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錦看著她面前的請帖默然不語,下垂的眼瞼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公主,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沒關系,我懂。”張曉瑛對她說道。
她親自把請柬送來給蕭元錦,就是為了跟她說這句話。
蕭元錦微微一笑,抬起頭看著張曉瑛,
極美的大眼睛里帶著一絲決然。
“我自然要去的,滿京城都知曉我倆關系好,我的醫術是你一手教出來的,你府上這般的大事我卻沒出現,指不定又有什么話出來。”
她當然不會讓他留下被人指摘的把柄,那便仍舊是自自然然的相處罷。
“公主,
謝謝你。”張曉瑛向蕭元錦行了一禮,真心實意地說道。
蕭元錦自己自然不怕那些話,
她出席宴會完全是在為張家著想,可是張曉瑛一想到她將會面對的局面,不由得又有些心疼她。
據她所知,她哥帶小娘子回京的傳言又在京城流傳開了,當然這也不算傳言,傳言的部分是說帶回京的是她哥的未婚妻,這個傳言在她哥被冊封為定海侯后更是甚囂塵上。
但是蕭元錦去泉州的事情并不是完全保密的,起碼衛國公夫人就跟她提起過,還拐彎抹角打探伊媚兒跟她哥的關系到了哪一步,雖然她也跟衛國公夫人詳細描述了她哥繼承三佛齊王位的經過,衛國公夫人也表示表示了解了,但她信不信真不好說。
因此一想到正式舉行宴會那天將會出現的場景,張曉瑛就一陣頭疼。
頭疼也沒用,這一天還是很快就到了,伊媚兒作為她哥的王妹雖然不用在大門外迎客,
但是在正院陪客還是需要的。
正院的客廳還是挺大的,
左右兩側都擺上了餐桌,因為男女有別,正院只接待女客,
張曉瑛真覺得她家裝修她哥的侯府時需要整個大廳,吃飯時大伙就往大廳一坐,再弄個舞臺,擺個幕布,投影儀一打,誰高興了就上臺唱一曲,妥妥卡拉OK歌廳就做成了……
女客來的不少,畢竟張家現在是新貴,雖然以前張曉瑛也是郡主,但是大家都覺得她早晚得出嫁,這郡主名分跟張家關系不大,倒是便宜了衛國公府——如今人人也都知曉張曉瑛已經跟衛靖訂婚,倆人還一同赴北胡汗王的大婚慶典。
蕭元錦跟蕭元燦姐弟倆到的不早也不晚,衛靖跟張曉瑛帶著孫曉蕓奚曉苒在大門口迎客,身邊還有三郎幾個,蕭元燦雖然年紀小但身份高,衛靖親自帶他進府門,
但是蕭元燦一進府門就被庭院里小朋友們正在玩的飛行球吸引住了。
小朋友們圍成一圈,
飛行球飛到誰面前誰就伸手去擋一下,
飛行球便又離開,在他看來簡直是太神奇了,別說他,跟著張曉瑛進門的蕭元錦也覺得有意思。
在待客廳正陪客人說話的張曉琿看到蕭元錦姐弟倆進門,跟客人道了一聲失陪就出來迎接他們。
“張家哥哥!恭喜你!”還沒等張曉琿給姐弟倆行禮,蕭元燦先對他喊道,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走向張曉琿把手上的禮盒交給他說道:“我跟姐姐送你的賀禮。”
張曉琿手上拿著禮盒行禮也不是不行禮也不是,只得說道:“微臣有失遠迎。”
“張家哥哥,在我跟姐姐面前你可別稱臣啦!我倆又不是皇祖父,我要去跟弟弟們玩這個好玩的物件去了。”蕭元燦說完也不等張曉琿說什么就擠進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們之間,反正他原本跟府里的孩子們就熟悉。
“多謝公主的禮物。”張曉琿對蕭元錦說道。
蕭元錦微微一笑,沒說什么。
“貝貝,記得給燦王爺帶一個飛行球回府。”張曉琿轉臉對張曉瑛說道。
這個飛行球是太陽能充電,只要有光就一直轉化為電能。
“好。”張曉瑛點頭,接過她哥手上的禮盒說道:“我放你房間去吧。”
一般別人送來的賀禮都交到專門收禮的屋子由專人記錄。
“好。”張曉琿把禮盒交給妹妹。
張曉瑛拿著禮盒領著蕭元錦往正院走,一邊跟她說南面的屋子現在也是她家的了,準備要好好裝修一下。
到了張曉琿房間,張曉瑛開門進去,蕭元錦沒跟著進,只從門外掃了一眼,之間房間里面異常整潔,床上的被子疊成一個豆腐塊的樣子,沒有一絲女子出入的痕跡。
她知曉張家一家六口都住在主院,并不像別的人家那般一人一個院子,忍不住對伊媚兒姐弟倆住哪里有了一絲好奇心。
她注意到方才在庭院玩的孩子里有一名膚色頗深的五六歲小男孩與眾不同,頭發剪成了齊肩短發,隱約便是那日從船上被張曉琿抱下來的男孩。
