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只有陳靈秀和葉氏兩個人帶著孩子們在家,看到突然出現的張曉琿又驚又喜。
“嬸嬸。”張曉琿給葉氏行禮。
“琿哥兒又長高了啊!成了真正的大人了。”葉氏笑瞇瞇說道。
眼前的這個侄兒跟以前的侄兒簡直像是兩個人一般,給她這種感覺的還有大侄女。
“二丫,去喊弟弟妹妹們回來。”陳靈秀吩咐道。
奚二丫現在也有九歲了,奚三娘讓她跟著陳靈秀做助手,同時也學著管家。
張曉琿敏銳地感覺到陳靈秀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溫柔淡然的氣息。
他不由得仔細看著陳靈秀,葉氏打趣道:“是不是覺得表姐不一般啦?她如今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其實說是表姐,但是張曉琿更多的是把陳靈秀當成表妹看待,畢竟他其實是個快三十歲的男人了。
“什么喜事?”張曉琿問道。
“她快成親啦!大伙還擔心你趕不回來參加婚禮。”葉氏繼續笑瞇瞇說道。
張曉琿看向陳靈秀,只見她只是滿臉緋紅,卻沒有否認的意思。
“表姐要嫁給誰?”張曉琿問道。
這下葉氏沒幫陳靈秀回答,只是看著她樂。
“蕭十二。”陳靈秀說道,臉上更紅了。
張曉琿呆了一下。
竟然是蕭十二!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蕭十二的情形,當時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這個武藝高強性情憨直的皇家護衛竟然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親人。
曾經還對著自己一口一個“恩公”呢!轉頭就成了自己表姐夫了。
張曉琿忍不住笑了,對陳靈秀說道:“恭喜表姐,表姐夫日后要敢對你不好,我替你收拾他。”
古代男人慣于三妻四妾,但張曉琿不打算讓自家的姐妹們忍受這種憋屈。
陳靈秀瞪他一眼,葉氏笑道:“琿哥兒你就甭瞎操心了,蕭十二待秀姐兒那是好得沒話說。”
張曉琿正要說“那就好”,一群孩子們呼嘯著跑進院門向張曉琿奔過來,喊“大哥”的,喊“舅舅”的,那叫一個混亂。妞妞和三妞大一些跑在最前面,六郎和蛋子在后面緊緊追著。
“舅舅,舅舅!”妞妞尖叫著撲向張曉琿,她太想舅舅了,最近家里人都傳娘親又要嫁人了,她要有新爹爹了,她其實還記得自己的爹爹,雖然十二叔叔待自己也好,但他肯定不是爹爹啊!
妞妞小小的心里其實有許多憂慮,只是家里人人都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她只能自己偷偷擔憂著,十二叔叔是小姨的護衛,小姨肯定跟他好,自己也不能跟小姨說。
因此舅舅一回家,妞妞就覺得好像有了靠山有了主心骨。
孩子們抱大腿的抱大腿,拽手的拽手,張曉琿很久沒見到三妞跟六郎,就一手一個把他倆抱起來。
“三妞啊!你快趕上大妞姐姐小時候一般重啦!”張曉琿掂掂三妞說道。
“我也重,大郎哥,我也重。”六郎喜滋滋說道。
“舅舅我也要抱!”蛋子急得在地上跳腳,要把六郎拉下來。
“好,舅舅都抱。”張曉琿把三妞和六郎放下來,又一手一個抱起了妞妞和蛋子。
“舅舅,咱們收紅薯了,烤紅薯可好吃了。”蛋子遺憾說道,這么好玩的事情舅舅沒在場,太可惜了,他本來想替舅舅多吃一個烤紅薯的,小姨堅決不給吃。
“是吧!舅舅也給你帶了好吃的回來。”張曉琿用額頭碰碰蛋子肉乎乎的小臉。
但是妞妞怎么一直把頭埋在自己肩膀上不說話呢?
張曉琿心里疑惑,突然感覺到自己肩膀微微溫熱。
這孩子哭鼻子了呢!
