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胭脂人家都用紅藍花,這顏色才紅得純正,你家這胭脂,顏色偏黃,只怕是搗出花汁的時候,那黃汁都沒淘澄干凈吧?就這種東西,在他處都沒人要,你家也當招牌?”
“還有這水粉,別人都用米粉了,你家還在用鉛粉?這鉛粉抹上去好看,時日久了不涂粉那臉色就蠟黃得看不得,不超過十年,就中毒,容顏全毀你們不知道?”
張春桃這番話說出來,女掌柜和女伙計還沒反應過來,那兩個女客人先嚇得一哆嗦,將剛剛拿在手里的一盒宮粉砸在了柜臺上。
其中一個猶豫了一下,試探著看向了張春桃:“這位娘子,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張春桃點點頭:“我騙你們干啥?若是不信,拿著這家的胭脂水粉,找個大夫去問問不就是了?”
那兩個女客互相看了看,忙丟下手里拿著的各樣東西,連抱歉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往外頭奔去。
一時間這店鋪里就剩下了女掌柜女伙計和張春桃。
那女掌柜臉色也十分難看,先是瞪了那女伙計一眼,這才看向張春桃:“這位娘子,得饒人出且饒人,縱然是我家伙計說話不妥當,可你也不能當著我家顧客的面,就說我家的胭脂水粉不對吧?不知道你從哪里聽了幾句瘋言瘋語,就跑到我這店里來撒瘋!”
“我可告訴你,別做夢了!我家既然能開得起這個鋪子,自然就不是沒有靠山啊!若真是逼急了,兔子還咬人呢!”
“不若我們各退一步,這位娘子你以后再也不能信口雌黃,污蔑我們家胭脂水粉,我讓我家伙計給你賠個不是,再送你幾樣胭脂水粉,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這話說得像是商量,可語氣確實不容置疑的。
張春桃一聲冷笑,誰稀罕那一句道歉?
更何況那女伙計拿盤子端著幾樣胭脂水粉過來,那神色充滿了鄙夷,似乎堅定就是認為張春桃就是來訛詐的,將那托盤里的東西胡亂的往她懷里一塞,翻了個白眼:“行了,便宜你了!我們家掌柜的不跟你一般見識,你才能得這么大好處!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有騙錢的,有騙人的,如今倒是又出了個騙胭脂水粉的了!”
一面又威脅道:“你趁早拿了這便宜趕緊走人!要是再在咱們店里鬧事,咱們可就報官了哈!你要知道,這每天上午下午可都有捕頭來巡查的,一會子你要是不走人,那就等著被抓吧——”
張春桃將那些被硬塞到懷里的胭脂水粉一股腦都放在了桌上,才道:“這些次等爛臉的東西,還是你們留著自己用吧!別看你們現在喊得歡,這胭脂水粉到底是什么貨色,你們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你們為啥不敢追究?為啥還要塞東西,想堵我的嘴?”
“紙是包不住火的,到時候可別跪著來求我——”
說完,張春桃一把推開門口攔著的幾個女伙計,輕輕松松就出了門。
隔壁幾家鋪子,早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有好幾個小伙計,要么貼在門邊,要么走來走去的,往這胭脂鋪子里看,想看個究竟呢。
雖然沒靠得太近,可也聽了幾句重要的話在耳朵里,不多時,就傳了出去。
等張春桃從胭脂鋪出來,她胭脂水粉沒買到,還跟人吵了一架,雖然旁邊也有幾家胭脂鋪子,可她也熄了心思,懶得再去逛了。
倒是看中了一家裁縫成衣鋪子走了進去,打算給三人都裁剪兩身衣裳穿穿。
裁縫鋪子里除了一個女掌柜和一個小伙計,倒是沒有別人。
見張春桃進來,那女掌柜迎了上來,一面示意那小伙計去倒茶,一面問張春桃是想買衣服料子做,還是買成衣?
一面又介紹自家是幾十年的老手藝了,還將張春桃帶到一旁,看那些掛著的成衣。
張春桃雖然不會做衣服,可是會看。
將成衣撈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兩遍,針腳細密整齊,剪裁也不錯,倒是好手藝,也就放心下來。
夏天馬上就要到來,給賀巖定了兩件直掇,楊宗保定了兩件,自己也定了兩套。
這青州城果然繁華非一般地方可比,不過是個小裁縫鋪子,里頭的衣服料子顏色,就有十好幾種。
張春桃選了一樣竹青色,一樣水藍色,夏天穿這個顏色,看著就清爽。
選得都是松江布,那些高級的斜紋布不敢想,普通的松江棉布雖然也讓人肉疼,可咬咬牙,還是買得起的。
這松江布柔軟吸汗,面料還自帶光澤,夏天天氣熱,做衣服穿才舒服。
普通人家大多買些普通棉布或者夏布回去做衣裳,只有手頭寬裕的,才舍得買松江布做衣裳呢。
這個女掌柜看張春桃衣著普通,心里就有了譜,就算要做衣裳或者買布,大約是買些普通棉布或者夏布回去。
沒想到張春桃六套衣裳,都要求用松江布做,對于那女掌柜來,這也算是個不小的生意了。
她雖然手藝不錯,可架不住沒人脈,又不樂意去那些給達官貴人專門做衣服的鋪子里做個繡娘,也就咬牙自己開了個裁縫鋪子。
雖然鋪面有些小,來的客人也大多就是附近普普通通的青州城民,或者是聽著朋友親戚介紹來的一些小富之家的訂單。
夏天青州城最是酷熱,它挨著河,周圍良田千畝,水流湖泊眾多,夏天最熱的時候就跟蒸籠一般,將人放在里頭九蒸九曬成人干。
所以青州城人,到了夏天,男人脫()成了赤膊,都還覺得熱,恨不得把皮扒掉一層。
孩子們要么被拘在屋里,要么就沒人管,在外頭撒野。女孩子還好些,那些小孩子們,壓根就懶得穿衣服,打著赤膊出的門,到了晚上回家,身上曬得黢黑,跟從煤里扒出來一樣。
女人們也頂多就給家里女孩子和老人扯上兩尺布湊合一下,因此夏季的生意都很一般。
此刻女掌柜看張春桃的眼神,就跟看財神爺一樣,一面給她量著尺寸,一面翻開了一本花樣子書來,書里是各色十分形象的衣服圖稿,讓張春桃挑選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