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一直到傍晚,鄭先沒有一刻閑著,被裴弘元指使得團團轉。他雖恨的牙癢癢,卻也不能奈他如何。
晚膳除了大盆羊肉,苦茶,苦菜,青稞酒,還有一盆煮紅薯和煮玉米。
鐘安平指著奮力的紅薯和玉米問道,“鄭大人,這是什么?”
鄭先對鐘安平印象很好,能幫著夫人帶東西給國公爺,定然是夫人信得過的!
他笑道,“是國公夫人引進的紅薯和玉米,鐘大人嘗嘗。”
鐘安平聞言笑了起來,“大嫂還有這本事?”
他拿起一個玉米啃了一口,連連贊嘆,“好東西啊!”
又吃了一口紅薯,“好吃,好吃!大嫂對榮國公可真是貼心,糧食跟著人過來了!”
看著裴弘元臉色陰沉下來,鐘安平覺得偶爾讓他變變臉色還是挺好玩的。小小年紀,總是一潭死水般,太無趣了!不知道他生起氣來是什么樣子?高興起來又是什么樣子?
鄭先笑道,“夫人對國公爺那真是沒的說,引進這些東西可把夫人的家底都掏空了。其他做的事可多著呢,一時半會都說不完。”
鐘安平笑呵呵道,“不著急,慢慢說。”
鄭先就著青稞酒,給他們講起了夫人為國公爺做的事情,事無巨細,描述得讓人猶如親臨其境,似乎能看到榮國公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鐘安平喝著酒,聽的津津有味,不時捧兩句哏。
裴弘元拿起一個玉米斯條慢理吃著,眸光冰冷幽沉,默不作聲。
鄭見裴弘元面色不虞,心里便舒坦了許多。
裴弘元喝了一口青稞酒,酒似乎也是苦的,讓人周身苦澀。
“陸辛!”
陸辛從門外進來,“世子爺。”
裴弘元冰冷說道,“去馬車上卸一壇御酒,讓鄭大人派人給榮國公送去,讓他先感沐一下皇恩。”
陸辛臉色一凜,世子爺真要對榮國公下手!
鐘安平聽故事正聽的起勁呢,便說道,“軍功還未核實,裴大人何必差這一日。不若等我明日去清泉走一趟,屆時一并封賞便是。”
裴弘元淡淡說道,“疆域都擴了一百多里了,鐘大人還有什么疑問嗎?無論如何,榮國公都擔的上這一壇御酒。”
裴弘元抬頭看向陸辛,眼神凌厲起來,“還不去?”
陸辛垂下眸子拱手道,“是!”
鄭先感覺這位忠勇王世子陰晴不定,卻不知他為何又來這一出。
陸辛搬了酒壇過來,五十斤的大酒壇往地上一放,便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裴弘元淡淡看了眼起身要走的鄭先,說道,“這是我給榮國公的大禮,讓他別辜負了。”
鄭先說道,“兩位大人慢用,御酒珍貴,我還是親自送去清泉城為好。”
鐘安平拿著一個玉米起了身,“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把大嫂給他的東西捎過去!”
裴弘元說道,“鐘大人坐下來喝酒吧,今日休息不好,明日哪還有精力去核實軍功?”
鄭先也無意讓鐘安平一同前往,大半夜的自己還要費心照應他,“裴大人言之有理。鐘大人還是先好好歇息吧。”
客隨主便,鐘安平不好強求,最終坐了下來。
鄭先一手抓起酒壇,出了房門。
夜色濃厚,黎明之前,正是最黑暗的時候。
涼州已經進入初冬,朔風帶著戈壁灘獨有的粗糲,凄厲地嗚咽著。
涼州城外突然傳來隆隆的馬蹄聲,騰卷起的風沙帶著著騰騰殺氣,向涼州城內席卷而來。
城墻上的守城士兵遙遙便感受到了殺氣,大吼一聲,“戒備!”
弓箭手吩咐拉滿弓箭,對準來人。
上千鐵騎瞬間飛馳而至,為首的正是鄭先,揚起手中令牌厲聲喊道,“本官乃都護府都護鄭先,開城門!”
塵埃落定,城門校尉這才看清鄭先的面貌,還有他身后跟著的上千西北軍精銳,個個身披戰甲,手執兵銳,寒氣森然。
他們從未見過鄭都護如此憤怒,似乎要將人生撕了一半。
城門校尉不敢怠慢,高聲喊道,“開城門!”
厚重的城門咣咣打開,只開了一個縫的功夫,鐵騎如魅影般飛馳而入,帶著凜冽的寒氣。
沒過多久,城門口便歸于沉寂。
守城士兵面露異色,“是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校尉看著鐵騎朝都護府方向而去,面色凝重,“這么多兵馬進城,事情怕是小不了。”
寒風透過窗扇的縫隙,直往屋里鉆,發出尖銳的呼哨聲。
裴弘元坐在窗前,藏青錦袍外面套了一件鴉青色羽絨服,氣質高華冷厲,慢慢酌著青稞酒。
他已經喝了一整夜。
陸辛站在一旁,眼神復雜地看著裴弘元的側影。
世子即便是在寒冬,也只是穿兩層單衣,現在的這點冷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他穿上這羽絨服,只是因為它是出自彩綾閣吧。
他終歸還是走不出來。
榮國公今夜若是喪了命,還不知要掀起如何的驚濤駭浪。
院子里傳來喧嘩聲,和刀兵相接的聲音。
“從京城來的人,一個不落,全部給我綁起來,反抗者殺無赦!”
狠戾的命令聲從外面傳了進來。
陸辛心底一沉,手中長劍拔了出來,終究是出事了!
他低聲道,“世子!”
裴弘元泰然自若地喝著酒,臉上波瀾不驚,“我是欽差大臣,他們不會把我怎樣。”
這些兵蠻子可不會管這些!
陸辛打開了房門,院子里已經涌進來幾十個精兵,個個殺紅了眼,掄著刀便往人身上砍,絲毫不作防守。在他們的野蠻攻勢下,守在院里的王府侍衛,已經死傷了幾人。
陸辛勃然變色,高聲喊道,“鄭大人這是何意?世子可是皇上親封的欽差大臣,代表皇上來犒賞三軍的!對世子不敬,便是對皇上不敬!”
鄭先持刀大步沖到陸辛跟前,惡狠狠道,“犒賞三軍?笑話!他是來要國公爺命的吧!”
陸辛冷聲道,“鄭大人此話怎講?”
鄭先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咬牙切齒道,“榮國公喝了御酒,當場身亡,你還要在這里裝蒜不成!”
陸辛臉色一凜,“榮國公死了?怎么會!”
鄭先眸子赤紅,“現在就去打開一壇御酒,你來喝一碗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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