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隔,國之盛都。
一騎長馳,卷著滾滾塵煙,直入皇城。
半個時辰后,一封鑲紫邊的奏章先是經過內閣,再經過司禮監,最后一字未動地到了皇帝案頭。
現今政事,內閣票擬,司禮監在太后的指示下批紅,到了皇帝那里,也就是過個場,還很少有沒票擬,沒批紅的折子,直接交給皇帝處理的。
蓋因為這單純只是皇帝家事也。
且是觸霉頭的家事。
鐵儼展開折子,片刻后勃然大怒,將那代表著藩王的紫邊奏簡啪地砸了出去,折子彈在門檻上,彈出老遠。
皇帝的怒罵聲整個重明宮都聽得見。
“什么東西!慕容氏是想要造反了嗎!好好的賜婚,旨意也下了,也接了,禮也受了,禮部都開始排期了,他這時候說要退婚!退婚!誰給他出爾反爾的熊心豹子膽!”
滿宮噤若寒蟬,眾人小心翼翼對望一眼。
不得了,皇太女這是又被退婚了?
不是定了遼東定安王十八王子,遼東那邊也接了旨嗎?
好端端的這又退婚?
這折子雖然沒批紅,但是經過內閣,內閣的人想得更多。
遼東王兒子多,算準了對方需要和朝廷保持平衡,絕不會介意獻出十八分之一,才定了遼東,一半省事,一半也是為了籠絡重藩。
對方接受是在情理之中。
如今忽然要退婚,是遼東王已經不想維持表面和平,打算和朝廷撕破臉皮了嗎?
鐵儼很快也想到這個問題,心中一緊,又命太監將折子撿回來細看,發現定安王措辭恭謹,退婚理由是十八子生了惡疾,怕傷及太女玉體,不敢再伺奉。遼東十分惶恐,如果陛下和太女不介意,可在其余沒有成婚的王子中挑選。
鐵儼看了幾遍,確定遼東王這態度,還不至于因為這一場婚姻開戰,心安了一些。
但終究還是很不快。
我慈兒文韜武略,美貌無雙,身份尊貴,看上誰就是誰的福氣,這些混賬一個個都瞎了眼!
還這個不行給你那個,這是把慈兒當什么了?
他恨恨罵一聲,“將來有得他們后悔!”將折子往一堆留中的折子底下一塞。
司禮監負責傳送奏章的內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這折子……”
鐵儼已經恢復了平靜,面無表情地道:“讓內閣去回定安王。退婚一事,茲事體大。且關系皇太女終身,當詢問太女意見。太女如今正在歷練,等她回來后再議。”
“是。”
時辰已到中午,昨日蝗蟲大戰再現,鐵慈的代打飯業務也蓬勃開展。
中午的時候,赤雪丹霜來得稍微遲一點,鐵慈記得婢仆有自己的餐堂,位置比較偏,便問伙食怎樣,吃過了沒?
她看兩人衣裳微微有些凌亂,仿佛已經在人海中擠了一遭似的,但婢仆人數并不多,應該不會擁擠,難道婢仆食堂特別小?
赤雪笑道:“伙食和這邊差不多,倒也干凈。”丹霜卻錯開眼。
鐵慈還要再問,餐堂開飯了。兩個到了餐堂,鐵慈正要進入,卻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當先一人彬彬有禮地道:“戊舍學生,請稍候片刻。”
“我是甲生。”
“甲生卻住了戊舍,說明德行有缺。更應該恪守規矩,謙敬禮讓了。”那人和顏悅色地道。
鐵慈認出那人是當日在船上打麻將,給自己扔下水的那位異族人,看樣子也是認出自己了。
他身后有一群人,應該是甲舍優堂的人。莊懷安等幾個良堂的人,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
“身為甲生。便該是典范。典范豈可不友愛同學?豈可攔路生事?莫非不想當典范了?”鐵慈笑瞇瞇看著他。
她這一說,那人身后一群人倒有些猶豫。那群人里面好多人臉上還有淡淡紅斑,想必是之前說皇太女壞話然后得楊梅大瘡的那一批。果然壞東西在任何領域都能出人頭地的壞。
那人卻不讓,還是一臉假笑,道:“遵守規矩,禮儀周全的同窗,我們自然是尊重愛護的,但是對于那些一言不合就毆打同窗、不敬師長的人,讓他竊據甲位,仗勢欺人,那才叫我們的失責啊!”
