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嬤嬤聽了這話,心里咯噔一下,看了那李母的心腹丫頭一眼,這丫頭名叫連翹,是府里大廚的侄女,聽這話音,雖然是笑著說,可卻將張春桃和家里大廚比在一起了。
這心思就不正了,那賀家就算再貧苦些,到底是大姑爺的本家,拿大姑爺的親侄兒媳婦跟府里的大廚比,打量別人聽不出來?這是瞧不起人呢!
這丫頭平日里就慣會掐尖要強,生得一雙富貴眼,家里庶出不得寵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估摸著聽了自己說賀家窮,又是外三道的親戚,這就輕狂了起來。
還有只怕也是那鐲子惹得禍,那鐲子是李母去年過壽的時候,下頭人孝敬上來的,蝦須鐲,金絲也就罷了,難得是個那個精巧。
這樣的首飾,李母自然是看不上的,只放在匣子里,留著賞人。
不過因為鐲子精巧,李母身邊的幾個丫頭其實都看上了,就等著哪日辦差辦得好,或者逢年過節的時候得賞好開口跟李母求這個賞賜呢。
沒想到今天被李母開口,說要給了胡嬤嬤,想來連翹這丫頭心里不服。
小丫頭這點子心思,被胡嬤嬤看得一清二楚,只覺得這丫頭實在是太飄了,估摸著也是前幾日聽了幾句李母抱怨大姑爺的話,這是打量著,想踩著大姑爺討好太太?
到底年輕沒經過事,是個糊涂人!那大姑爺為人,太太能說,她們這做下人的卻不能說半個不字。
更何況大姑爺的手段,是能讓老爺和太太忌憚,還要懷柔籠絡的人,能是善茬?若傳到他的耳朵里,只怕連翹這丫頭好日子長不了了。
心里琢磨著,得找個無人的時候,提醒一下自家太太,身邊這些眼空心大的丫頭,也該清理清理,要么發賣,要么配小子了。
不然留在身邊,到底是太太的貼身丫頭,出去也是代表這太太,一個不慎恐就壞了自家太太的名聲呢。
那邊李今歌聽了這話,卻先發作了,眼睛一瞪,直接罵道:“你是個什么東西?主子說話也輪得到你插嘴?那賀家侄子和侄媳婦,再不好,那也是親戚,是主子!輪得到你一個賤婢指手畫腳?”
“就算那巖哥兒媳婦到咱們家,做點吃的,那也是孝敬咱們家太太的心意!你是哪個牌面上的人,也配沾光?一個個的,仗著太太慈和,就拿起喬來,真當自己也是那二層主子不成?素日里就聽說太太身邊很是有幾個眼空心大動丫頭,仗著伺候了幾天太太,就拿自己也當個人物,連家里正經主子都瞧不上,背地里言三語四的。”
“主子們孝順太太,對太太恭敬,念著你們伺候太太,愿意給你們幾分好臉色,那是做主子的自己尊重。倒是被你們這起子看人下菜碟的給不放在眼里了?”
一席話,罵得那連翹粉臉漲紅,捂著臉當場就跪下了。
屋里其他丫頭婆子齊齊色變,流水也似的低下頭去,不敢吭聲,更不敢攔著。
李母聽了李今歌這話,也皺了皺眉頭,先前聽了連翹這話,只當她逗趣,也沒往心里去,此刻聽了兒子大發雷霆,先是擔心兒子的身體:“我的兒,你別生氣!好生說話,可別為了這幾個賤婢氣壞了身子!你是何等尊貴的人,跟她們計較什么?豈不是失了身份?真要是看不慣,直接吩咐人拉出去配人不就是了?”
一面又忙讓人上白水來,讓李今歌喝水消消氣。
連翹聽了這話,臉色一白,抖如篩糠,只趴在地上磕頭不已:“太太,四爺,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太太和四爺饒過我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李今歌冷哼一聲:“聽聽,這賤婢跟主子面前,還一口一個你我呢!簡直毫無尊卑!”
連翹忙改口:“奴婢知道錯了!都是奴婢不好!只求太太和四爺看在奴婢往日里盡心盡力伺候太太的份上,饒過奴婢這一回。奴婢以后一定做牛做馬來伺候太太——”一邊說一邊哭,那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
身為李母身邊的一等大丫頭,自然容貌不差,哭起來也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心疼。
可惜她面前的是李今歌這種壓根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壓根沒覺得心疼,只覺得心煩。
“當著主子的面,哭哭啼啼成何體統?還不將人拖下去?簡直是晦氣!”李今歌不耐煩的摔了手里的杯子。
李母最疼的唯有這個兒子,見他氣成了這樣,疊聲的喊人:“都是死人啊?沒聽到你們四爺的話?還不把人都拉下去?還要在這里礙眼?”
還是胡嬤嬤見機快,幾步走到門口,喊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娘進來,輕車熟路的抓住連翹的胳膊,順手將腰間的帕子塞進連翹的嘴里,動作十分利索的將人給拖了出去。
立刻就有粗使的小丫頭拿了干凈的帕子來擦地。
李母見人都拖出去了,擺手示意伺候的丫頭和婆子們都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李今歌母子兩人,這才嗔怪道:“你這孩子,這脾氣真是發作起來就不管不顧了!在親娘老子的屋里也這般放肆!小心你爹知道捶你——”
李今歌往椅背上一靠,懶洋洋的道:“兒子在親娘面前,自然有什么就說什么,不然豈不是生分了?我老子若是知道我一片赤誠孝心,再不會為這個捶我的!”
說完又正色道:“更何況娘屋里這幾個丫頭確實沒規矩,如今還只是在家里這般眉高眼低看人下菜碟,倒是小事。若是娘外出,跟其他官眷打交道,她們也失了分寸,那才是真正的禍端!”
“咱們家這么些年來,對下頭人太過寬和,倒是讓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了。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娘好生清理一下家里下人,那些有外心的,墻頭草,或者輕狂不懂事的,早早的打發為要!”
李母看著李今歌這模樣,真是又驕傲又是難過,驕傲是自己這個孩子,聰慧無雙,最是機敏不過。偏生老天爺看不得他,讓他身子這般羸弱,偌大的好男兒,只能困在后院。
若是自己這幺兒身體康健,前頭哪里容得了賀林那個女婿手伸得那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