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走廊的結界里,安靜得有些異樣。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當然,除了蘇音之外,剩下的那倆很大概率可能就不是人。
所以,尷尬的只有蘇音一個。
她和白衣女大眼瞪小……呃,是大眼瞪閉眼地你瞅我、我看你,誰也沒開口,就仿佛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一樣。
半晌后,白衣女偏了偏腦袋,一只手向頭發上抓了幾下,語氣挺無奈地說道:“好吧你贏了。”
蘇音:“……”
不是我干嘛了我就贏了?咱倆這是打了一架?
“呃……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蘇音臉上的笑容假得能摘下來當花兒戴:“請你告訴我,我贏了什么?”
“你贏了和我的眼神決斗。”白衣女的腦袋繼續往旁偏,偏到快一百度的時候,又飛快地偷瞄了蘇音一眼。
雖然她的眼睛仍舊閉著,可蘇音卻清晰地覺出了這一眼中所包含的大寫的服氣。
蘇音莫名有種智商被拉低了的感覺。
眼神對決這種事,五歲以后她就沒干過了好吧。
咳嗽一聲以掩飾胸中那萬馬奔騰般的尷尬,蘇音拿下巴點了點白衣女拉著自個兒的手:“那個,你先放開我成不成?”
“不成。”白衣女答得非常干脆。同時后腦勺大幅度地來回擺動著,稻草般的紅頭發幾乎給晃出虛影來。
“為什么不成啊?”蘇音簡直搞不懂這人的腦回路。
這拉著手還拉上癮了?
“不為什么啊。”白衣女莫名其妙地回過頭看她。
這話就聊死了啊。
蘇音大感撓頭,正想著要不要以理服人,白衣女突然一拍腦門兒:“哦,他媽的,應該先進行稱號互換……&¥卡#交換姓名!&#自我介紹&()#……禮節!禮節!尊重與禮節!哈嘶嘎——”
一大串不可名狀之語夾雜著少許人話從她嘴里冒了出來。
她轉為正面朝向蘇音,拉著蘇音的手亦改為正手并上下輕搖了兩下,操著一口帝都腔,字正腔圓地道:
“您好,尊敬的大人,很榮幸見到您。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哈卡拉敏夫奧古斯特之界——或者您也可以稱之為混亂極境——唯一的秩序守衛、混亂束縛大師、時空暴徒初級殺戮者。”
說到這里,她放開蘇音,兩手提起裙擺后退半步,雙足交錯,微微屈了屈膝:
“克麗茲·希玻涅,向您致敬。”
一個極其優雅的歐式宮廷禮,以及更加優雅的洋味兒措詞。
在那張死灰色的臉和破爛睡裙的襯托下,這一系列禮節展示出的效果,堪稱驚人。
蘇音和某沒臉披頭士雙雙目瞪狗呆、張口結舌。
畫風變得太快,大腦有點宕機了。
而在這陣詭異的寂靜中,這個名叫克麗茲的白衣女卻是一臉地理所當然。
她緩緩直起身,抬起雙眼緊閉的臉,期盼而熱切地看著蘇音。
蘇音愣了半晌,終于明白過來人家是在等她自我介紹呢,于是連忙正了正神色道:
“哦哦,那什么……嗯,我叫蘇音,藍星華夏國人士,職業是……是個演員,副職是……嗯,那個修真者。嗯,就這些了。”
說完了,蘇音稍稍別過視線,沒好意思去看對方的眼睛。
和克麗茲比起來,她這點兒名號真不是太拿得出手。
可是,克麗茲的態度卻大出蘇音的意料,只聽她用很恭敬的語氣說道:
“尊敬的蘇音大人,您的稱號讓我想起華夏國一句著名的成語:大道至簡。
而與您閃耀著輝光的稱號相比,我的稱號顯得如此卑微而又可笑,比混亂極境的一粒屎殼螂還要渺小一萬倍。
那么,偉大的極簡稱號者——蘇音大人,請降下您尊貴無比的神軀、展示您至高無上的偉力,拯救陷于危險中的混亂極境吧。我在此請求您的幫助。”
克麗茲深深地彎下了腰,腥紅的長發幾乎及地,破爛的裙幅鋪散在足畔,宛若一堆即將融化的殘雪。
蘇音繼續懵圈中。
拋開其他不談,只說請求幫忙這種事,旁邊的披頭士似乎比她更靠譜啊,那身高、那氣勢,怎么也要比平平無奇的蘇音強。
可奇怪的是,克麗茲從頭到尾都沒往披頭士的方向看過一眼,就仿佛那么大個虛影根本就不存在。
這就很讓人費解了。
蘇音滿腦袋漿糊,感覺今天遇到的怪事比前幾次殺怪加起來還多。
好在,她如今久經懵場,懵著懵著也就習慣了,因此,沒過多久她便調整好了情緒,表情也從呆滯變成了蘇娘娘版的高深莫測。
她微微抬起下頜,搭起太后的架子,捏著貴妃的腔調,漫不經心卻又字斟句酌地說道:
“那么,你應該知曉,任何決定都不可過于草率,即便是我也無法輕易做出某些事。我必須告訴你,在了解混亂極境的情況之前,我很難馬上給你答復。”
這個回答可以說既彰顯了蘇音的BIGER,又避免了隨便立FLAG,蘇音自覺毫無破綻、完美無缺。
克麗茲也果然不疑有他,再度恭敬地彎了彎腰,用著很虔誠的語氣道:
“那么,大人,請允許我——克麗茲·希玻涅,為您介紹混亂極境現在的情況。
不過,鑒于混亂極境即將在十分鐘后嗝屁的現實,我的介紹很可能會比較簡單,請您不要介懷。”
在給出了毀滅倒計時這么個爆炸性消息之后,克麗茲便“啪”地打了個響指。
蘇音眼前一花。
回過神時,她便看見了燃燒著黑色烈焰的天空,腳下是污濁的大地,遠處則是無數混亂的時空氣泡,氣泡中那些龐大恐怖的身影幾乎觸手可及。
她震驚地轉首四顧。
走廊不見了,結界亦失去了蹤影,就連那山岳般高大的虛影亦消失無跡,她所熟悉的一切,盡皆不在。
混亂極境!
蘇音倒抽了一口冷氣,反手便欲拔刀。
可下一秒,她的動作卻忽地一滯。
好像有點不大對誒。
蘇音細細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神識。
識海一派風平浪靜,四根琴弦安靜地懸立著,并沒有要彈奏的跡象,而她的理智也依舊存在且保持著清醒,與方才她窺視混亂極境時的感受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