“閣下何人?”
“在下馬德,忝為甲舍學會副會長。”
“媽的,確實很忝。”鐵慈點頭,“什么時候,我大乾的頂級書院,輪到一個異族人來為諸生代表,欺負大乾人了?是大乾的學子都死了,還是大乾已經被滅國了?”
“放肆!”姚先生從人群后方走了出來,怒斥,“豎子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書院教導我們,針砭時弊,議政得失。諫諍糾繩,直言不隱。為此不辟死亡,不重富貴,乃文人正臣之責。”鐵慈道,“我痛心疾首,怒斥鵲巢鳩占的異族賊子,鄙視認賊做爹的無骨文人,何逆之有?”
姚先生之前就失一地,在鐵慈面前自然露了下風,此刻正面對上,更加不是對手,手指指著她抖了半天,抖不出一個字來。
倒是那群人里有幾個人聽了,露出些羞赧之意來,悄悄往后退了幾步。但大多數人都顯然并不能及時自省吾身,被羞辱的憤怒沖沒了理智,都開始戟指叫罵起來。罵她毆打同窗,驅趕同舍,不敬師長,蠱惑應師。顯然先前那個優異成績已經傳遍書院,大多數人都不服氣得很。
四面的人越來越多,顯然都聽說了這里居然有人敢懟老師,都來看熱鬧,鐵慈目光掃過人群,竟然看見了衛瑄,她和那批堵她的人顯然是熟悉的,低聲詢問了幾句,目光復雜地望著鐵慈,卻并沒有說什么,也沒有替鐵慈解圍的意思。
一時間鐵慈這三人面對泱泱眾人,頗有些怒海孤舟的意思。
丹霜悄聲問鐵慈:“公子,我怎么瞧著,好些人認識你?”
鐵慈目光掃過,那一群人里還有當初嘲笑沈謐的那幾個,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不是我人緣差,實在傻逼多。”
赤雪吸了一口氣,這是準備上陣的意思,比罵人,瑞祥殿上下誰輸過?
馬德一個眼神,有人大聲道:“和他啰嗦什么,這種不敬師長,大放厥詞的狂徒,怎配在書院就讀,就該逐出書院!”
人群齊聲附和,不遠處,一個高個子青年駐足,皺了皺眉。正是那個和鐵慈打過麻將的戚公子。
他看了一會,終究覺得眾人過了,想了想正要上前說幾句,忽然一人匆匆從他身邊過,帶起一陣微涼的香氣,向著鐵慈那邊去了。
那邊鐵慈正準備給那些叫囂的家伙一口鹽汽水,忽見人群中轉出一人,抱著書,緩著步子,聲音如泉水沁涼:“王兄,上了這半日課,依舊精神健旺啊?”
那姓王的一看來人,便斂了怒容,后退作揖,“容兄。”
四面的女學生們發出輕輕的嘩然聲,一瞬間紅云彌漫。
鐵慈心里暗暗罵了聲騷包。
容溥又給師長見禮,之后才對馬德道:“副會長,在下似乎不記得會則中,閣下有糾察餐堂就餐先后順序之責。”
馬德看見他就臉色微變,他雖然靠錢財收買人心,聚集了一批擁躉,但和幾乎是書院半個主子的容家相比,那什么都不是。
書院這些規矩本就是潛規則,從未書寫于任何卷宗,眾人無法辯駁,只能默默聽著。
容溥又笑道:“馬兄前幾日被葉兄無意中撞下水,想必因此不快。但公務不可私用。建議馬兄自行和葉兄解決前日恩怨。”
眾人長長地“哦——”了一聲。
馬德臉色陣青陣白。
容溥又轉向那群神色尷尬的學生,道:“諸位同窗向來急公好義,有報國之心,自然不是那些趨炎附勢為虎作倀之徒,不過為小人所蒙蔽罷了,想必葉兄明白此事始末,也不會再對諸位有所誤解。”
人群中有人想說話,卻被同伴狠狠一拉,這時候還要指控葉十八,豈不是自認自己頭腦不明,被人利用,為虎作倀嗎。
容溥最后轉向那位師長,拉著鐵慈上前一步,道:“姚師是書院經義主講,海右知名大儒。平日里最是忠于大乾,且性烈如火,自然聽不得你那放肆言語。有姚師如此,教授得桃李天下,效力帝王,亦是我大乾之福,你還不趕緊與姚師賠個禮?”
