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要兩間上房。”
周璃取出銀兩。又道:“馬匹拴在院子里,等下有勞掌柜的照看一二。”
“應該的,客官放心便是。”
這家客棧的掌柜是個年輕婦人,收了銀子,遞出房牌后,便熱絡的招呼:“兩位客官,要不要上點宵食。”
周璃抬眼詢問顧七,顧七點點頭,道:“有勞娘子,有什么熱食簡單上點就行。”
許是許久沒客人來,難得生意上門,掌柜娘子擎著一張笑臉,分外殷勤。
“兩位客官稍等,我這就去后廚叫人準備去。”說罷,又招呼了跑堂的伙計給二人上茶。
店里上菜的速度不慢,很快便由另外兩個伙計模樣的年輕人從后廚端著兩碗湯面,一碟醬牛肉,兩盤燉菜上來。
顧七撇了一眼。有些奇怪這家店生意這么差,人手倒是不少。
將其中一碗面推給周璃,顧七正要動筷,卻見周璃抬手,用眼神示意顧七等一等。
顧七神色一頓。并沒有開口詢問,而是用手中筷子輕輕攪動大碗里的面條。做出一副準備開吃,又因著湯面太燙需要涼涼的神色。
同時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剛剛從后廚回來,此時正依坐在門邊桌椅上的掌柜娘子。
不用周璃再提醒,本能的警覺讓顧七已然察覺到,此時店內所有人的視線都盯在自己和周璃的身上。
周璃微蹙了眉頭,似乎在嫌棄客棧的筷子不干凈,從袖口取了隨身的帕子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開始擦拭起了筷子來。
與此同時寬大的袖口也遮住旁人從其他角度看向周璃身前湯碗的視線。
而顧七因就在其正前方的位置,自然很清楚的就看見周璃握在手中的帕子下露出一根細長的銀針
顧七眉梢微挑,臉上神奇不變,甚至連攪動著湯面的筷子都沒有停下來。
很快銀針的一頭落進湯面內。幾息后,銀針好無變化。
周璃取回銀針,眉頭不自覺蹙的更深,而顧七卻忍不住勾了夠勾唇角。
隨身攜帶銀針,隨時準備以銀針試毒。這周璃可真夠謹慎的。
只可惜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銀子試出來。
更何況江湖上下三濫的手段也不是只有下毒一種。
“別擦了,大少爺,出門在外哪有那么多講究。早些吃完早些休息,明早還要趕路。”顧七輕笑面帶揶揄的和周璃說著話。
聲音不輕不重,卻正好能讓店里的每一個人都聽清楚。
周璃有些不明白顧七的意思,抬眸看了顧七一眼。正想詢問顧七的何故,卻見顧七抬起筷子,夾了面條便往嘴里送。
周璃一愣,還不等開口阻止,顧七咀嚼了幾下,兩口面條已然下肚。
“呦,這家店的做面手藝不錯。不比書生做的差多少。”顧七客觀評價。
周璃臉色變了變,他不覺得顧七是個沒有分寸的人。更何況以顧七的身手也不像是對江湖事一無所知的樣子。
周璃看著顧七,就見顧七當著他的面一口面條一口菜的接連下肚。半晌過去,顧七的面色神態絲毫沒有變化。
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周璃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不可能!
想到剛剛上菜時兩個伙計的神色,和那婦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落在兩人身上的視線,無一不是在告訴周璃,這家店絕對有問題。
“怎么不吃?等下面條涼了,味道可就不好了。”顧七抬頭淺笑問。
周璃有些猜不透顧七的心思,也不敢貿然嘗試,便道:“我出門時用過些點心,現在沒什么胃口。”
顧七淡定喝了一口湯:“大少爺金貴,莫不是吃不慣外頭的東西”
周璃神色微頓,身邊人皆知自己平日里吃穿用度講究,若是那些人說這話,周璃不會覺得如何。
可若是換做顧七說這話,便有些奇怪了。
不過說之前幾次,便說就在前兩日,自己才與她一同在泗水郡城門外一同吃過早食攤子上的素面和餛飩。
如此一想,這句“莫不是吃不慣外頭做的東西”顯然就不是與自己說的,而是說給客棧里的那幾個聽的。
周璃心下微動,很快臉上便多了幾分世家子弟常見的驕縱傲氣和不耐煩。
“嗯。吃不慣。”
顧七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你吃不慣就餓著吧,我吃。”說罷還轉頭與那掌柜娘子道:“娘子家的大廚手藝真不錯。”
掌柜娘子被看的有些訕訕。轉而臉上又堆砌了熱絡殷勤的笑容:“姑娘愛吃就多吃些。那位公子怎么不吃些。我家廚子手腳干凈,不臟的。”
顧七輕笑。
臟倒是不臟,只是干不干凈可就不好說了。
等顧七解決掉桌上的湯面和一大部分燉菜后,客棧內的氣氛就開始怪異了起來。
周璃一言不發。掌柜娘子和三個伙計也一言不發。
顧七放下碗筷,看向掌柜娘子,卻見那年輕婦人還算風韻猶存的臉上,已是笑意全無,緊抿著唇,勉強維持著鎮定。
顧七嘴角的笑意加深。
心理素質這么差,該不會還個是新手吧。
剛剛顧七就留意了店內的三個伙計。這三個伙計里,個子較矮,身形瘦小的是最開始留著店里做跑堂的那個。
另外兩個從后廚出來的年紀不大,身材高挑,算不得干瘦,也不算健碩。走路時兩腳虛浮,根本沒有練過外家功夫。
最主要的是這兩人不自覺看向掌柜娘子時的眼神,為實稚嫩些。
不說那些慣常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就是她手底下的江平劉勇等人都比這兩人要老練經世事。
再說這掌柜娘子,三十出頭的樣子,身上衣著普通,皮膚暗黃,與人說話對視時面上總習慣性的堆砌出一臉世俗討好殷勤的笑容。
使人本能的就容易忽略,這個年輕婦人除去皮膚不算白嫩,本身的樣貌卻十分秀麗,眉目嫵媚。
比起那幾個伙計,這個年輕婦人的行事確實要老練些許。可也僅此而已。
就看其剛剛神色,顧七便知道,這女人雖有些世也有幾分故心術不正,卻是個沒見過血的。
至于下在夜宵內的東西也只是最普通最下三濫的蒙汗藥罷了。
像蒙汗藥這種東西殺傷性有限,不過優勢也是有的,這玩意本質上就不是毒物,用銀針根本檢測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