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演員的自我修仙  第211章 一鉤新月幾疏星

類別: 現代言情 | 娛樂明星 | 論演員的自我修仙 | 姚霽珊   作者:姚霽珊  書名:論演員的自我修仙  更新時間:2021-08-16
 
此時,那少年已是掙扎著站了起來。

此前急著為自家姐姐療傷,他一直都是坐在地上的,如今驟然起身,方驚覺自己身上又是泥、又是血,形容十分狼狽,他忙用衣袖揩了揩頭臉,又去撣衣襟和褲腿。

蘇音負了兩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

少年瞧來不過十六七歲,五官端正、眼神明亮,穿一身玄色短衣,手上有明顯的繭痕,看上去很淳樸,但卻并無尋常鄉民的頑愚之氣。

若不是眉心有個明晃晃的血洞,蘇音會認為,這種樸素好少年是不可能與人結仇的。

不過,身為有異能在身的異人,多少總會有些與眾不同的際遇,就如那看似憨厚、實則精刮得要命的水伯,應該也是多年歷練,才會有了如今的精明。

心下思忖著,蘇音又轉眸望向地上的少女。

少女生得可比自家弟弟要俊秀多了,衣著也更精致些,發間還挽著根銀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皮膚暗黃粗糙,面帶風霜之色。

“多謝仙姑救命之恩。”少年這時候已然將自己收拾妥當,面朝蘇音,抱拳深施了一禮。

語畢,忽覺不妥,忙又致歉:“適才在下多有冒犯,還望仙姑恕罪。”

果然是天賦在身,一行一止頗有禮數。

蘇音微側了身只受了他半禮,含笑道:“無妨的,你們姐弟無事便好。”

少年再謝了她一聲,緩緩抬起了頭。

晚風輕拂,高墻聳立,眼前是一道衣袂翩飛的倩影,清冷凜冽,竟大不似此間之人。

他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了一絲自慚形穢之感,低頭不敢再看,旋即又想起,方才這女冠數度相助,其手揮清風竟可療他之傷,莫非便是傳說中的“仙人”?

如此一想,少年不由越發地局促起來,想著自己方才竟對這仙人怒目而視,甚而還疑心對方與那兇徒是一伙的,實是褻瀆了仙人,該死之極。

“你看,我們要不要先把你姐姐抬到屋里去?”

悅耳的女聲便于此時響起,少年陡然醒過神,視線一轉,便瞧見自家姐姐還在泥地里躺著。

糟糕,竟把姐姐給忘了!

少年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放,心下只覺自己實在是不該,結結巴巴地道:“啊……啊是……是,在下,在下……謝……謝仙姑提醒。”

說著他便快步走上前去,俯身抱起地上的少女,又紅著臉轉向蘇音道:“仙……仙姑請入寒舍……寒舍一敘。”

說完了,抱著少女跌跌撞撞地便往屋里走,看上去很像是落荒而逃。

蘇音等的便是他這句話,笑說了一句“叨擾了”,便隨在他身后進了屋。

少年便先延了蘇音在堂屋內落座,便將自家姐姐送去內堂安置,隨后又慌里慌張地跑來說了聲“在下去倒茶”,便又走沒了影兒。

蘇音從容自若地坐在上首的位置,舉目環視。

這屋舍與自己的小院格局相似,內堂布置也是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是,堂屋正中掛著的,并非福祿壽喜之類的吉祥畫兒,而是這個時空戰功赫赫、被后人尊為武神的名將呼延燧的畫像。

順說一句,呼延燧在這個時空的地位,等同于華夏國的關二爺。

看著畫中威武不凡的金甲男子,蘇音對這姐弟倆的來歷越發好奇起來。

少年很快便捧著茶盤進了屋。

相較于離開時的手足無措,這刻的他雖然仍有些靦腆,但行止卻自然多了,臉色也恢復了正常,顯是經過了一番心理建設,待人接待都回到了正常水準。

奉上茶水,分賓主落了座,不待蘇音相詢,少年便將自家事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這姐弟倆姓焦,祖籍南郡臨清縣,如今定居于驚鶴城。