鐵慈聽得這一番琉璃四面光的話兒,微微一笑。
踩了馬德,因為馬德是異族。
給同窗臺階,幫她轉圜和同窗的關系,是因為這些甲生多半家中有勢或自身有才,她身為皇太女,該是來經營人脈的,畢竟她上有高山,前路未明,還沒到可以隨便得罪未來臣子的程度。
最后給老師賠禮,捧贊姚先生,是為她上午得罪姚先生的事彌縫,幫她拉攏討好海右大儒,目的同上。
不同人區分對待,總的目標都是容家一直認為她應該做的事——結交群儒,鋪墊人脈,營造皇太女美好名聲。
心思不壞,智慧出眾。
可是她不喜歡。
她是皇太女,如果皇圖霸業需要彎腰討好放棄原則去經營,那么總有一日,她會習慣彎腰。
到那時,帝王又該如何駕馭臣下?
她不是不可以彎腰,但是這些人,不配。
容溥的眼神微帶催促,鐵慈笑著一個長揖。
不管怎樣,容溥也是好心,好心她都不想糟蹋。
但是原則不可丟。
長揖之后,那姚先生哼了一聲,擺足架子正要教訓,卻見鐵慈已經直起腰來,正色道:“學生依舊不贊同您的教學方法和處事方式,但學生誓死捍衛您的師道尊嚴。”
姚先生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這句洋氣的話是什么意思,鐵慈已經繞過他,大步向前。
四面人等見她帶笑神情,不知怎的心里發憷,自動讓開一條路,馬德見她過來,臉色難看,但此刻他已經無法發難,只得微微側身。
鐵慈卻在他面前停下,對他一偏頭。
馬德:“?”
鐵慈又是一偏頭。
馬德:“??”
眾人茫然。
不是,這兩人怎么還眉來眼去上了?
鐵慈連擺兩次,嘆了口氣,道:“馬兄如此謙虛,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馬德:“???”
鐵慈的“了”字尾音還在唇角,忽然出拳!
一拳出如風雷起,霹靂降!
四面人等只覺烈風撲面,逼人窒息,臉歪嘴斜。
“砰”一聲,哪怕馬德對著鐵慈已經有所戒備,依舊給這沉猛的一拳揍得飛起,越過人群,再啪地一聲砸進旁邊的花圃里。
濺出的濕泥四射,眾人驚呼走避,分不清是慌亂還是震驚。
姚先生的怒喝中帶著震驚,“你做什么?”
鐵慈攤開手,笑得輕松。
“不是說了嗎?馬德和我有私怨,建議私下自行解決。我剛才就是在約他自行解決,并請他先出手,他禮讓我先,那我就不客氣啦。”
姚先生:“……”
竟無言以對。
書院是不許毆斗,但是馬德挑釁在先,容溥建議自行解決在后,鐵慈一拳解決,對方無力還手,從理從現實情況來看,都談不上是斗毆。
這叫單方面暴擊。
腳步響起,一大群學校領導在接近,當先的依舊是監院,早有人迎上去,七嘴八舌地將先前的情形說給他們聽。
監院看過來,鐵慈平靜地道:“先前容兄說書院學規以及學會規則中,都沒有甲乙丙丁諸舍就餐排序一說,書院諸師長,為何會允許學生自行論等,欺壓后進,敗壞書院名聲,毀卻書院百年來開明平等之宣講?”
一人冷冷道:“物競天擇,強者當先。既然是后進,便更要有所認知。如此才可不曳于泥途,奮起直追。這也是書院的苦心,你懂什么!”
鐵慈笑道:“那便堂皇寫進院規,并將書院改名為獵獸書院,讓這所有后進都有章可守吧!只望諸君將來為萬民所指,為創始人找來拼命,為史書刀筆寸寸凌遲時,千萬莫要躲藏于人后,推說諸事不知了!”
