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巖的這番心思,若是以前說不得張春桃能察覺出一兩分來,可她如今因為這身世問題,起碼分去了一半的心思,加上賀巖一貫面無表情,倒是疏漏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看賀巖比往日更加刻苦,還以為是臨近考試了,有些緊張,也不敢多問,怕給賀巖增加壓力。
只每日按時出攤賣鹵菜,李今歌那邊第二日小廝果然來去訂好的鹵菜,因著他來的時候鹵菜攤子已經收了,是到院子里來拿的鹵菜,收錢的還是楊宗保,張春桃也還特意給多了些添頭。
一時間倒是風平浪靜,可張春桃總覺得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有些平靜的過分了。
這日,正是府試的日子,卯時就要進入貢院,提前一天,張春桃就要給賀巖準備東西。
可這府試只需要考生帶著考引進場就行,就相當于現代社會的準考證,進入貢院后,先要經過初查,然后才被引到自己的考場門口,接受軍士的嚴格檢查后,才能攜帶著考引進入考場,尋找到自己的位置。
府試分三場,分帖經、雜文、策論,頭兩場各考一天,考完可以回家,第三場要考兩天,被褥什么的都由考場提供,不允許人夾帶進去。
所以雖然說要準備,真事到臨頭,發現什么都不用準備,因為連筆墨紙硯都是由考場統一提供。
只得天還沒亮就爬起來,給賀巖做點抗餓又好吃有營養的早飯了。
因著考試,怕吃得多了不好,喝水太多想跑茅廁耽誤事,賀巖并不敢吃太多,也不敢喝太多水,只吃了兩三個肉夾饃,填了填肚子,又喝了一碗銀耳湯,渾身舒坦的被張春桃和楊宗保送到了貢院門口。
他們到的算是不算太早,貢院門口已經擠滿了不少考生,有圍成一堆高談闊論的;有獨自窩在角落,還在念念有詞背誦的;也有心神不寧,手里拿著吃食,食不知味的……
賀巖很快就看到了他認識的那幾個同窗,正和其他學子在一起說話,也就走過去打了招呼,站在了旁邊。
那幾個同窗不像賀巖是媳婦跟著過來,有人照顧吃喝的,他們要么是住在客棧里,要么是幾個人合租一個小屋子,這一早起來,哪里有吃的?
餓著肚子出來,還好這青州城百姓是知道的,早早的就在貢院最近的街道邊,擺了半條街的吃食小攤。
什么狀元糕,及第酥,什么必定高中的包子,事事如意的餅,平日里便宜的早餐吃食,今天換了個名字,價格立刻就飆升了一番,饒是如此,那些沒來得及吃早飯的學子們,為了討個好口彩,也會咬牙掏錢買上兩樣吃了,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
這些同窗嘴里咬著吃食,見賀巖氣定神閑的模樣,一看就是在家里吃了好吃的才過來,心里沒有不羨慕的。
再看看人家賀巖有媳婦和妻弟送考,自家孤家寡人,這么一對比,就算手里拿著的是狀元糕,也吃不下去了。
還好只略微站了站,大家都繃緊了一根弦,也不敢提今日的考試,只敢說些閑話取笑,也是讓自己沒那么緊張的意思。
沒多久,卯時就到了,貢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賀巖和同窗還有其他學子,就排著隊往里面走,走之前看了張春桃一眼,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來:“行了,你們回去吧!”
張春桃沖他一笑,擺擺手,看著賀巖進去,看著貢院的門關上了,這才跟楊宗保離開。
因著考試,張春桃本來是要將鹵菜數量減少的,可不少人都來預訂,尤其是那些學子們,知道她家的鹵菜干凈,又香,都咬牙說考試這幾天怎么也不能虧待自己,要吃點好吃的補補才有力氣繼續堅持。
張春桃無法,只得繼續出攤,此刻回家,收拾收拾倒是正好趕上出攤了。
有客人知道張春桃家相公今日是去參加府試的,買鹵菜的時候都會說上兩句吉利話,雖然說人不可迷信,可到底是個好兆頭的意思,張春桃還是領了這份情,都笑微微的謝過了,份量不僅給的足,最后還多給了添頭。
一時買賣雙方心里都高興。
那些提前預定的人家,也都早早的來取了鹵菜回家去了,等到那衙役捕頭來收每日的攤位費的時候,鹵菜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那幾個衙役捕頭這些日子也是跟張春桃他們熟慣了,一面收錢,一面也說了幾句好聽的話,張春桃看看日頭,索性將剩下的鹵菜一股腦打包,給了這幾位衙役,只說謝過他們的口彩,若是真考過了,到時候再請他們。
那幾個衙役捕頭素日里聞著張春桃家鹵菜的味道,也是饞得不行,可她家價格著實不便宜,偶爾能買一點嘗嘗。
今天看張春桃這么大方,也就不客氣的接了過來,謝過了張春桃,相約著等下了值,哥幾個打壺酒,就著這鹵菜喝上幾杯去。
收了攤位回家,才進了院子,家伙什都還沒規整好呢,院子門就被砰砰的砸響了,外頭是那朱老大的聲音:“大妹子,大妹子,在家嗎?”
楊宗保開了門,那朱老大沖進來,一臉的興奮:“大妹子,我,我在家找到了一些我娘當初留下的老物件,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張春桃一聽,和楊宗保交換了一個眼神,將手里的那些東西都放下了,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那行,等我們收拾一下了,就跟大哥你過去——”
朱老大心急如焚,這幾日覺都睡不好,就覺得頭上一把刀懸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下來呢。
白天黑夜的將家里的東西翻騰出來,一樣樣驗看著,只要和親娘當初有關的,都給單獨擱在了一旁,好不容易收收拾出來了,可不著急請張春桃去看了,好將房子脫手么?
張春桃看朱老大這模樣,這才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和楊宗保關好了門,往朱老大家走。
本來就隔得不遠,加上朱老大著急,那幾乎是一路小跑,也不管后頭兩人跟不跟得上。
進了院子,就看院子亂糟糟的,廊下一氣凌亂得擺著好些東西,有破損的家具箱子,也有幾件舊衣裳,還有幾樣首飾之類的,就那么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