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一來人口少,不缺房子,二來孟氏如今也沒想過要將正屋讓出來,本來還是想著就將賀巖住著的那間屋子稍微的收拾一下,就當作新房的。
她想的是,賀娟很快就要出嫁了,以后跟賀嬌都要帶著女婿和外孫回家,若是長住的話,她也是曉得繼續住在正屋或者側屋都不合適。
倒不如把兩個廂房都留著,等兩個女兒回娘家帶著外孫女婿一起住,女婿也自在便宜。
至于賀巖和張春桃,頂多等賀娟出嫁了,或者張春桃生了賀家的孩子,她再將正屋讓出來也就是了。
可賀巖怎么會同意?他知道孟氏偏心糊涂,也懶得聽她的打算,索性直接就請了關系好的后生漢子來幫忙了。
因著賀巖自作主張,孟氏心里不痛快,所以就算那幫忙的人在外頭,她也拘著賀娟窩在正屋炕上,懶得出來。
此刻聽賀嬌這么一問,孟氏自然也就沒忍住,跟賀嬌抱怨起來。
賀嬌此刻哪里有心情來安慰孟氏這些小心思,她自己還沒處抱怨去呢,因此只拉著孟氏問:“娘,怎么巖哥兒去下聘禮這么大的事情,都沒人去告訴我一聲?這是要跟我生分?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孟氏看賀嬌一臉汗一臉氣,眼睛都紅了,帶上了哭腔,也嚇了一跳,她是知道自己這個大閨女的,最是要強的性子,這都快哭了,可見是真傷心了?
忙解釋:“大丫頭啊,你這說得哪門子的話,娘怎么會不認你這個女兒?這不是,這不是巖哥兒氣還沒消嗎?那聘禮,還有送聘禮的人,下聘禮的日子,別說沒通知你了,就連娘都沒讓插手。全都是他自己做的主,娘又去哪里說理去?”
說到最后,孟氏還是一肚子氣呢。
賀巖這個兒子,先是巴巴的跑去問過趙嫂子了,一般人家下聘禮都要多少東西,回來就問她,說日子既然已經選好了,也該去下聘禮了。
孟氏才慌了手腳,這不是之前家里的積蓄大部分都給賀娟置辦嫁妝和貼補賀嬌了么?她手頭的銀錢著實有限。
再者從說跟張春桃議親起,賀巖就將老宅那邊一份的收入和這邊的區分開來,沒了那一份收入,加上賀巖最近也沒再交打獵的錢。
而賀娟明年就要出嫁,她要是把這錢都花在了賀巖的婚事上,賀娟那邊嫁妝別的都齊備了,就剩下壓箱底的銀子了。
她琢磨著手里頭剩下的那些,到時候給賀娟十兩壓箱,剩下的那么些,她也不能手里沒一點銀錢,到時候還有賀嬌那邊,有個什么,也得應應急不是?
算來算去,勉強只能拿出四五兩銀子來。
一般莊戶人家,四五兩娶個兒媳婦回來,除了家境著實差的,一般也就這個水準了。
可賀巖心里自有一本帳,這幾年給賀娟置辦的嫁妝就不下二三十兩銀子,還有那私下貼補賀嬌的,還有當年給賀嬌準備的嫁妝,隨便哪一個的開銷都遠遠超出了孟氏拿出來的數目。
再者,每年他交給孟氏的錢心里有數,家里的開銷零碎的支出都是他負責,孟氏手里有多少錢,他也大致算得出來。
以前也就罷了,以為自己不是賀橋的兒子,所以處處退讓。
可如今證明了他就是賀橋的兒子,卻讓他的婚事如此簡陋,到時候難看的難道是張春桃一人嗎?到時候被人瞧不起的也是他賀巖。
今年他做哥哥的成親,連像樣的聘禮都下不起,可明年嫁妹子,那嫁妝都堆滿了屋子,人家背后要怎么笑話?
他本來也是想試探一下孟氏,既然知道他是賀橋的兒子了,難道就不愧疚一下,不想彌補一下嗎?
這一試探,卻讓他的心徹底的涼了。
因此連那四五兩的銀子都沒要,直接動用了當年賀家老爺子留給他的那一筆娶親的銀子。
那聘禮都是賀巖自己親自去采買的,聘禮單子也是自己寫的,買回來的東西也都直接放在了老宅那邊,準備齊當了,一氣就給送到張春桃那邊了,都沒讓孟氏看上一眼。
這么一出,這楊家村誰不看在眼里?賀家人雖然少,可就因為少,所以幾房賀家人格外的團結。
見賀巖這般,那幾個隔房的嬸子自然就偷偷來問了,聽說孟氏只肯掏那么一點銀錢給賀巖娶媳婦,哪里坐得住?
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如今賀家這一脈,都靠著賀林,賀林如今膝下無子,賀老爺子這一脈,唯一的男丁就是賀巖。
有賀巖這個親侄子在,賀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要對賀家多關照幾分,就看在這個份上,他們也要好好的對待賀巖,只要跟賀巖關系好,將來有個什么好處,賀巖自然不會忘記了他們這些親戚。
更不用說賀巖是個好孩子,又是他們賀家的男丁,說句不好聽的,不說賀橋全部的家當自然是要留給賀巖的,若是將來賀林那邊真要是一直沒孩子,數來數去也就賀巖跟他血脈最親,說不得賀巖還有更大的造化呢。
這賀家當年賀橋死之前都分得妥妥當當的了,賀嬌已經出嫁,賀娟那丫頭的嫁妝也早就準備齊備了,剩下的可都是賀巖的。
孟氏把著這錢,不用在賀巖成親這種大事上,想干啥?
孟氏本來就跟這其他幾房的妯娌關系不如何,以前礙于賀巖忍讓,他們也就忍著孟氏了。
如今賀巖都受了這樣的委屈,還不跟捅了馬蜂窩一樣都炸了?
這樣辦事,丟的豈止是賀巖的臉面,丟的是賀家的臉面,是賀林的臉面!
于是幾個隔房的嬸子昨兒個前腳賀巖帶著人去下聘禮了,后腳她們氣咻咻的就跑來,不問青紅皂白的,將孟氏好生一頓排揎,話里話外都是孟氏糊涂了,如今賀巖要成親了,索性早點退下來,將管家權都交給新兒媳婦,享點清福不好么?
又說孟氏把著那銀錢做啥?那都是賀家的!是賀巖的!她這么勒啃賀巖,想干啥?又罵孟氏不知道輕重,這個時候還小氣摳門,真要賀巖的婚事辦得不體面,丟了賀巖和賀家的臉,休怪她們無情了。
孟氏本就是糊涂的,被這幾個妯娌這么一頓教訓收拾,旁邊也沒個幫腔的人,賀娟本來也就腦子不太靈光,又是晚輩也不敢開口,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被她們逼著掏出了十幾兩銀子來給了那幾個妯娌。
那幾個隔房的妯娌也把話說得明白敞亮,說這銀子,她們拿著,就由她們來幫忙張羅賀巖的婚事,開銷就從這十幾兩銀子里出,最后婚事辦完,一切都有賬目在,多退少補就是了。
就不勞孟氏費心,只安心坐在家里等著喝新媳婦茶就是了。
其實就是警告孟氏別裹亂,不然大家都饒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