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甫山定然是要有什么大動作,可具體是哪方面他無從得知,可能是針對成王,也可能是針對忠勇王府,或是西北。蕭甫山權利牽扯過多,他不能武斷臆測。
若是針對忠勇王府,他親自出馬,怕是顛覆王府的架勢了。現在裴靖章已經登基,忠勇王府會是他用來壓制對抗蕭甫山的一把利劍。
蕭甫山若是釜底抽薪……他不得不防。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草廬門前侍衛掛了一盞琉璃宮燈,屋內卻是不點燈。即便竹門大開,他也看不清屋內情形。
有王府侍衛過來對裴弘元說道,“世子爺,晚膳已經備好了。”
裴弘元淡淡說道,“先放著,不著急。”
天色已經漆黑,天幕上一輪半月,在陰云后若隱若現,大地借不來多少亮光。
陸辛匆匆趕來,“世子爺,沐恩殿起火了。”
裴弘元臉色一凜,厲聲問道,“可撲滅了?”
陸辛回道,“撲滅了,只是供桌起火,撲火及時,沒燒起來。”
沐恩殿是皇上及朝廷遣官致祭之所,先帝的祭奠禮就是在這里完成的。這里著火,可不是小事。尤其是祭奠禮剛剛完成,連頭七都未出,香火祭品怎么能斷了!
裴弘元吩咐侍衛,“盯好了榮國公!”便同陸辛快步離去。
沐恩殿建在山底平闊處,占地極廣,氣勢恢宏。紅墻、黃瓦、彩繪額枋、斗拱、白石臺基,遠遠望去,猶如天宮仙境。
主殿大殿內一片狼藉,祭品,香燭,香灰凌亂一地,到處是水漬。殿內擺著陳設祭品用的正案、從案、三牲案匣,幾案相連,都已經燒的面目全非。
主殿殿內全部是用楠木構建而成,一根根楠木巨柱直通殿頂,若是火勢蔓延,后果不堪設想。楠木起火的景象,他三個月前是實實在在經歷過,火勢暴虐不易撲滅。
裴弘元眸光沉了沉,將視線從楠木柱子上移開。
有幾個守陵侍衛臉色蒼白,站在一旁六神無主。他們是負責主殿門前守衛的護衛,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們難辭其咎!
待見是裴弘元前來,幾人眼里便露出幾分希翼來。不是榮國公前來,他們至少還有生的希望!忠勇王世子年紀小,又是文官,總是好對付許多!說不定他連這其中的牽扯道道都搞不明白。
裴弘元指了一個侍衛問,“好端端的,怎么會起火?可查到原因了?”
侍衛分外恭敬地施禮回話,希望裴弘元能因此心軟,把這件事囫圇過去。
“回世子,是燭臺被老鼠碰倒了,引著了桌上鋪著的紅紙和帷帳,引著把桌子也都燒著了。我們捉到了兩只老鼠,應是桌上的貢品把它們引來的。”
裴弘元看了眼地上的兩只死老鼠,很是肥碩,應是吃了不少好東西。他探手拔了那侍衛的腰刀,出手迅速,那侍衛竟來不及反應,兩眼一閉,我命休矣!
等了片刻,脖子上沒反應,侍衛睜開眼,卻見裴弘元淡淡看了他一眼,拿腰刀撥動著散落地上的貢品。
有個饅頭和點心上有噬咬過的痕跡,很像是老鼠咬的。
他把腰刀扔給侍衛,冷冷說道,“能把老鼠養這么肥,你們平日里不除鼠的嗎?”
侍衛滿頭是汗,“回世子,殿里各處放了老鼠藥的。可能是這兩只老鼠太精明,不肯上當……”
裴弘元冷笑,“你一句老鼠太精明,就想推脫了罪責不成?你們在殿門前守衛,殿內起火,完全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為何幾案全毀才發現動靜?”
侍衛硬著頭皮拱手道,“卑職不敢推脫,甘愿領罰。方才剛好到了飯時,我等怕在殿前用膳沖撞了先帝,便到石階下用膳。還請世子念在我等無心之失的份上,在皇上前面周全一二。重新打造供桌所耗費用,我等愿意一力承擔……其他損失,也一并承擔,絕不推諉。”
裴弘元絲毫不為所動,臉色淡漠冰冷,“侍衛值守,不可擅離職守,即便用膳也應是兩組輪值,殿前不空。爾等除鼠不力在先,守衛不嚴在后,鑄成如此大錯,還想著活命嗎?即便你們的梁將軍,也別想好過了去。”
裴弘元手一揮,便有幾個王府侍衛上前,把他們幾人給綁了。
幾人面色慘然,他們大錯特錯,竟覺得裴弘元好對付!榮國公過來,后果也不過如此了!