受傷的少女乃是焦家長女,名喚焦玉英,今年二十歲,乃是驚鶴城虎武鏢局的一名走鏢武師。

少年名叫焦玉成,十六歲,此前在驚鶴城最有名的德林生藥鋪當伙計。

除卻姐弟倆外,家中尚還有不足十歲的幼弟妹和一位寡母吳氏。

十年前,焦家的當家人、虎威鏢局武師焦鐵牛在走鏢途中感染風寒,一病去了。

所幸鏢局給了足夠多的撫恤金,吳氏便靠著這些錢并替人漿洗打雜所得,含辛茹苦將四個孩子撫養長大。

身為長姐的焦玉英繼承了父親的血脈,天生根骨強健、習武極有天賦,她自己也肯吃苦,十六歲時終有所成,一身武技出類拔萃。于是,女承父業,進入虎威鏢局走鏢,至今四載有余,從不曾失過一次手。

焦玉成也很有出息,雖然讀不成書,卻在藥材醫理方面頗有天賦,被德林生藥鋪的掌柜相中,招至鋪中做了伙計。

若不出意外的話,明年他應該就能從學徒升格為藥童,屆時可以有機會近身接觸醫術,若能入得哪位大夫的青眼,便能正式學醫了。

眼見著日子有了盼頭,不想吳氏卻忽然得了重病,請醫問藥多時,病情卻日益加重。

焦玉成便舍下臉面,求來德林藥鋪的坐堂名醫親自看診,這才診明病因。

吳氏乃是積勞成疾,血氣兩虧,病入臟腑,根治已是無望,只能以人參、靈芝等名貴藥材補品溫養著。否則,能不能熬過個冬天都很難說。

焦家的日子雖然還過得去,卻也沒那些余財買補藥,焦玉英不得不連軸接鏢,受了傷都沒空去治。焦玉成擔心母親與姐姐,日夜焦憂不已,竟就此觸發天賦療愈之術。

只是,他的天賦能力并不強,治個外傷還成,如吳氏那般油盡燈枯的情形,他卻是束手無策的。

也就在這個當兒,姐弟二人偶遇了一名仙風道骨的奇人。

那奇人自稱黃生,多年來修真煉丹,以求長生之道。他告訴焦氏姐弟,那洪波縣外浮翠山中藏有前朝某位修士遺留的寶庫,內里不僅有千年人參等各種珍貴藥物,更有一粒靈丹,食之便可延年益壽,百病不侵。

姐弟倆當時也不知怎么一來,竟被他引來了洪波縣,這處宅子亦是黃生出錢替他們賃的。

可誰想,才來了沒兩日,這黃生便露出了真面目,卻原來尋寶是假,覬覦焦玉成的療愈天賦是真,而引他姐弟來此,亦是想以焦玉英為質,強逼焦玉成隨他遠去東海國訪仙。

蘇音聽見的那惡狠狠的的一語,便是黃生強逼不成,反被焦玉英暗器所傷,于是一怒之下施出妖法,擊殺了這對姐弟。

自然,蘇音的出現,令他的意圖完全落了空。

“……如今想來,那歹人所說的什么寶藏,必是誑騙我們的,可恨那時候我也不知怎么了,腦子一熱,想都沒多想就跟他離開了驚鶴城。”

焦玉成緊緊握著粗瓷茶盞,眉頭擰著,面上既有自責,亦有憤怒。

如今想來,當時他們可能便著了那惡徒的道兒,被他迷惑了心智。

蘇音亦是如此認為的,便輕聲勸慰他:

“這也不怨你們。令姐行走江湖多年,想來看人不會走眼,可連她都沒瞧破這黃生的行徑,可見這人是用了什么法術。”

焦玉成本就十分聰敏,早在受傷之時便已想通此節,此時聞言,便低下頭道:

“縱使如此,可在下分明天賦在身,竟還要長姐舍命相護,在下實在是太沒用了……”

他說著已是眼眶微紅,緊咬著齒關,強令自己不落淚。

蘇音心下頗為惻然,只覺這對姐弟也是無妄之災,尤其是焦玉成,如果不是覺醒了天賦,可能也不會引來惡人算計。

不過,那黃生又是如何將此事瞞住的呢?

蘇音相信,如果不是她今日突發奇想地宅家,便也不會在機緣巧合下救了這對姐弟,則他們在此前那九十多次的輪回中,應該都是身死異鄉了。

而以她如今的五感,隔墻之下便躺著兩具尸身,那血腥氣與尸氣她總該聞到一些才是,可她卻愣是一次都未察覺。

此即表明,那丹生有特殊的法門,能夠完美地隱藏氣息,連蘇音這個修士都瞞過了。

也不知他事后會不會回來毀尸滅跡?

思及此,蘇音不由為這對姐弟擔心,問道:“你們如今可有藏身之處?要不要去我那里暫避?”

