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是現實,容不得他不同意!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終于想起了賀巖,這個恨不得被他拋之腦后,然后遺忘的兒子。
雖然他是孟氏所生,雖然他不聰明,沒有讀書的天分,可他身體里流著自己的血脈!就這一條,就勝過了一切。
再說了,他也想過了,賀巖若是扶不起來也沒關系,到時候接過來,給他尋個好妻室,多納幾房妾,他只需要多耕種,讓這些妻妾多生幾個孩子就是了。
他如今還不算太老,到時候挑選幾個資質好的孫子,仔細調教一番,未嘗不能教出自己滿意的后代來。
反正自己這么多年也沒再折騰出個兒子,真折騰出一個,估計跟孫子年紀也差不多,沒差了!
當然這是他萬不得已最后的退路,自己本身還是不想放棄的!
總覺得萬一呢,說不得那野醫診斷錯誤了呢?不然他看過無數名醫,怎么就沒一個人診斷出來?
所以他不放棄,又千求萬求的,終于求得那野醫給開了一劑藥,那野醫只說這藥開著試試,他自己也沒把握,一切還得看天意緣分。
賀林卻如獲至寶,畢竟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這藥喝了足足三個月后,他挑了前頭書房伺候的小翠,看著好生養,年輕氣血充足,也讓大夫把過脈,問過小日子,確定了最容易受孕的日子,給開了臉。
然后他也不敢再找別人,只單寵愛小翠一人,自然是指望勤奮出奇跡的。
當然,他也不忘記,開始在李家慢慢透露出,說若是再沒有孩子,就將鄉下的侄子接來,讓他兼祧兩房,將來生下孩子過繼給自己的風聲來。
雙管齊下,賀林自認為自己也算是算無遺策了。
也考慮過了,等小翠這邊確定沒有可能的話,就再派人回鄉下去接賀巖到府城來。
可沒曾想到,在荊縣居然就碰上了去參加府試的賀巖。
見到賀巖那一刻,賀林不是沒有觸動的!賀巖看著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一看就是自己的種!他已經忘記了賀橋這個弟弟的模樣,從考上秀才后,他就不太去看賀橋了。
記憶中賀橋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面目黎黑,手腳粗糙,一看就是個鄉下的漢子。
而賀巖雖然皮膚黑些,可五官神情,跟自己無有不相似的,更不用說,之前還以為賀巖隨了孟氏的蠢笨,如今居然還能參加府試,那證明并不是一無可取之處。
可一個成年的,不知道自己是他父親的兒子,和一個可能會有的,會從小接受自己教導的孩子,賀林的心自然就偏了偏。
想著就算真若小翠生下了兒子,對于賀巖這個不被承認的孩子,他也不能太過苛刻,將來怎么著也要給他留一點東西,也算不虧待他了。
所以在小翠說自己有了身孕后,賀林是驚喜的,這驚喜甚至沖昏了他的頭腦,讓他有些失了分寸。
那個時候,他維護的不是小翠,而是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也是自己的兒子。
可沒想到,驚喜來的突然,去得更突然。
兩個大夫的診斷結果一出,賀林就如墜冰窖。
如果之前沒有抱有希望也有罷了,可有了希望后,又被打碎,那滋味真是無法言說。
賀林一貫穩得住的心態,也忍不住崩了。
不然不會當眾說出這么失禮的話來。
可賀林終究在官場沉浮這么些年,很快就從打擊中清醒,說出那些話后,他就后悔了。
再看到賀巖冷淡的眼神,還有護著那鄉下丫頭的模樣,賀林不得不承認,他的報應來了!
有那么一刻,他恨不得時光倒流,不說回到多年前,早早就將賀巖接到身邊來調教,最少回到他說那番話之前,他一定一定不會說出那些話來。
以至于讓賀巖兩人都對他起了防備之心,以后再想接近,恐怕更難了。
賀林用了自己畢生的自制力,才忍住了沒有落下淚來,那一刻,他一直筆直的腰背,也忍不住佝僂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蕭瑟無比。
無力的揮揮手,說了一句頭疼,讓青松扶著自己,回后頭屋里躺著去了。
他不能就這么認輸,得想個法子,怎么也要讓賀巖親近自己才行!賀林心底暗暗發狠。
至于這一地的爛攤子,他也懶得去管了,反正有李氏在,自然會收拾得妥當。
等賀林一走,這屋里的氣氛頓時都松快了幾分。
李四爺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壓根不掩飾對賀林的嘲諷。
李氏和其他伺候的丫頭婆子都裝沒看到沒聽到。
還是李氏打疊起精神來,先讓人將小翠給押下去看管起來,古大夫十分知趣,看主家無事就告退了。
賀巖和張春桃也呆不下去了,這李家看起來也是內里不知道多少彎彎繞繞的事情呢,還是早點脫身為妙,因此也要告辭。
卻被李氏和李四爺給攔住了,只說既然上了船,都是自家親戚,又是救命恩人,哪里能就這么放他們走到道理?
更何況都是去府城的,也不擔心錯了路程,就留在船上豈不是更便宜?
一面就吩咐人去后頭收拾房間出來,要留兩人住下。
賀巖和張春桃忙擺手,這才上來半天,就出了這么多事,若真住下來,只怕每天都沒個安靜的時候了。
極力推辭,只說他們在后頭船上也一樣,住著也安靜,正好路上多復習功課呢。
若真是無聊了,到時候讓小船接張春桃來說說話也就是了云云。
好不容易才推脫了。
只是這走之前,李四爺和李氏那都是大手筆的見面禮送上,什么玉佩,筆墨紙硯,還有各色頭面首飾,衣服料子,就好幾大盤子。
張春桃和賀巖哪里敢收,這也太燙手了吧?尤其這么抱回去,被人看到了,只怕不到一天功夫就要傳開了。
到底在外頭呢,還是低調些好!要是被不懷好意的人間了,惹來強盜,那就得不償失了。
李氏和李四爺這才被說服,將東西留下,單獨給他們裝好了,只說是替他們保管,等到了府城再給他們就是了。
好容易張春桃和賀巖才從這官船上下來,真是累得不輕,回到錢掌柜的船上,看著眾人打探的眼神,什么話都沒說,直接回屋躺下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