皇陵附近是靈山鎮,是靈山縣轄的一個小鎮,因靠近皇陵而繁榮。商鋪,飯館,賭坊,妓院,都靠那上萬皇陵守軍養著。
梁將軍在靈山鎮有處宅子,養了幾個小妾,酒足飯飽,正溫存著,便有皇陵侍衛跑來送信兒,沐恩殿起火了!
梁將軍頓時酒意全消,旖旎全無,慌慌張張穿上衣裳,騎馬奔回皇陵。
見是裴弘元在,梁將軍心下一松,他曾效力于忠勇王帳下,素日里一直有來往。世子回府,中狀元,他都去送過賀禮。兩月前世子來掩埋擴建的皇陵時,也打過幾次交道,自己還給他送了幾壇好酒。有這個情意在,世子總不會太難為他。
他上前拱手道,“原來是世子在!是末將來遲了,甘愿領罰!”
裴弘元目光陰沉沉地審視著他,“梁將軍知罪就好。你罪責有三,其一,玩忽職守,守陵不力。其二,身為守陵將領,不在陵區守衛,擅離職守宿在私宅。其三,國喪期間飲酒作樂行荒淫之事。”
梁將軍臉色大變,上前一步,“世子,末將和王爺可是有多年的情分!”
裴弘元冷冷看著他,“其四,不知悔改,試圖引誘朝官徇私枉法。”
梁將軍終于明白,自己這是遇到了狠角色,他怒道,“世子,做人留一線,兔子逼急了還咬人的!”
“其五,威脅朝官,意圖謀反。”
“陸辛,綁了他,押送回京!”
陸辛拱手道,“遵命!”
陸辛和兩個侍衛走到梁將軍面前,他們之前是認識的,還曾一起喝過酒。
他沉聲說道,“梁將軍,得罪了!”
梁將軍面露兇光,唰地拔出了刀,他身后跟來的一隊侍衛,也個個拔刀出來,緊緊盯著殿中的幾個王府侍衛。
他們這一隊負責主殿四周的守衛,雖罪責比門前守衛稍輕。可此事太過重大,若是傳到了皇上那里,他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也難逃罪責。還不如就此一搏!
他們的人數是對方的幾倍,世子又是個文弱書生,殺了他們,逃走也好,設法嫁禍也罷,總能有幾分生機!
“世子,不要逼我!”梁將軍狠戾說道。
裴弘元冷笑,“想動手就趕緊的。”
梁將軍怒吼一聲,持刀砍向裴弘元,他是名悍將,手上力大無窮。對付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著實是殺雞用了宰牛刀。但他只求速速結果了裴弘元,快刀斬亂麻,為自己多爭取一些逃亡時間。
可裴弘元沒有他想象中的血濺三尺,而且輕輕巧巧躲過了他這一刀,梁將軍一刀落空,身子向前傾去。裴弘元瀟灑回旋身軀,反手一掌重重劈在梁將軍后背上,梁將軍身上劇痛,這才知道他居然身上帶著功夫。
他收起輕視之心,凝神回身與他交手,梁將軍手中執刀,裴弘元卻是赤手空拳。不過是幾招,梁將軍便發現自己手忙腳亂疲于應付,對方卻是面不改色游刃有余。他的武功竟如此之高!他之前不過是個書生,哪里練就的這一身高絕武藝!
梁將軍發著狠再次要劈向裴弘元時,裴弘元旋身避過,同時拔出腰間佩劍,直直刺向他的后心。
這一系列的動作只是在一息間完成,快到別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噗嗤一聲,是長劍刺入肉身的聲音,鮮血四濺。
梁將軍轟然跪倒在地,臉上是不可置信。
戰斗似乎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
裴弘元淡淡說道,“陸辛,綁了他!”
陸辛利索上前,把他五花大綁起來,一邊笑呵呵說道,“梁將軍放心,世子手下有分寸,你一時半會死不了的。相識一場,一會我親自給你上金瘡藥,怎么也得讓你撐到京城!”
守陵侍衛滿臉驚恐,無人敢再出手,世子這一身武功,以一敵十足夠了,他們怎么可能是對手!
他是文狀元吧?怎么看起來像武狀元!現在的文官都這么厲害了嗎?年紀輕輕身懷絕技!
還是束手就擒吧,說不定能從寬發落!總歸能死的慢些!
一眾守陵侍衛紛紛扔了手中長刀,陸辛朝著侍衛招了招手,十幾人都被綁了起來。
裴弘元回房寫了折子,詳細奏明事情始末,交給陸辛,“連夜押解他們回京,用王府侍衛。”
皇陵這邊守軍的腐爛他本不想插手,可既然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又給他平添了麻煩,總要讓他們付出一些代價才是。
他又召集工匠,連夜趕工制作供桌幾案,至于祭品,自有禮部留在皇陵的官員來安排。
處理完沐恩殿這邊的事情,已經是月上中天。
再回到茅廬前時,侍衛說蕭三爺已經走了。
裴弘元皺眉,“什么時辰走的?榮國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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