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先前擠滿了人相反,祭塔下早已空無一人,只余下塔頂上的權貴和幸存的祭品和看守他們的武士,但是海軍戰士們知道,不遠處的屋舍中隱藏著無數雙注視著他們的眼睛。
死里逃生的鷹勾已經站了起來,作為祭品,只有祭司有資格在祭塔上殺他,
看到祭司好端端回來了,他心中一陣絕望。
而祭塔上的權貴們看向那跟著祭司和城主進城的軍隊,見到那一隊人獸,他們心中卻抽了一口冷氣。
與他們常見到的武士們不同,這一隊人獸雖然不喊不叫,安安靜靜地走過祭塔面前,所有人卻都有一種感覺——他們握有毀滅這個城鎮的能力!
由于戰事并未發生,原本躲回自己家中的人們都走出屋門看著進入城鎮的隊伍,
張曉琿訓練出來的海軍戰士雖然不像衛靖的黑旗軍那般充滿煞氣,
但在嚴酷的遠航過程中也鍛造出了鋼鐵般的意志,這樣的軍隊光是在一旁走過都能帶給人們強烈的威壓,所有的原住民都默不作聲地看著隊伍經過,連小朋友都不敢出聲,他們既驚異又害怕,整座城池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與不久前的瘋狂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將軍,這些土人雖然與我等在衣冠上差異甚大,可瞧著他們的石刻屋舍與行事卻頗有殷商遺風。”跟在張曉琿身邊的羅桓說道,他是文人,對各地的風土人情向來有研究。
這些土人與他們此前見過的大有不同,雖然男子也僅是以一塊布條圍著襠部,但女子大多著長裙,上身以飾物或是織布遮擋胸部,頭發纏繞成各種形狀,屋舍多為泥墻石頭砌墻,
屋頂覆蓋樹葉茅草,
這祭塔也頗為巍峨,顯見開化程度已然不低。
“殷商遺風?何以見得?”張曉琿問道。
他是看過有一種說法,周武王伐紂時一支商王朝的東征大軍一共有二十萬人消失不見,而他們消失的時間與美洲大陸上文明開始興起的時間接近,猜測他們逃亡時一路逃到了美洲,給美洲帶去了文明。
“殷商的人祭亦是在高臺進行,且他們的石刻與殷商的石刻極為類似,有些幾乎完全一致,我家附近有一座高臺,聽老人說乃是商時便有了,雖已殘破不堪,但那上面仍舊能看到石刻圖案。”羅桓說道。
“難怪我亦覺這些石刻眼熟。”王峰也說道。
“他們可是有文字的,這文字據傳已使用了千年之久,羅文書你可尋機研習一二,若是可一探究竟自然更好。”張曉琿不想讓羅桓他們對瑪雅文明有太多先入為主的想法,便沒有跟他提商朝東征大軍消失的傳言。
“竟有文字!”羅桓驚訝,這些土人看起來與野人也不差多少,竟然也會寫文識字。
“不光有文字,還有觀測星象,
計數建造他們都極為擅長。”張曉琿說道。
現代人認為瑪雅人點歪了科技樹,明明數學天文學極發達,卻一直都在玩石器,沒有發展出任何的金屬冶煉技術。
“果然是秘境。”羅桓說道,不由得有些激動。
海軍隊伍就在祭塔前的廣場上駐扎,因為這一片區域最大的空地就是這里了,祭司跟城主不敢怠慢,把最好的屋子騰出來讓張曉琿入住。
他們最好的屋子也就是面積大一些的石頭屋子,上面鋪著斜面的草棚,所有的家具——其實沒有什么家具,屋里只有一些壇壇罐罐,都是看起來很粗糙的陶器,外層裝飾有黑紅兩色的幾何圖形。
這些屋子沒有窗子,也沒有門,地上也沒有鋪著石板,就是平整一些的泥地,尤卡坦半島地處熱帶地區,蓋房子只是用來遮風擋雨,不必考慮保暖作用。
張曉琿早有心理準備,現在最大的困難就是無法跟當地人溝通,他看看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原住民,不由得一陣頭大,暗暗后悔自己沒有像妹妹那樣抽空學一點瑪雅語。
沒辦法,還是得請出妹妹。
親兵們手腳麻利地布置好了屋子,他們拿出來的任何一樣東西都讓鷹眼和城主大開眼界,普通如用木條和厚麻布制成的折疊座椅,擺在桌上的碗具,燒水用的鐵壺,等張曉琿拿出露營燈擰開,他們都瞪大了眼睛盯著露營燈,只覺得發出亮光的只能是神物,他們的文字中甚至沒有出現“燈”這個字。
張曉琿伸手請他們靠近觀看,他們遲疑著上前,卻又聽見電臺里張曉瑛的聲音傳來:“鷹眼,快去放了祭塔上的祭品,不可再傷他們性命。”
原來張曉瑛一直看著隊伍進城,但是祭塔上的俘虜一直都在祭塔上,她擔心塔頂上的人再把他們殺了,那她可就白費勁了。
電臺裝在原來配套的黑色帆布包裝袋里,方便提著走,電源線從拉鏈處伸出來連接蓄電池,為了方便家里人找到自己,張曉琿一般二十四小時都開著機。
鷹眼跟城主都嚇了一跳,特別是城主,第一次聽到張曉瑛的聲音,祭司又跟他說了羽蛇神大人是女子,他馬上意識到這聲音是羽蛇神的,不然誰會對祭司直呼其名呢?
