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幾個嬸子也是有意想跟張春桃這個新媳婦打好交道,又見張春桃跟她們說話,不笑不開口,態度還好,那自然是越發高興投契,說笑起來倒是將其他人給丟了一旁。
尤其是孟氏和賀嬌還抱著一起哭呢,按理說這一進來就看到了,誰也要問上兩句。
偏生在場沒一個人問的,只做沒看到,讓孟氏和賀嬌就很尷尬了,也不知是該繼續抱在一起哭,還是該站起來打個招呼。
還是賀巖等張春桃和幾個嬸子說笑了一陣,這才開口將人請到正屋里去坐著,等著他們來敬茶認親。
那邊幾個嬸子才松了抓著張春桃的手,一邊往正屋走,一邊好像才看到孟氏和賀嬌,故作驚訝的道:“我說巖哥兒他娘,你這是做什么?怎么,兒媳婦接進門了,不趕快跟兒媳婦親香親香,倒是抱著閨女不撒手做甚?”
旁邊就有人接口笑著調侃:“橋二嫂子,當初你嫁閨女,回門的時候都沒這么舍不得閨女,咋這有了兒媳婦了,才又舍不得了?”
也有稍微厚道一些的,看孟氏和賀嬌臉色難看,到底今天是賀巖的好日子,一會子還要敬茶,也不能鬧得太過,也就打了個圓場,上前將孟氏一把扶起,嘴里也說著:“舍不舍得也都要有這一遭的,總不能將閨女留在家一輩子吧?豈不是要留成仇?再說了,有嫁有娶,這娶進門的兒媳婦才是一家人,過上兩年,大孫子大孫女抱上,閉上眼睛都要笑醒呢!”
孟氏再蠢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擰巴了,倒是就勢下坡,也就跟著站起來,順便還拉了賀嬌一把。
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將方才那一幕給忽略了過去,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都往正屋里走去。
等大家都進去了,王大俊才在最后頭,將兩個孩子牽著,也磨磨蹭蹭的蹭了進去。
先前做飯的時候,張春桃就有準備,提前燒好了一罐子開水,還在灶上熱著呢。
等這些賀家長輩都坐好了,張春桃也已經沖好了一壺茶,又洗出幾個干凈的茶碗來,拿托盤端著到了正屋。
孟氏坐在最上頭的位置,旁邊依次坐著賀家的幾個叔叔嬸子,賀嬌和王大俊還有從屋里出來的賀娟,分別站在了孟氏的兩邊。
按理說,這敬茶認親,大戶人家里,都是有個婆婆身邊的心腹婆子領著,一邊介紹,一邊端茶給新人,讓新人再去敬茶。
可莊戶人家自然沒有這些講究,也就家里親戚幫著介紹一下,也就是了。
比如賀嬌這種出嫁的大姑子,這個時候出面,領著新弟媳,幫著搭把手,認一下親戚,才是正理。
可偏鬧成這樣,賀嬌自然不出頭了。
還是賀家一個嬸子看著不像,又見這新人磕頭敬茶,居然連墊子和蒲團都沒擺上,那么硬的地,天又冷,這不是折騰人么?
當下也就站出來,一面讓賀巖去搬兩個蒲團來,或者不拘什么,團兩個草團子來也好。
一面又接過了張春桃手里的茶盤,放在一旁。
賀巖眼神一動,點點頭,出去沒一會子纏了兩個草團子進來,雖然粗糙些,可好歹不用跪在地上。
這才在賀家嬸子的提點下,兩人一人端了一碗茶,跪在孟氏面前。
張春桃當著這么些人的面,自然不會拖后腿,倒是恭恭敬敬的低頭,將茶碗舉過頭頂:“婆母請喝茶——”
孟氏就算再不甘愿,也只得臉上勉強擠出笑容來,先接過了賀巖手里的茶碗,抿了一口,又接過張春桃手里的茶碗,只沾了沾唇就放下了,然后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紅封來,塞到了張春桃的手里,不甘不愿的說了一句:“以后好生過日子——”
多的一句話都沒有。
張春桃也不以為意,接過孟氏給的紅封,輕飄飄的,上手一捏,就知道里頭不過裝了幾個大錢罷了。
可面上還是恭恭敬敬的道了謝,然后轉手將紅封就交給了旁邊的賀巖。
賀巖一入手,眼神一沉,面色不顯。
接下來就是幾個隔房的叔叔嬸子,一一也都敬了茶,也都給了紅封,多多少少的是個心意罷了。
敬完那些叔叔嬸子,剩下的就是賀嬌和賀娟了。
那賀家的嬸子也是個妙人,給孟氏敬茶的時候,她都多余的話沒一句。輪到賀嬌了,倒是一臉笑容開口了:“巖哥兒媳婦啊,這是你大姑姐,大姐夫一家,快給她們也敬杯茶!你大姑姐嫁出去好幾年了,還跟娘家走得稠密,月月都要回娘家一趟,就連兩個孩子,也一年里有好小半年在賀家養著呢。”
“她家兩個小子,不知道吃了巖哥兒這做舅舅的從山上打得多少野味了,如今這樣做舅舅的成親的好日子,這做大姑姐大姐夫的,見面禮可不能寒酸了!到底是嫡親的姐弟,又是長姐,怎么也不能出手簡薄,是吧?”
這是存心將賀嬌和王大俊架在火上烤呢。
賀嬌和王大俊臉色都不太好看,先不說才鬧了一場,還沒鬧明白呢,就是這見面禮,兩人還真沒怎么準備。
按照賀嬌心里想的,娘家本來日子就好過,加上賀巖給的聘禮那么多,又看到了張春桃的嫁妝單子,知道兩人日子可比她日子闊綽多了,哪里還缺她這點見面禮?
因此也就準備了兩條帕子,自覺已經差不多了。
哪曾想此刻被那嬸子這么一說,那兩條帕子就拿不出手了,滿屋子人都看著呢。
那本來就伸到袖子里去拿帕子的手,怎么都拿不出來,只一張臉漲得通紅,半天不動。
別人也就罷了,賀娟心里那口氣還沒順呢,又見賀嬌只紅著臉,半天不拿東西出來,忍不住就開了嘲諷:“大姐,嫂子和大哥可都還等著呢,你到底有沒有準備啊?沒準備就明說唄,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還不好意思不成?”
按理說,這認親敬茶的場合,馬遠志就不該在場,畢竟他還沒將賀娟娶進門呢。
可那不是馬上就要敬茶了,賀娟還在屋里生悶氣掉眼淚呢,馬遠志不得去將賀娟哄出來么,這都進了屋,再出去就又太明顯了點,因此他也識趣,只遠遠的站在賀娟后頭,當自己不存在。
在那個嬸子說這席話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妙了,要是站在賀娟的對面,還能給賀娟使個眼色,讓她千萬別插嘴。
可偏偏在賀娟后頭,為了避嫌還離得有些遠,然后就聽到了賀娟這樣一番話,差點沒背過氣去。
只覺得自家這未來媳婦,這也太心直口快了,那嬸子的話本就是故意的,沒看在場的人,誰都不做聲么?咋就自己這未來的傻媳婦,因為心里還存著氣,啥話都敢往外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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