那人道:“你!”
鐵慈笑:“對,是我。”
餐堂前靜得如同講堂,大抵沒人見過這種自動抬杠精,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倒有一大半人對鐵慈投以敬仰的目光——一來為鐵慈的“敢”,二來,畢竟甲舍人數最少,大部分屬于“劣等民族”,內心深處,對于這些亂七八糟的規則,未必沒有微詞。
總算有人說了出來。
那人豎起眉毛,還要再說,監院虛虛攔了攔,道:“莫要聚集此地,仔細餐堂飯菜冷了。”
眾人才想起吃飯大事,行禮后一哄而散。
甲舍那些找事的人也只好自找臺階下,恨恨混在人群中離去,監院走在最后,對鐵慈道:“年輕人意氣風發,令人艷羨。只是過剛易折,還是多靜心養氣的好。”
鐵慈笑道:“多謝先生教誨。”
監院看她一眼,終究沒有多說,帶著那群人離開。
他態度含糊,既沒有處罰鐵慈,也沒有對尋釁的人勸誡,像一個和光同塵的老好人,一床大被蓋了個干凈。
但不管如何,鐵慈再走進餐堂時,明明沒到戊舍的吃飯時間,也沒人阻攔。
鐵慈看見戊舍幾個人等在一邊,便招招手,道:“要和我一起進去么?”
田武立即歡喜地走過來。
童如石根本不理她,石像一般站在一邊。
李植猶豫了一下,笑道:“我還不餓,再等等罷。”
崔軾呵呵笑了一下,陰陽怪氣地道:“葉兄風頭太大,弟不敢同行。”
鐵慈也不勉強,只帶著田武進餐堂,她給了他們機會,若他們這點勇氣都沒有,那也不值得提攜。
崔軾剛才懟她,等她走進去,卻又悄摸摸跟在兩人身后,略微拉開一點距離,也去打飯。
鐵慈吃飯的時候,漸漸有些人聚攏了過來,略略攀談幾句,發現鐵慈大方爽朗,十分好相處,便也放下心,一群人邊吃邊聊,倒也熱鬧。
之前賀先生給的名單里,還有些女子。當年他夫婦二人住在書院最后一進的師長院,等同于教師宿舍,周邊都是成家的教諭助教們,賀先生提過,日常他忙于書院事務,賀夫人在家操持,免不了要和左鄰右舍的夫人們打交道,但是閨閣間事,他日常也不問,也不知道她和那些夫人們交情到底如何。只隱約知道她和當年的朱教諭夫人交情不錯,朱教諭便是如今的書院山長,也是他的徒弟。
賀梓說,賀夫人好像分外看不上葛掌書的夫人,說那女子太小家子氣,自家夫君在藏書樓管書籍,她能偷偷撕掉那些不常被借用的書的內頁來點火,藏書樓為了保護藏書冬暖夏涼,那女人就能帶著笸籮進去做針線,好給自家省柴火冰盆,還想拉著她一起,被她一口唾在了臉上。
葛掌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得了這么會算計的夫人,年過四十便早早謝頂,打磨得性情圓潤,成為如今的葛監院。
雖然賀梓說不清楚,但鐵慈猜,賀夫人出身江湖,性情豪爽,想必和那群書生娘子性情很是不投,但無論如何,女人和女人之間打交道總是多些,女人對于各種信息的篩選和收集也要強一些,所以想要查賀夫人死因,得先還原她逝世那日發生的事,那還是得從這些夫人們身上入手。
二十年間,書院幾經修繕改建,地方擴大不少,師長們的住處也搬到了后山門附近,單獨一個七進院子,和專門招待重要外客的延賓堂比鄰而居。和書院的講學治經的主體場所很有一段距離,學生輕易也去不了那里。
但鐵慈覺得,就監院夫人那德行,怎么會放著這些年輕力壯的學生們不當勞力使喚?