想到陳靈秀要跟蕭十二結婚了,張曉琿意識到了什么。
哪個小朋友對自己的父母再婚會不憂慮呢?現代時甚至還有小孩為了阻止父母再婚鬧自殺的,這是蛋子還小,但是妞妞已經快六歲了,經歷過了這么多事情,心智想來也是比一般孩子要成熟一些。
張曉琿放下蛋子,另一手輕輕拍著妞妞走到一邊問她:“妞妞怎么不高興啦?小小聲告訴舅舅,沒人能聽見。”
“舅舅,妞妞想爹爹。”妞妞哽咽著說道。
“嗯,妞妞知曉爹爹到哪去了嗎?”張曉琿問道。
“爹爹到天上去了,他不要我和娘親弟弟了。”妞妞說道,眼淚流的更兇了。
屠村發生后陳靈秀和兩個孩子都沒有再回去,喪事都是張老爺子安排操辦的,妞妞心里只留下一個印象,她的爹爹走了,不光爹爹走了,家里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哥哥姐姐們還有村里的小伙伴們都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她問娘親爹爹去哪了,娘親就說爹爹到天上去了。
“爹爹沒有不要妞妞,他也想妞妞呢!只是他回不來了。”張曉琿說道。
“真的?他也想妞妞嗎?”妞妞抬起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一張小臉看著張曉琿。
張曉琿拿出手絹幫她擦眼淚,又捏著她鼻子給她清理了鼻涕說道:“想的,特別特別想,只是他沒法陪著妞妞,不能給妞妞做爹爹了,往后十二叔叔做妞妞的爹爹好不好?”
“妞妞怕十二叔叔。”妞妞沒有直接回答好不好。
張曉琿頓了一下,蕭衛的訓練比之普通人更加嚴苛,蕭十二身上多少帶著些煞氣,小朋友的直覺又比較敏銳,妞妞會怕他也是正常的。
“有一回他身上都是血,手上拿的刀也是血。”妞妞又說道,身子還瑟縮了一下。
“是咱們住旅店那一回嗎?”張曉琿問道,心里暗暗自責,不應該讓妞妞看見這些。
“是,舅公開了屋門時他就站在門口看我們。”妞妞說道。
她說的應該是臺路溝驛那一場廝殺,當時自己讓蕭十二和衛五六守著妞妞娘仨和爹媽所在房間的門口,蕭十二不可避免也參加了打斗,身上染血是很正常的。
作為成年人,往往很難想象一個孩子看到這些景象帶給她的恐懼。
“哦,那日十二叔叔身上的血都是壞人的,他們想傷害妞妞弟弟和娘親,都被十二叔叔趕跑了,就因為十二叔叔一直保護大家,所以他才能給妞妞當爹爹。”張曉琿說道。
什么事都只能慢慢來,要想讓妞妞接受自己當爹,看來蕭十二的路還有得走。
“真的嗎?他也會保護妞妞嗎?”妞妞睜大眼睛問道。
“會,他一直都在保護大家,當然也包括妞妞。”張曉琿鄭重點頭。
妞妞長長吸了一口氣,那樣子可愛又可笑。
“舅舅,你帶了什么好吃的回來呢?”她問道。
好吧!是自己估計得嚴重了,這么快就又惦記上吃的了。
張曉琿把她放下來說道:“妞妞肯定沒見過也沒嘗過的果子,舅舅去看看送到家沒有。”
回到京城后張曉琿先進宮,行李都由勤務兵負責運送,也許已經送回到前院了。
“妞妞也跟舅舅去。”妞妞拉著張曉琿的手不放。
陳靈秀過來牽閨女的手:“舅舅剛回家,妞妞讓舅舅歇會。”
庭院又不大,她也聽到了閨女跟張曉琿的對話,心里一時也有些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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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表姐,我不累,讓妞妞跟我去吧。”張曉琿對陳靈秀說道。
他倆還沒走出院門,外院的護衛就把他的行李送進來了。
“稟將軍,您的行李到了。”護衛向張曉琿稟報道。
衛五隊的護衛現在對張曉琿越來越敬服,原本他們只服自家公子,京里的公子哥誰都不咋被他們看在眼里,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得越久,他們就越發意識到張曉琿的深不可測,因此他們現在對張曉琿的態度跟對衛靖也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喊衛靖“公子”,喊張曉琿“將軍”,以此表明他們仍舊是衛靖的人。
“辛苦了,放這吧。”張曉琿說道。
“是。”護衛們把張曉琿的行李一樣樣放下給張曉琿行禮后就出去了,這堆行李有兩個竹筐,里面一共放著十個大大的木菠蘿!