唉!她仍是會不由自主地關注這些,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張曉瑛從她哥屋里出來,反手把門關好鎖上,不然哪個小娘子不小心誤入可就說不清了,她爹說了,等前面的兩座宅子修好變成一個整體,她哥就不能再跟她們住一個院子里了。
進了正廳,屋里的人紛紛站起來給蕭元錦行禮,基本都是熟人,只有一位例外,她顯然就是三佛齊王女。
她優雅地微笑點頭擺手示意,走向專門給她留著的位置,一邊控制著自己不要刻意去看那個長得就像一只漂亮小狐貍的女子。
這位王女膚色也跟她兄弟一樣深,卻并不難看,反而有著一種特別的美,再加上她身上的衣裳也跟大乾的衣裳風格迥異,頭上的發飾也別有風味,想讓人不注意到她都難。
因為今日是王兄的大日子,伊媚兒按照三佛齊的重大日子打扮自己,她心靈手巧,給弟弟跟自己做了一身帶三佛齊風格的冬衣,連張曉琿她也給做了,只不過還沒做成而已。
方才大伙起身的時候她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她身邊的李嵐在她耳邊提醒了一句“來人是大乾公主”,她才趕忙站起來行禮,雖然她自己也是王女,但是三佛齊并不能跟大乾平起平坐,這一點她早就清楚的。
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她從來沒見過這么美的女子,出現在屋里的時候簡直就像一道光一般,似乎整個屋子都亮了不少,她都看呆了。
她馬上想起讓她王兄下了船立即追上去的人,似乎也是一位公主,想來就是公主了罷,不然王兄怎么會挨揍呢?會不會就是這位公主呢?
伊媚兒有些緊張,但是看到張曉瑛跟李嵐待這位公主恭敬中帶著親近,又覺得不像,人都打了,難道不是應該翻臉了嗎?可是王兄為何挨打……
伊媚兒心中既緊張又迷糊,臉上勉強保持著微笑,又發現屋里的女人們都在注意著自己跟那位剛進門坐下的公主,一下子恍然大悟——莫非王兄挨打是因為自己?那日王兄追的肯定是這位公主啊!
她趕緊轉頭看向蕭元錦,正好蕭元錦也在看她,雖然面帶微笑,眼神卻帶著幾分復雜,她心中越發有底了。
“公主,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三佛齊王女伊媚兒。”李嵐拉著伊媚兒的手對蕭元錦說道。
伊媚兒又站起來,端端正正對著蕭元錦行了一個合手禮,微微笑著對她說道:“我是王兄的王妹,請公主多多關照,愿您吉祥如意!”
她不習慣繞著說話,有啥說啥,恨不得對這個美得不像凡人的公主說出“你錯怪我王兄啦,我就是他親王妹,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憑著直覺,她感覺王兄跟這位公主之間的誤會并沒有解開。
這么美的女子必須要王兄娶回去當三佛齊的王后啊!這是修了多少世才能娶到這般美的女子呢!三佛齊的老百姓各個都是喜歡看臉的,如果王后長得好看他們會更加忠于國王,治理起來事半功倍,可不能因為她給搞沒了,王兄當日那般急切,定然是愛極了這位公主。
話說回來,這么美的公主誰能不愛呢!
蕭元錦楞了一下,一開始沒明白伊媚兒的意思,待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王兄”指的是張曉琿,臉不由得微微一紅,更增幾分嬌艷。
“王女客氣了,多謝吉言,請坐,也愿你在京城生活愉悅。”她微笑回應道,知曉屋里的人都在看著她倆呢!
眾人跟蕭元錦寒暄過后又來了兩家女眷,也差不多到了開席的時候,門外侍女報張曉琿要進屋拜會女客以示感謝,眾人停下說話,目光都看向門口。
厚厚的門簾被掀開,張曉琿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身上穿著簡單大方的常服,襯托得身軀越發挺撥,頭發一絲不茍地束在發冠里,顯得長身玉立英氣逼人卻又大方沉穩,屋里的夫人們心中五味雜陳。
真是沒想到啊!僅僅過了兩年時間,出身莊戶人家的小子便已封侯拜相不說,竟然還成了一方藩國國王,早知如此當初何必介意什么六名小娘子呢!如今卻是不好再伸手了,再怎么也得等公主招了駙馬才行了,而公主的駙馬多半也是張侯爺了罷,這兩人瞧著就不對勁啊!互相都不看對方一眼的!