果然,吃飯時有意無意探聽,她便知道了,有些貧窮但學業好的學生,書院允許他們以適當的勞力換取報酬。有給書院打掃的,處理雜務的,也有給師長幫忙的,而后者中,大家口口相傳的便是不妨多去山長家,山長夫人賢惠溫柔又心善,最不要給監院家幫忙,事多人累錢少,或者干脆不給錢。
奈何你不去就山,山來就你。大家便是繞著監院家走,監院夫人也總能揪到人給她打掃,劈柴,砍柴,漿洗大件……
赤雪丹霜在一邊聽了,對視一眼。
鐵慈聽著,又想起賀梓說的一件事。說夫人說過,監院夫人眼皮子淺,每次來她家,她家都會少一些東西。后來她只和這位夫人在門口說話,再不讓她進家門。
賀梓當時說那話的時候,撫摸著一個雕花的小盒子,鐵慈看那東西樣式女氣,便問了一句。
賀梓便道這是夫人妝奩盒的仿制品,真正的那個已經隨葬地下。
又說起夫人喜歡精簡的東西,飾品多半精致小巧,少量的幾件大些的首飾,都是他送的,其中一枚步搖,臨終時被她插在頭上。賀梓說那步搖曾耗盡他一年月銀,也引得監院夫人目光灼灼羨慕良久,還曾向他夫人要求試戴,被拒絕,兩人由此更加交惡。
鐵慈聽的時候也沒在意,此刻聽人提起監院夫人,忽然想到了那步搖的式樣。
話題很快就轉了,有人談起新來的騎射武術老師,“……女院的那些姑娘們在山門口驚鴻一瞥,直接就瘋了……”
鐵慈想著之后的計劃,根本沒入耳。
吃完飯的時間不夠去后山門處,丹霜赤雪說女院那里有點事需要幫忙,急急地走了。鐵慈回去上課。下午是騎射課,屬于大課,也就是所有學生一起上。
書院雖然以讀書為主業,但倒也重視體魄鍛煉,所以一直聘請武術教導,教些騎射和基本拳腳。畢竟騎射也是貴介子弟必學項目,入朝為仕之后的必備技能。
鐵慈之前聽說讀書人愛運動的不多,這課一直上得稀松,一般就是男學生向女學生展示荷爾蒙和瘦雞肌肉的時間。
原以為人也會來得稀稀拉拉,誰知道等她換了短打去了武場,就看見人頭濟濟,書院的那些女學生們擠在前頭,你推我撞,嬉笑不絕,又都翹首向前張望,還有人不住地整理儀容。
就連那嬌小少女衛瑄,也一邊和女伴說笑,一邊又不斷地對入口看。
鐵慈仿佛看見了滿場的孔雀開屏。
不過男學生們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雖說兔子不許吃窩邊草,但難免覬覦,熄燈夜談時候,也不免對那女院的學生們評頭論足,口頭安排三妻四妾,過足了意淫的癮。如今眼見那些名花們爭相為他人開放,空氣中頓時酸濃度超標。
“她們在那激動什么?至于嗎?不就是赳赳武夫?”
“說是個美男子……哈,書院還缺美男子?甲舍一抓一大把,有臉的,有錢的,有權的!”
“姑娘們看那會耍把戲的新鮮罷了,真要挑選夫君,那還不得看功名,看出身,看你我那文采風流!”
女學生那邊,又一個畫風。
“哎呀呀,今天容師兄也換了勁裝?他不是一向不參加騎射課嗎?今日可算見著了,真是如遠山著雪,長柳映月,好生風流模樣兒!”
“我倒覺得新來的那位丹師兄,生得可是讓人心癢,明明一身的野氣,偏偏笑起來彎彎的眼眸和唇角,蜜一樣的甜!”
“戚公子不香嗎?咱們甲舍學業人才最佳!英氣兒郎!”
“我倒覺得那個葉十八才是好模樣,就是黑了些,個頭比那幾位矮一些。但那股瀟灑大氣勁兒,難得!”
“要我說啊,說這些,你們都是沒見過新來的騎射老師!”
“衛姑娘她們不是在山門見著了嗎?你沒看見素華她們,昨天那模樣兒,今天這打扮兒!”
“聽說是容家的遠房子弟,和容溥是遠房堂兄弟,也姓容呢!”
“那也是大族出身呢!”
“今兒教騎射,不知道這位先生會怎么教,會親自扶我上馬嗎?哎呀人家好羞……”
“你這么厚的臉皮兒也知道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