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五六第二日帶了另外兩名護衛一路疾馳往玉河縣而去,他們也沒找當地官府,只找賣瓷器的鋪子,說自己要的貨多,想看看瓷窯。
有三四家都爽快地帶他去看了,畢竟他們騎著高頭大馬,定然是個大戶,傻子才把生意推出去,但是這幾家都是燒的柴窯。
最后一家卻是給他們陪盡笑臉,但就是不同意帶他們去看瓷窯,說是山路險峻騎行不便,怕摔了他們。
當晚衛五六三人找了個腳店住下,他自己卻偷偷去監視那店掌柜。
果然天黑關店以后那店掌柜吩咐伙計:“許是有人察覺山里有黑炭,你趕緊趁夜去通知窯場熄火,別讓那伙人發覺才是。”
私下采煤是重罪,他也是無意中發覺那處有黑炭,并不敢挖出來售賣,便偷偷弄了個燒瓷的窯場,沒想到這才不到半年便被人發覺。
那伙計連夜舉著火把進山,衛五六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了好幾里地,雖然是往極偏僻的山里去,路卻不算難行。
又轉過一處山坳,果然便看見一處不大的窯場,窯爐燒得火紅,地上堆得滿滿的烏金。
那伙計過去找到窯工,急急說著什么,衛五六也懶得管他們,趁黑拿了幾大塊烏金裝進包袱里原路返回。
第二日一早衛五六三人拿著買好的一百瓷瓶回城,他讓那兩名護衛把瓷瓶交給張曉瑛,自己回了衛國公府。
玉河縣離京城雖然不算很遠,但山路崎嶇,很多地方馬跑不起來,他們回到城里天色都已經黑了。
衛國公正陪著老妻話家常,年輕時他征戰在外,留她一人在家中苦守,直到前幾年舊傷發作他姐姐衛皇后才要他回京中休養,因此如今只要有空閑他都是陪著老妻,哪怕她說的多是嘮叨的話也都聽著。
“稟國公爺,衛五六求見,說有要事稟報。”門外護衛來報。
衛國公蹙眉,這么晚了還求見,難道張府出了什么事了?
如今張府張大郎不在京中,張父在貢院赴考,明日才考完第一場,府里就剩女主子……
“快讓他進來。”衛國公沉聲道。
衛五六快步走進來跪下行禮:“稟國公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衛國公看到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心中更覺不好:“快說。”
衛五六卻只抬起頭看了一下四周沒接話。
衛國公看他這樣站起身:“起來跟我到書房。”
兩人到了書房,衛國公也不坐下,轉身看著衛五六說道:“說吧!什么事?”
他目光沉沉,帶著攝人威壓。
衛五六忙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放在書案上,又打開包袱說道:“國公爺請看。”
衛國公看向那黑乎乎的東西,不就是黑炭嗎?叫得好聽點是叫烏金,但實在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你拿這黑炭給我做甚?”衛國公不解問道。
“安平縣主前日吩咐屬下,到玉河縣幫她尋一些黑炭燒制的瓷瓶,順便帶幾塊黑炭給您。”衛五六低頭說道,又把張曉瑛畫給他的圖紙放到書案上展平再拿條尺壓住:“此為縣主標注的可能出現瓷窯之地,屬下是在此處尋到的瓷窯。”
衛國公目光凝在那張圖紙上,好一會才問道:“離京城只有五十里地?”
衛五六答道:“正是。”
衛國公抑制住心中的激動,拿起包袱里的黑炭仔細察看,竟然是上好的可打制兵器的好炭。
“是你把馬帶回張府那日她吩咐你做的事?”衛國公問道。
“正是。”衛五六答道。
看那圖紙上畫出來的距離,這黑炭的分布范圍定然不小,這孩子是在還那幾匹馬的人情呢!也不知曉她是不是清楚這人情可遠遠超出了那幾匹馬的價值。
“她可有說過是如何得知此地有黑炭的?”衛國公多問了一句。
“未曾,屬下猜想是住在西府幫縣主煉丹的道長告知她的。”衛五六幫張曉瑛扯了個慌。
“嗯,應該是。”衛國公點頭。
那牛鼻子老道云游四方見多識廣,知曉何處有黑炭很正常,他們又向來不把世間俗物看在眼里,看安平需要黑炭就告知她也是有的,可見安平是個有大福份的孩子。
應該是才怪!那道長都來府里住了一個多月了,如果小張大夫是道長跟她說的她應該早就讓自己去找了。
而那日自己聽得清清楚楚,小張大夫問了玻璃工坊的工長他們是不是拿黑炭燒瓷窯的,那工長答附近無黑炭,小張大夫聽聞了很是驚訝,顯然此前小張大夫就知曉京城有黑炭,大概她還以為人人也都知曉呢!
且以自己這般周折才查探到燒炭瓷窯來看,就連玉河縣本地人知曉的都不多,而那張圖紙上標注的幾處瓷窯位置卻是小張大夫當日在東府臨時畫的,自己拿到時墨汁還沒干呢!
怎么可能是西府的道士們說的?
至于小張大夫是如何知曉玉河縣有烏金礦的,這就跟那護體神光一般是不可說之事,自己最多只能告知公子一人。
“你回張府告知安平縣主,我衛國公府承了她這個人情,讓她此后有何難處都可向我開口。”衛國公說道。
“是!屬下告退!”衛五六跪下行禮后起身退出了書房門。
直到衛五六走到書房院門外,衛國公才坐下拿起那幾塊黑炭,臉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最后竟“哈哈哈”笑了出來。
黑炭本身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并州地下便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黑炭,可離京城只有五十里就不一樣了。
朝廷不放心把打制兵器的工坊放在并州,如今便需耗費巨大人力物力把黑炭于并州運抵京城,當初定都就有人提議把都城定于晉陽,就因為此地黑炭取用方便。
如今離京城僅五十里處便有如此優質的黑炭,實在是天佑大乾。
且京城有了黑炭民眾便可減少砍伐林木,這于城池防御亦大有益處。
衛國公想到黑炭的種種好處,笑得越發暢快,又突然想到張曉瑛把這信息透露給衛五六的日子,暢快倒是少了些許。
這孩子可真是靈性,顯見是不愿承國公府的人情,只怕對五郎還不是太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