小朋友都圍上去,驚嘆著伸手去摸木菠蘿布滿疙疙瘩瘩的外皮。
這木菠蘿號稱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果,有記錄的最大一個木菠蘿重達五十九公斤,一般的也在二三十斤,這兩筐木菠蘿是張曉琿特意挑選回來給大伙開眼界,自然也挑了大一些的。
木菠蘿從樹上摘下來保存得當可以放一個來月,因此它們跟著張曉琿回到京城剛剛好是熟的透透的時候,散發著濃郁的甜香。
“來嘍,咱們吃木菠蘿嘍,好重啊!誰幫我抬一抬啊?”張曉琿挑了一個最大的出來,這些木菠蘿得趕緊吃完,再放就得放壞了。
小朋友們紛紛伸手去托著把木菠蘿從框里移出來。
葉氏站在一旁看著像孩子王一樣的張曉琿心中暗想,這孩子怎么變得這般好了呢?日后誰家閨女成了他媳婦,那可真是積了幾輩子的大德。
而且她剛剛也看到了府里的護衛對張曉琿的態度明顯比面對府里其他人更為恭謹,之前陳靈秀就跟她說過如今張曉琿在軍中甚有威勢,她原本還不太相信,再能干他也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啊!還能怎么有威勢?莫不是像衛小將軍一般?
作為生活在北地邊境一帶的百姓,她雖然沒見過衛小將軍,但是衛小將軍就像是她們的守護神一樣,人人都是聽聞過他的大名的,等她來了京城后知道府里的護衛都是衛小將軍留下來的,同時也知道京京是衛靖給張曉瑛養的,猜到張曉瑛大概率會嫁給衛靖,這一切對她來說簡直就像天方夜譚一樣的不可思議。
比張曉瑛成了郡主還要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畢竟對她們這樣的古代女子來說,不管是公主還是郡主,終歸都是得嫁人的,嫁得好才是好的一生,即便公主也不見得能嫁給衛小將軍啊!
木菠蘿在廚房被打開,香味撲鼻而來,小朋友們個個垂涎欲滴,張曉琿讓他們把手洗干凈,每個人拿著小碗小勺,又叮囑陳靈秀跟葉氏把果肉果核分離好再分給小朋友們。
“大郎。”廚房門外有人在喊。
張曉琿走出去,看到是莘莊二老爺子和三老爺子的三個孫子,另外還有兩個外姓的少年,他們年紀都比張曉琿大,以前張曉琿也跟他們經常玩在一處,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
“四栓哥五柱哥,你們真來啦?”張曉琿捶了一下離他最近的少年。
二爺爺三爺爺家給娃起名也懶得很,一家就叫“張大栓張二栓……”,另一家叫“張大柱張二柱……”,說還是這么喊好養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靈,在這個嬰孩成活率極低的朝代,張家的孩子們生下來的差不多都活蹦亂跳長大了。
“不來也不行,阿爺日日拿著棍子趕。”五柱笑著說道。
“你們自己可想好要做何事?”張曉琿問道。
“阿爺說了,要我們跟著你從軍。”四栓說道。
“別阿爺說,你們自己得有想法,從軍可不簡單,如今打仗跟以往不同,危險性也更高,掙軍功也并不容易,可以說是出生入死,咱們男人要學會對自己負責。”張曉琿正色說道。
雖然現在在大乾軍隊對上別的軍隊有武器壓制,但是交戰仍然避免不了傷亡,他不想讓這些少年帶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二爺爺三爺爺都有曾孫了,這三個是兩房中最小的第三代男孩,張家原本為了免除兵役甚至拿出了對他們來說巨量的家產,如果這幾個要跟著自己從軍的少年不幸傷亡,他們自己和家人是不是有足夠的承受能力。
張曉琿當然不希望他們有事,但他終究不是神仙,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是百分百安全的呢!
“大郎,你放心,富貴險中求!若是不出來,我等莊戶人家又是一輩子在地里刨食,能刨出多少,我是自己要從軍的,有什么事絕不怨你。”隔壁屋的孫大明說道,還給張曉琿行了一禮。
“我也是。”另一個外姓的陳大勇說道,也給張曉琿行了一禮。
他們本來就是自己要跟著張德進來的,來了京城后大開眼界,又看到張家的宅子那么好,明白靠著在莊子里種地,幾輩子都刨不出這宅子里的哪怕一個小院子,更加打定主意一定要跟著張曉琿干了。
張曉琿沒給他們還禮,如果要跟著他從軍那就先得把規矩立好了,他看向那三個堂哥,挺立的身軀隱然透出威壓。
這些堂哥小的時候他們也沒少在一塊調皮搗蛋上房揭瓦,誰有幾斤幾兩張曉琿是清楚的。
“大郎,方才我瞎說的,阿爺沒趕著我,是我自己要跟十一叔來尋你的,我跟他倆一樣,有什么事絕不怨你。”四栓也向張曉琿行了一禮。
張曉琿沒給他們還禮,如果要跟著他從軍那就先得把規矩立好了,他看向那三個堂哥,挺立的身軀隱然透出威壓。
這些堂哥小的時候他們也沒少在一塊調皮搗蛋上房揭瓦,誰有幾斤幾兩張曉琿是清楚的。
“大郎,方才我瞎說的,阿爺沒趕著我,是我自己要跟十一叔來尋你的,我跟他倆一樣,有什么事絕不怨你。”四栓也向張曉琿行了一禮。
張五柱看看那三個已經表態的人,問道:“大郎,會有什么事呢?”