這位傳的沸沸揚揚的三佛齊王女據說不是未婚妻,那這事就大大的有戲啊!
這些夫人都是過來人,各個都有著一雙火眼金睛,特別是有些知曉蕭元錦去了泉州的更是這樣。
張曉琿先給衛國公夫人行禮后才給蕭元錦行禮,屋里大多數都是要起身給他還禮的,只有李嵐張曉瑛伊媚兒三人作為張曉琿家里人沒有表示。
伊媚兒看著張曉琿跟蕭元錦的互動,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兩人鬧別扭了,而且還是因為自己鬧的誤會,想到張曉琿在京城也沒多少日子,而且出門離開京城出海一趟回家的日子又難以確定,伊媚兒不由得暗自著急,她們三佛齊的女子沒有那么多規矩,愛了就會大聲說出來,女孩主動把男孩帶回家入贅還是很光彩的事呢!
但是她一直也沒有機會靠近蕭元錦身邊,終于等到散席,張家把客人送走的時候,伊媚兒陪著蕭元錦一起走到了大門口,張曉琿也在大門口送客,伊媚兒等他過來送蕭元錦姐弟倆的時候當著張曉琿對蕭元錦說道:“公主,莫生王兄的氣,他心中可在意你呢!”
在場眾人都驚呆了。
張曉琿也呆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對伊媚兒說道:“伊媚兒休得冒犯公主。”
“我沒冒犯公主啊!”伊媚兒說道,告知公主有人在意她怎會是冒犯呢?說她沒人在意才是冒犯呢!
“公主見諒!微臣王妹初來乍到,不通禮數,微臣定會好生教導。”張曉琿對蕭元錦鄭重一禮說道。
好在周邊都是蕭元錦姐弟倆的護衛侍女,別的客人大多已經走遠了。
但是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局面,這就是有人當著張曉琿蕭元錦的面把張曉琿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告知她了,而且張曉琿并沒有否認,他也實在否認不了,也不忍心否認——蕭元錦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讓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蕭元錦咋一聽到伊媚兒的這話也仿佛如雷貫耳,震得她都有些懵了,但她總算清醒了過來,又聽到了張曉琿的話,便即微微一笑說道:“無妨,我不會在意的。”
他在意自己這一點自己難道不清楚么?
張曉瑛也呆了,反應過來后看看蕭元錦又看看她哥,覺得有伊媚兒這句話助推兩人總該有所進展了吧?聽了她哥跟蕭元錦的對話心里又涼了半截,果然又是一樣的情形。
哎!搞不懂!
第二天早上,“叮——,叮——,叮——”,發出聲音的是擺在房車桌子上的一個小碗,這個碗潔白如玉,雖說不是輕薄如紙,但確實比普通的碗薄了許多,拿起來對著燈光照,甚至可以透過碗壁看到燈的大小形狀,而且敲擊時聲音清脆回聲悠長,難怪衛靖久不久就會端著碗仔細端詳,她以前還奇怪,這碗就一個純白的,連花邊都沒有,有啥可看的。
可現在她也在仔細研究起這個碗來了,比起別的物品,哪怕技術要求最高的瓷器說到底還是容易做成的,查詢資料后她才發現,雖然陶瓷是我國的國粹,但骨質瓷卻是英國人發明的。
話說歐洲人在接觸到中國瓷器后,幾個世紀以來一直都想得到瓷器燒制的秘密,先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折騰半天,連煉金術師們都投入到這一行業中也燒不出中國瓷器的水平,于是當時派往中國的大量歐洲傳教士就成了探尋中國瓷器之謎的急先鋒。
當然,他們在中國想要得到的技藝遠遠不止制瓷這一項,其中最厲害的一個傳教士在景德鎮住了七年,一邊傳教一邊把陶瓷制造技藝全都摸透了,而且這名傳教士來華之前就受到了法國科學院的委托,專門重點研究陶瓷技術。
制瓷技術傳回歐洲后,英國人發現在陶瓷原料中加入一定比例的動物骨灰可以得到品質優越的陶瓷成品,甚至還當成國禮送給乾隆皇帝,到了現代一套極品骨瓷的價格高達幾十上百萬人民幣,而且雖然我國在六十年代也自行研制骨質瓷成功,但是高端品牌的骨質瓷依然被歐美人壟斷,想來實在是令人唏噓。
張曉瑛毫不客氣地把現代各家制作頂級骨質瓷公司的絕密資料都打印出來,雖然不需要太頂級的骨質瓷已經碾壓現在的瓷器,但有備無患啊!她造大船需要錢啊!頂級陶瓷就是最好的割有錢人韭菜的工具了,而且保密工作還得做好,不能再重復一遍現代時的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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