城主一時驚得臉色煞白,祭司也想到祭品還在塔頂,冷汗都下來了。
他只顧著想讓這位護法大人滿意,竟忘了羽蛇神大人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情!
“是!鷹眼馬上去辦!”祭司急急答道,快步跑出屋子對著祭塔頂上喊道:
“把祭品放了,羽蛇神大人不再需要勇士的鮮血和心臟,”,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你們也不許再殺他們,他們仍舊是羽蛇神大人的勇士。”
以往的俘虜若是不需要成為祭品,抓捕他們的武士都會在別處把他們殺了以免后患,畢竟抓捕俘虜的時候免不了會傷害他們的親人,留下這些俘虜的命他們總是會想方設法復仇,可羽蛇神大人可是不讓再傷他們性命的。
祭塔上的俘虜們一陣狂喜,鷹勾心情激動,眼睛盯著祭塔下正在清理場地的海軍戰士們,明白是這些人的到來自己才得救了一命。
祭塔就在張曉琿住的屋子不遠的地方,祭司做完了這些事趕緊又回屋向張曉瑛報告。
“把祭品的肉身挖坑深埋,包括他們的頭顱,一個都不許留,埋之前撒上石灰,祭塔上的血跡也都撒上石灰。”張曉瑛又說道。
她剛剛才發現那些瑪雅人手上的長矛竟然插著人頭,雖然現在尤卡坦半島雖然不是最熱的時候,但是這么玩也很容易發生瘟疫,她哥現在就在當地,她必須要多加留心。
裝神弄鬼就裝神弄鬼吧!只要對哥哥有利,考古發現瑪雅文明的衰弱跟瘟疫頻發也大有關系,而且由于瑪雅人大部分都是吃素,身體并不強壯,他們有事沒事還喜歡給自己放血,認為神靈需要食用鮮血,他們便把自己的血貢獻給神靈,放血的過程越疼痛說明越虔誠,因此有人甚至通過刺傷舌頭放血,這么一來有個什么病便一死一大片。
祭司如今對張曉瑛言聽計從,用他的腦子怎么也想不出除了神靈還有誰可以完全隱身只發出聲音。
“羽蛇神大人,豹頭可為您做些什么?”祭司出門后,城主豹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的護法和他帶來的人并不知曉你們的語言,但是你們語言不通,他的人便無法向你們傳授知識,你應選出十名聰慧的孩童學習他們的語言文字,同時派人教會他們你們的語言文字。”張曉瑛說道。
這個城邦不算小,給十個讀書名額也是有必要的,對兩個從來沒有過交集的人群來說,翻譯實在是太重要了,而且各種血琳琳的教訓表明,雙向學習也非常有必要,不然只有對方的翻譯,把好話翻成什么意思可就難說了。
“是,豹頭記住了。”城主忙不迭點頭說道,心中驚喜無比——羽蛇神大人原本就是給他們傳授知識的神靈,過去了幾千年她老人家終于又來傳授知識了,雖說是讓她的護法傳授的,可也許最初時她也是這么做的呢!
張曉琿不知道妹妹跟這位長著奇怪頭型的城主說些什么,但是根據這位腦袋狹長得已經算是畸形的程度,張曉琿知道他應該是這座城鎮中地位最高的人。
這位原住民的額頭向后斜,腦袋又長又扁,瑪雅人的貴族認為,這樣的外貌特征是神所具備的,他們從嬰兒時期用兩塊木板把孩子的頭顱夾住,以便讓他們長成這樣的腦袋。
這樣的人自然需要恩威并施,剛剛已經嚇過他們了,而且看起來他們對妹妹也很信服,張曉琿拿出一罐壓縮餅干打開,取出一塊遞給城主,并做了一個品嘗的動作。
城主受寵若驚,畢竟向來只有他們給神靈提供祭品,哪有神靈親自給他們食物的道理,哪怕是神靈的使者也不敢奢想,他懷著虔誠的心情把壓縮餅干接過來放進嘴里,卻發現咬不動,不過那醇香的味道卻是他從未嘗過的。
他們的食物很簡單,也談不上什么烹飪調味,用陶盆煮熟便吃了,最多磨成粉末做成面餅,他們身為貴族偶爾可以吃到野獸的肉,腌制過的海魚,也能吃到些許蜂蜜,更多的是各種果子,牛油果芒果木瓜一類,因此嘗到了按照現代供應給軍隊精心配制的壓縮餅干只覺得是無上美味。
而祭塔廣場上,越來越多的原住民走近海軍戰士們,好奇地察看著突然間出現在他們之間的這些怪異的人群,在他們眼里,這些人跟他們長相類似,卻又是如此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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