從軍有事的話還能有什么事?
“不管是訓練還是打仗都有可能會造成傷殘甚至喪命。”張曉琿說道。
他的語氣平靜得好像在說“今日出門不帶傘會被淋濕”一般,但是聽在幾人耳中卻仿佛雷鳴轟響。
他們只是看到了張曉琿如今的飛黃騰達權勢加身,但是他做的事情自己敢做嗎?就算敢做,能做到嗎?
“我不怕,我也要從軍。”六柱也對張曉琿行了一禮。
家里人這么多,地越分越少,況且他也不喜歡種地,原本張曉琿沒上京城前他就喜歡跟著一起訓練,張曉琿離開莘莊后,他就帶著村里的半大小子們按照張曉琿的訓練程序在做著,要不是那幫臭小子沒到年齡,他這次能帶著七八個上來。
“五柱哥你呢?沒關系,不從軍也有別的活可干。”張曉琿說道,這位堂兄粗中有細,家里本來就缺人做事,讓他去跟著嚴明昊當助手也可以。
“我也從軍,有事自己扛。”張五柱說道。
五個人一起出來說是要跟著大郎從軍的,結果只有自己一個慫了,他可丟不起這人。
“好。”張曉琿點點頭說道,“你們記住一句話,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話我以往也跟你們說過了,你們現在參加的是真正的軍隊,訓練的程度比之在莘莊的護村隊時可要大多了。”
他頓了一下又說:“如果你們確實想好了,我就把你們的名單報上去,我近日剛好要訓練一只火器部隊,原本是要在老兵里挑人的,但是你們有護村隊的基礎,應該可以跟得上訓練科目,給你們三日時間再想清楚,名字報上去就不能退了,否則就按逃兵論處。”
“木菠蘿,木菠蘿,我哥回來了?”少年之間稍顯凝重的氣氛被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打破,這兩筐木菠蘿的味道實在太濃,張曉瑛一踏進正院的大門就聞到了,饞的口水差點流出來。
到了二門一眼就看到自家哥哥跟幾個少年人一塊站著。
“哥哥!”張曉瑛又驚又喜,恨不得撲上去抱住她哥的胳膊咬上兩口,古代這天殺的通訊手段,她整整三個多月只能通過別人口中得到一些她哥的信息,心里總是不那么踏實。
當然也有一丁點的好處,比如現在冷不丁看到哥哥就像得到意外驚喜。
“大妞。”四栓跟張曉瑛打招呼。
“哎!四栓哥。”張曉瑛笑瞇瞇應道,又一一喊人:“四柱哥五柱哥,大明哥大勇哥。”
這些莘莊的孩子其實她只見過一次,就是他們到的第一天,大家一起吃了一頓飯,然后他們就去跟著護衛住了,平時張曉瑛跟他們幾乎沒有碰面的機會。
她只記住了這幾個名字,其實人是對不上的。
張曉琿一眼就看出來妹妹瞎喊一氣,他拍拍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說道:“你平日總是在屋里不出門,連哥哥們都認不全,趁現在就認清楚了,這是大勇哥,他家住曬場北邊,這是大明哥,他家住曬場西側,這是二爺爺家的四栓哥,這是三爺爺家的四柱哥五柱哥。”
在村里時張曉瑛因為她們的祖母想照著閨秀的路子培養她,她確實出門得少,不認得孫大明和陳大勇是正常的,可是張家年節時也一起吃飯祭祖的呀,怎么連他們也不認得呢?
張家三兄弟心里疑惑,但是這個妹妹如今貴為郡主,他們見了她好像應該行禮才對,哪里還敢想著去深究?
還沒等他們想清楚,孫大明跟陳大勇同時給張曉瑛行禮:“不敢當,草民見過郡主。”
張家大妞身邊可是有皇家護衛,他們平日見了那名護衛心里多少有些發怵,跟郡主稱兄道妹?他們又沒有豹子膽!
張曉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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