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爺眼睛一豎,在青州,他要去哪家酒樓吃飯,就算沒位置,那掌柜的也得給他騰出個雅間來。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酒樓的那些小伎倆,什么叫沒位置了?他們這些人,為了不得罪達官貴人,總會預留兩個雅間出來,預備不時之需。
此刻這小二這么說,不過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他們穿著普通罷了。
他從當上黑虎幫的幫主后,就沒受過這種氣,尤其是身邊還帶著一干兄弟,還有楊大春一家子,一會子自家兄弟和弟妹也會來。
若是被一個小二這樣下面子,以后還怎么在道上混?怎么帶兄弟?
因此就打算揮手,示意手下幾個兄弟,教教這狗眼看人低的小二,好好睜大眼睛認識認識他杜爺長什么模樣!
賀巖和張春桃忙搶上兩步,攔住了杜爺。
賀巖將杜爺拉到了一邊去勸慰,那幾個兄弟見大哥都被拉走了,也不知道是該上,還是該等一等了。
張春桃看了那小兒快翻到天際的白眼,伸手將趙嫂子胳膊一摟:“干娘,我跟賀大哥來的時候已經打聽了,前面還有一家叫好再來的酒樓,聽說大師傅手藝也挺好,而且人家的小二也不狗眼看人低,不會將上門的生意往外推。我請大家到好再來去,酒菜管夠!”
趙嫂子多精明一個人,聽張春桃這話,也就笑著接口道:“那感情好,這吃飯么,拿著錢咱們在誰家吃不是吃?也不是非要上趕著!路上聽說這家酒樓不錯,咱們才來,來了才發現,這酒菜味道好不好的不知道,可這起碼看門的狗不咋滴,咱們算是知道了——”
兩人一唱一和的,將那個小兒損得臉漲得通紅,肩頭上搭著的帕子一甩,眼珠子一翻,就要說話。
他身后一只手伸出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個聲音呵斥道:“糊涂東西!擋在門口坐什么?還不滾進去?”
說著一個長得白胖富態,一看就是酒樓掌柜的男人從旁邊轉出身來,臉上堆著笑,沖著大家拱拱手:“對不住了,對不住了!這伙計不會說話,得罪之處,還請大家海涵!實在是因為我家生意太好了,這個時候正是飯點,這里頭上上下下都坐滿了,正當是騰挪不出位置來了。”
“不過我聽幾位客官說話口音,倒像是外地來的,想來也是聽說我家酒樓的名氣,才慕名而來。這樣吧,看在大家遠道而來的份上,我賣大家一個面子,現在是騰挪不出來位置了,不如幾位在咱們萊州城逛逛,也見識見識一下我們萊州的風土人情,等飯點過了,幾位客官再回來,那個時候就有位置了,你們看如何?”
這話說的客氣,可語氣里那種瞧不起,還有敷衍,實在是都要溢滿出來了。
不說暴脾氣的杜爺,本來被賀巖勸了幾句,勉強壓下了怒火,想著到底是在外地,不是在青州,還是低調些的好。
可聽了這幾句,再看那掌柜的,看是恭敬客氣,實際是踞傲不屑的嘴臉,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騰一下子就又起來了。
一把將賀巖往旁邊一扒拉,“嘿,看那孫子的嘴臉!我可忍不得了!今兒個就算豁出去,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不說杜爺忍不得,他的那幾個弟兄,已經摩拳擦掌要開始動手了。
張春桃也忍不住咂舌,終于看到了古代的店大欺客了,古人誠不我欺!
不過轉念一想,這種大酒樓,能開著這萊州最繁華的地方,態度還這么惡劣,想必背后有靠山啊!不然能這么囂張?
他們到底是路過的,就算杜爺是黑虎幫的幫主,可他的勢力在青州,不在萊州。
正要得罪了這萊州的地頭蛇,只怕麻煩不小。
這個顧慮,不僅張春桃想到了,賀巖也想到了。
看杜爺被氣得臉都變形了,忙死命的抱住了他的腰,又給楊宗保使了個眼色:“別沖動,將人攔住了!”
楊宗保一貫是最聽賀巖和張春桃的話,不假思索的就上前一步,擋住了那幾個要動手的杜爺兄弟。
楊大春年紀大些,也老道些,自然也看出來了這掌柜有恃無恐,心下咯噔一下,就怕這一動手,倒是中了計了。
也忙跟著楊宗保一起將人攔住了。
那幾個杜爺的兄弟,這一路跟楊大春父子相處的極好,就算氣急了,也有分寸,看到兩人攔著,就有些束手束腳的,生怕誤傷了他們兩個。
當然嘴里是不干不凈的罵上了。
都是糙老爺們,翻來覆去的,不過就是些什么,你大爺的!給爺爺出來!讓爺爺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孫子之類的話。
那掌柜的臉上帶著笑,一拍手,從里頭一股腦跑出來十來個大漢,一字排開,那架勢很是唬人。
然后才站在那十幾個大漢中間,帶著挑釁的笑容,輕蔑的道:“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土包子,跑到咱們萊州來,也不打聽打聽,這條街上誰是你爹!”
這對峙半天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來圍觀。
不僅有德源酒樓里的食客,還有外頭的路人和附近商鋪的伙計和掌柜,有探出頭來的,有直接從屋里走出來,站在一旁看的。
更有那路人,一時將德源酒樓門口圍滿了個水泄不通。
就是德源酒樓樓上雅間的客人,大約是些紈绔子弟,聽得下頭熱鬧,也認不出推開窗子往樓下看。
那德源酒樓的掌柜越發得意了,“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這德源酒樓,也是你們這些外鄉土包子能吃得起的?看看你們這打扮,寒磣不寒磣?配也不配——”
話還沒說完,張春桃搶過了話頭:“我呸——你一個開酒樓的豪橫個什么勁?看你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萊州都是你家的呢!人家萊州知府大人也沒敢說不允許外地人進入,就連京城,也沒聽皇帝陛下老爺說不許外地人入京城啊!咋滴,你比知府大人和皇帝陛下老爺還厲害些不成?”
這話一出,圍觀的人嘩然色變,尤其是那掌柜的,一張白胖的臉,本來掛滿了得意的笑容,此刻卻布滿了慌亂和驚恐。
想開口反駁,卻已經渾身發軟,連嗓子都發硬,一時也不知道從何反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