焦玉成感激地看著她道:“多謝仙姑替我們著想,仙姑無須擔心,那惡徒如今能不能活命都難說,大姐的毒鏢可是淬了妖蛇之毒的。”

“妖蛇之毒?”蘇音一下子張大了眼睛。

這么說來,焦玉英的經歷也頗不平凡,竟連妖毒都能搞到。

焦玉成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向蘇音細說了緣由。

原來,如今野外妖獸頻出,焦玉英四處走鏢,也曾遇見過一兩次,還有幸幫著鏢局的異人鏢師斬殺過一頭妖蛇。

那異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便予了她一小瓶蛇毒,作為回報。

“……那蛇毒十分厲害,莫說見血了,便是湊近了多聞幾次,也能讓人頭暈目眩。在下親身試過的,縱使用了療愈之能,一時也治不好它。”

看得出,焦玉成對那妖蛇之毒很有信心,說話時面帶得色,旋即又將茶盞緊緊捏著,切齒道:

“那惡徒縱有再高的道行,也定不好受。姐姐那一鏢差點便打中他的心臟,他此刻想是在哪里療傷呢,哪里敢再露面?”

蘇音微微頷首,并未接話。

雖然對焦玉成的話不敢茍同,她卻也不像方才那樣擔憂了。

將己換彼,若是自己中了蛇毒,別說是妖獸的毒了,就算是普通的蛇毒,她也要花些力氣才能免疫毒傷。

想來那黃生也無暇顧及其他。

照此看來,焦家姐弟目前應該還是安全的,但他們仍舊不宜于在洪波縣多呆,早早回家才是正理。

這樣想著,蘇音便掏出了幾片金葉子。

這是老宋家給的謝禮。

因便于攜帶,蘇音隨手抓了些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有了這些錢,焦玉英姐弟也不用四處奔波了,以金子在這個時空的購買力,這幾片金葉子足夠他們買幾年的補品還有余。

焦玉成自是不肯收,但架不住蘇音力勸……嗯,字面意義上的力勸……最后還是千恩萬謝地收下了。

蘇音也沒白給他這些,轉頭便向他索要了一份回禮:

浮翠山藏寶圖。

這是黃生拿給焦家姐弟的。可以肯定的是,這寶圖就是個西貝貨,但蘇音卻覺著,不妨一看。

洪波縣城大小十三個坊市,她基本都已走遍了,沒用的事知道了一大堆,作死的事也干了一大堆,卻無一能令時間恢復運轉。

既然如此,又何妨往城外走一走?

浮翠山離洪波縣不足百里,若是乘船,來回也只要兩天,據蘇音所知,那就是一座荒蕪的野山,沒啥風景名勝,除了一個名字,蘇音對它一無所知。

但是,從地理位置上看,浮翠山也在洪波江邊。

這與那無名大能留下的“去洪波江”的警示,其實是相符的。

原本蘇音便打算著,今日宅家休息一天,養好精神,明天便開啟城外新地圖,如今卻是有了張藏寶圖作引子,那不正好可以先把浮翠山過一遍?

打定了主意,蘇音也沒多留,很快便告辭而去。

當然,她是從大門走的。

焦玉成一直送她到門邊,目注她一臉尷尬地翻墻跳進隔壁的院落,這才關門落鎖,回到了后院的內堂。

焦玉英依舊在榻上昏睡著,他進屋時,屋中一片岑寂,惟女子輕細的呼吸聲傳來,越添寂寥。

他立在榻邊,看向粗布帳中姐姐的面龐,明亮的眼睛里,漸漸有了一重霧氣。

“姐,我們……有錢了。”

他低聲呢喃著,手指摩挲著掌中的金葉子。

焦玉英似是聽見了弟弟的語聲,可不知為何,睡夢中的她,神情卻顯得悲傷,長長的睫羽輕顫著,仿佛隨時都會醒,可眼睛卻始終閉得極緊。

焦玉成掀開帳幕,細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復又轉首望向窗外。

天已然盡黑了,小軒窗外,斜掛著一勾新月,疏疏落落的幾粒星,嵌在深藍的天幕邊緣,溫熱的風透窗而過,攜來薄白的月華。

焦玉成的身影,在這風里微微閃爍了幾下,就像是傳輸信號不穩定的畫面。

隨后,倏然不見。

空落落的床榻上,積了灰塵的破帳幔,猶在風里緩緩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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