀,朝著蘇音當頭砍下,刀風過處,虎虎有聲,顯是個練家子。
蘇音在這把刀下死過兩次。
如今,她卻是連頭也懶得回,抬腳一踢,足尖星霧陡如利刃,橫削過護院甲的手臂,腐化的鋼刀帶著半截斷臂“當”一聲落地,她趁勢錯步抬手,運力將門板兒向上一提。
“咕咚”,護院甲的腦袋如豆腐塊兒般被撬了下來,空空如也的腔子里冒出一股黑臭濃煙,干枯的尸身瞬間倒伏于地,皮消骨融,數息后,青磚路上便只余一團黑色的污漬。
這些尸鬼與喪尸一樣,其死穴亦是腦袋,無塵子煉制的紙人便在其眉心,只消斬其首,則符咒失效,陰鬼的力量便會大打折扣。
當然,蘇音強大的天元真靈,亦是一招斃敵的關鍵。
低眉看著青磚地上那團黑漬,蘇音目中并無情緒。
這些護院平素狗仗人勢,背地里不知干過多少壞事,蘇音對他們并不同情。
他們今日之境遇,也算是蒼天報還,讓無塵子代為懲戒,他在這些精血旺、陽氣足的身體里種下的符咒也是最強的,而其化身的尸鬼亦比尋常尸鬼強大,否則蘇音也不會在前院死那么多回。
再者說,此時的她也沒工夫同情旁人,因為,大批尸鬼已然殺了過來,整個前院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尸臭味兒幾乎能把人熏個跟頭。
蘇音閉住氣,神念動處,身形登時化作一道流光,掌中門板兒亦化為一把自帶激光效果的大砍刀,直入尸鬼群中,當先便將提刀沖來的另一個護院尸鬼斬于板下。
前院乃是李府尸鬼最為集中之處,戰力亦是最強,除十余護院之外,另有健仆若干并四個武技頗高的門客。
此四人乃是李大善人重金聘請、專事護衛家中男丁的,而他們被煉成尸鬼之后,亦保留有本能的技擊之術,蘇音此前死在他們手上的次數,剛好夠一個
巴掌。
那可真是痛不欲生的領悟啊。
如今,自是再也不會了。
同樣的攻擊、同樣的角度,重復上演過數十回,蘇音已是久經沙場(并沒有),身手亦從生丁小白進階為熟練操作工,是故,現在的她就算是閉著眼,也能在尸鬼遍地的李家大院殺他個七進七出。
一臉輕松地將門板兒重新扛在肩上,蘇音走向二進院的大門,身后是一地的鬼尸,黑色的污漬縱橫交錯,人皮與骸骨到處皆是。
五分鐘。
這是蘇音目前的最快紀錄了。
跨過院門,正欲再往前行,她驀覺左手一燙,直透心尖。
蘇音疼得險些沒叫出來。
我去,怎么這么燙?
蘇音連忙抬手看去,便見左手整個手掌紅得幾乎發亮,且還腫了好幾大圈,皮膚都被撐成了半透明狀。透過薄薄的皮膚,她居然能憑肉眼瞧見其下的指骨、毛細血管與筋脈,就連血管中血液的流向,竟也隱約可見。
這只手是要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